我仰起头,看着那张我注视了将近二十年的脸,由孩子到少年,再到现在成熟可靠的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比我高了,小时候的缘一瘦的跟一只营养不良的小奶猫似的,隔一段时间我喜欢抱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看看他长胖了没有,现在他长得又高又大,举高高的人已经变成了他,被举高高的人变成了我。
幻境那一次过后他好像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隔三差五就把我抱起来举高高。
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会不再需要我了呢?
我伸出手,指腹触及到到他温热的脸颊,缘一回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你也要成为母亲了。”他又说。
我:“……”
你说什么?
为什么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连起来我却听不懂了呢?
我低头又看了一遍我隆起来跟塞了个西瓜似的肚子,又看了看缘一柔和的、带着比往常的浅笑更浓的笑意的脸。
脑海里闪过绘里嫂子怀孕的时候,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的田岛大哥笑得阳光灿烂的脸,现在想起来我都有一种被塞了满嘴的狗粮的感觉。
我:“……”
哦,原来这肚子不是吃胖的,是怀孕了啊。
哦,原来这肚子跟塞了个瓜似的是因为肚子里揣了个娃啊。
哦,原来孩子他爸是缘一啊。
哦,孩子他妈……好像是我来的。
我……卧槽!!!!!!!
我禽兽啊我!!!!!
于是我又是满头大汗地从梦里醒过来。
这一次的梦给我的冲击力真的比我大侄子弯了喜欢的对象是千手柱间还要有冲击力。
我跟诈尸一样从被褥里坐起来,额头却狠狠地磕在被褥前的木柜子上,“咚”的一声响彻在和室里。
趴在窗台外面的鸟被这一声响惊到,叽喳叫唤了几声之后就是鸟羽摩擦的声音,圆滚滚的鸟雀扑凌着翅膀,在木质的窗台上跳了几下,发出“笃笃”的声响,便飞离了窗台。
痛死我了。
我捂住额头,龇牙咧嘴地缩回了被子里。
人都说,日有所想,夜有所梦。
渴望的东西往往会通过梦境表现出来。
我做了这样的梦,而且还是如此清晰。
这是不是也证明了我的内心,其实对缘一有这样的想法呢?
歌,你在干什么啊歌!!!
我真特么的禽兽,缘一……缘一还是个孩子啊!!!
我崩溃地卷着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但是这一点用也没有,脸上的温度依旧逐渐升高,打一个鸡蛋上去估计立马就能熟。
“笃、笃笃”纸门外有人轻轻敲在木质的门框上。
“歌。”对方停顿了一下,“你怎么了?”
“等等,你别进来!”听见对方的声音之后我马上扯开嗓子大吼,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一点的心跳又开始发了疯似的跳动。
敲门的声音停了下来,隔着门我可以看到缘一的身影,对方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我松了一口气。
“我要当父亲啦。”
梦境里的缘一弯起的嘴角、暖烘烘的发尾、温和低沉的嗓音又出现在脑海里。
脸上的温度再次升高,脸上几乎是要烧起来,隔着胸腔,身体里某个不安分的器官疯狂跳动,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没出息!没出息!
只是一个无厘头的梦而已就可以把你弄得这么狼狈,白活这么久了!
我深呼一口气,用简单的呼吸调整好自己的体温和心跳,吐出几口气之后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去给缘一开门。
从紫藤花之家之前,我就写信简单跟主公说明了我在夏日祭遇到鬼舞辻无惨的事情,回到产屋敷府邸的当天,主公立马召开了柱合会议。
几百年来头一次抓住鬼王踪迹的主公很激动,哪怕他看起来仍旧是一副运筹帷幄的老成模样,但是我看到他一瞬间颤抖了几下的手。
他很激动。
几百年来头一次抓住了鬼王的尾巴,也许,产屋敷家延续了几百年的诅咒在他这一代就可以结束,也许,人与鬼延续了数百年的仇恨在他这一代可以画下一个圈,宣告结束。
会议上的柱们除了在紫藤花之家同行的几人,其余都十分激动,七嘴八舌,一个人一个声音,脸几乎要贴到我脸上来了,迫切地想要知道鬼舞辻无惨的情报。
在我这暴脾气准备上来锤人的时候,好险主公从内室里被主公夫人搀扶出来,现场一瞬间安静,否则那会儿他们已经都被种进地里了。
“歌小姐。”主公在那场柱合会议结束之前曾经对我说,“你会遭遇鬼舞辻无惨,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偶然。”
“你身上,一定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感兴趣的东西……吗?
“请你务必要小心。”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眼睛。
能让它感兴趣的,会是这双与鬼神一般无二的眼睛吗?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宇智波最能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眼睛。
但是这双眼睛除了缘一和我本人,这个世界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是从哪里知道这双眼睛的呢?
不,应该还有第三个人,或者说是鬼,稻木村那只读取过我的记忆的鬼,而那只鬼,已经被我斩杀。
也不排除是那只鬼的记忆通过它身体里的鬼王之血传送给鬼舞辻无惨。
“我会注意的。”我放下了手,“非常感谢您的提醒。”
真是相当麻烦的血。
缘一吃过早饭之后就揣着刀出去了,貌似是今天有个重要的杀鬼任务,听说要杀的鬼还十分强。
“等我回来。”他说。
我不担心那只鬼会伤到他,他很强,也许以前看不大出来,但是加入鬼杀队之后,这分强大日益明显,如果他跟我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年代,保不齐忍界除了忍界修罗和忍者之神,还会多出一个牛逼轰轰的日柱大人。
但是转念一想,以他不喜争斗的个性,说不定会偏居一隅,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如果不是鬼舞辻无惨的狗腿子跑到山沟里来作死,说不定他会一辈子跟我生活在乡间。
“好。”我说,“有搞不定的地方叫鎹鸦通知我。”
缘一离开产屋敷府邸之后,我就被蝴蝶叫到了蝶屋。
有关斑纹剑士的事情,貌似有了一点点眉目。
我到达蝶屋的时候,蝴蝶还在捣鼓手里的药剂,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穿着简单的白衣。
蝴蝶的全名叫井上川蝴蝶,外祖父曾经是在宫廷里侍奉贵族的医师,精通药剂,到了蝴蝶母亲身上,更是完美地继承了父亲的医药天赋,父亲死后,母亲加入了鬼杀队,经营蝶屋,研制了各种各样针对鬼和血鬼术的药剂。
继承了外祖父和母亲天赋的蝴蝶在制造对付鬼的药剂天赋更是更上一层楼。
“啊啦,歌小姐来啦。”蝴蝶放下手里的药剂,笑眯眯地对我说。
小姑娘笑得人畜无害,甚至算得上是甜美可人,但看表面是男孩子喜欢的类型,可是我知道,第一次见面笑眯眯地把队员的骨头掰得咔咔响的是她,在刀锋上涂了紫藤花毒素笑眯眯地把刀捅进鬼的脖子里砍下鬼的脑袋的也是她。
综上所述,这姑娘,就是个白切黑,切开就是个芝麻馅的那种。
蝴蝶转身走进了内室,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纸。
“这是这将近两个月的鬼杀队队员死亡记录。”蝴蝶把那一叠纸张递到了我手里,“上面有详细的信息。”
我接过蝴蝶递过来的那叠厚厚的纸,皱了皱眉。
“很不正常,歌小姐。”蝴蝶告诉我。
“的确很不正常。”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纸。
上面统计的阵亡队员里开了斑纹的数目很少,但也足够扎人眼球的。
如果是在与鬼的战斗中阵亡,那算不什么稀奇的事情。开了斑纹,实力的确会上升到另一个层次,但是遇到强大的鬼,依然会有阵亡的可能性。
“这个叫做山田的队员。”蝴蝶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其中一个人的信息,“他不是在与鬼的战斗里死亡的,而是在这之后。”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转头看向蝴蝶。
“我检查过他的身体。”蝴蝶说,“虽然有伤,但是都是些小伤,不足以致命。”
“明明是二十五岁的身体,但是器官有长时间超负荷远转的迹象。”蝴蝶继续说,“呼吸几乎是瞬间停止的。”
我又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发现那些死去的、开了斑纹的人,阵亡年龄都是二十五岁占了很大一部分。
见鬼了。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手里的纸张被揉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做的梦连续吓懵两次的歌:瞳孔地震JPG.
突然想看继国家两个男人女装。
我真恶趣味。
第47章 落雪
今年的雪下得有点晚。
北方的雪已经铺了满地,产屋敷府邸的雪却迟迟不来。一夜之间,再次拉开门的时候,门外却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紫藤花架上裹着一层白色的霜花,枝条上倒吊着纤细的冰柱,把太阳的光辉分解成柔和的七色。太阳愈升愈高的时候,冰柱在枝头晃了几下,“啪嗒”一声摔进了雪堆里。
我喜欢下雪天。
不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
整个世界都是干干净净的白色,无论底下是什么,一切都可以被厚厚的雪花埋在底下。
拉开木门的时候,除了扑面而来的寒气,就是一片白花花的雪,太阳已经升起,淡金色的光辉细细碎碎地撒在雪地里,看起来就像在底下埋了金子一样。
无论过了多少年,我的玩心都不会改。
白花花的雪看起来柔软得就像是棉花一样,于是我赤着脚跳进了雪地里,雪中的冷意顺着脚心冷到了头顶,但是我却没有要消停的意思,绕着庭院里白雪堆积的地方又蹦又跳,活似活了七十多年的智商狂降,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得像个智障。
缘一站在门口被我这个疯丫头架势给看得一愣一愣的,站在门口呆愣愣的像冬天里抱着松子站在枝头呆愣愣眺望远方的松鼠。
“堆雪人吗?”我踩着满地的雪,晃了晃沾满了雪的脚丫子。
“好。”缘一点了点头,慢吞吞地顺着阶梯走下来,呼出的白雾在空中四散。
“你等我一下。”
我乐颠颠地踩着满地的雪,赤着脚丫子一路跑到了厨房,在橱柜底下找出来两根胡萝卜,一手一只拎着就跑。
一路朝着缘一的方向,脚底不停地跑过去。
缘一堆雪人的方式有点笨拙,完全不像在剑技方面那样挂逼逆天,堆了半天一大一小两个雪人才出现在庭院里,堆雪人看起来很简单,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堆在一起就行了,但是我们两个却意外地花了好一段时间,还堆得不怎么样,不算好看,但也能看得过去。
我拿着两根胡萝卜在雪人的脸上比划了一下,对着大约是鼻子的位置毫不留情地挨个戳了进去,在庭院里转了好几圈,在已经被冰封的小池塘边捡了几颗鹅卵石充当眼睛塞了进去。
不大不小的庭院里,一大一小两个雪人紧紧挨着,那两只又长又尖的鼻子格外地显眼。
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紧紧挨着的雪人,弯了弯眼睛。
“缘……”
膝弯和腰间多了一双手,还有暖乎乎的温度,我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大半个身体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我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抱着我的那个人的脖子,接触到他皮肤的地方都是一阵暖乎乎的感觉。
“冷吗?”对方呵出的空气在空中变成白色的雾气,而后又逐渐弥散在空中。
我摇了摇头:“不冷。”
缘一突然低下头,看着我那双被冻得通红的脚丫子,而后又抬头,赤红色的眼睛就像无波的潭水,平静得让我感觉到心虚。
我眨巴眨巴眼睛,死鸭子嘴硬地告诉他:“我真的不冷。”
“嗯,你不冷。”缘一顺着我的意思说下去,赤红色的眼睛分明在说“你高兴就好”。
我:“……”
你变了!
你不再是那个温顺乖巧任我撸的小猫咪了!
我用眼神控诉着缘一。
“我们进去。”缘一用他那双一如既往平静得眼睛看着我,他用的是陈述句。
于是我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肩头,任由他抱着我走进了和室里。
和室角落里的火盆里的火炭开始燃烧之后,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细微的噼啪声,房间里逐渐暖和起来,我捧着缘一的手,手心里都是暖乎乎的感觉,活似手心里捧住了冬天的太阳。
缘一也没有一点意见,任由我这样握着他的双手,双手突然反握回来,宽厚的掌心把我的手裹住了。
他一直很喜欢牵着我的手。
我看着那双白皙的手,已经比我的手大了很多,小时候明明差不多大的,那双总是被我牵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比我的手还大,也更加暖和,被牵着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我。
他真的很神奇,皮肤是暖的,赤红色的发尾是暖的,呼吸是暖的,挥刀的时候刀燃起的火焰也是太阳一样的暖和。
冬天的时候有他在身边,就是带了个行走的暖宝宝。
“好暖和。”我弯了弯眼睛,对他说,“太阳。”
我的太阳。
“歌也是暖的。”缘一的嘴角浅浅地弯起,连带着眼睛也有了点弧度,“歌很高兴。”
“大概是我们堆了两个还看得过去的雪人?”我弯了弯眼睛。
很多时候我高兴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春天开了满树的樱花,夏天的蝉鸣不止,秋天漫山遍野的火红色枫叶,冬天的庭院落了满地的雪花,旁边有个人可以陪我一起看樱花,坐在庭院的树底下一边乘凉一边听着蝉鸣,在漫山遍野的枫叶里蹦蹦跳跳,在庭院里堆雪人,我都会高兴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