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伸手就接住了我,与他皮肤接触的那一刻起,太阳般的温度一点一点暖起来了我全身。
缘一两手穿过我的腋下,不知道是他的手变大了还是我变成的猫小了,他的手可以裹住我大半个身体,大半个身体都是他手心里的温度。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用猫爪子扒拉住缘一的和服袖口,跳上了他的手臂,沿着他的衣袖一路窜上了他的肩膀。
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缘一耳朵上的日轮耳饰,绘着日轮的花札轻在赤红色的发尾间晃了一下,我注意到他头上的发髻被人重新挽了个新的,还摘下了一枝樱花充当簪子固定。
缘一抬头看了看屋顶,“听到的,歌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踩着房顶离开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脚步声,每个人的脚步、呼吸都不一样,根据这些,即使不用眼睛看也能凭借耳力判断出来,但这些都需要经过高难度的训练和在日积月累的任务执行之中磨炼出来。
而缘一天生就能掌握这些。
小时候牵着他走过漫山遍野都是植被的山间,老远他都可以指着某个方向告诉我那是兔子还是野猫。
“你看得到吗?”我问他。
“看得到,也听得到。”牵着我的手的孩子回答我。
世界在他的感觉里就像是一览无余的透明,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只是透视的经络、跳动运转的内脏、流动的血液。
“我喜欢这样子的世界。”
第一次看到普通人眼中的世界的时候,缘一捧着我的脸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活似在鉴赏是什么古董宝贝,然后又拉着我在被积雪覆盖的山间到处走。
和雪一样白色的、眼睛红红的是兔子。
灰扑扑的是麻雀。
那天他的话格外地多,一整天牵着我的手,走到哪里问到哪里,想看看天空,想看看树,想看看兔子,天空是干净的蓝色,松树一年四季都是青翠的绿色,兔子的颜色和雪一样白,眼睛是很漂亮的红色,四季的景色都不同,想看看四季不同的颜色。
他就这样牵着我的手到处走。
直到呼吸不畅,视线中断。
“歌变成的猫是黑色的。”缘一伸手摸摸我的脑袋。
他又用了我教他的呼吸方式。
感觉到脑袋上多了一个温暖的触感的我忍不住舒服地呼噜呼噜。
“眼睛像黑曜石。”他又说,“又像藏了星星。”
我的肉垫拍到了他的脸颊上:“不要老是用普通人的呼吸方式。”
对于你而言,正常人的呼吸方式反而会使你的身体内部状况紊乱。
强行改变肺部气体交换的次数,改变器官正常的运作规律,理论上来讲是做不到的,但是缘一偏偏可以做到,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器官运作规律会与正常运作规律脱节。
缘一的身体强度是远超常人,但这总归对身体不好。
虽然这很残酷,但是这是事实。
“好。”缘一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脸颊,“我再看多一会就好。”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
缘一带着我去见了卯雪小姐。
本来只是单纯地执行猎鬼任务,期间与人有接触也不意外,但是也不用刻意去接触与任务无关的人,考虑到她是珠世小姐的病人我还是任由缘一抱着我去见了卯雪小姐。
再有一个原因。
“我被发现是男人了。”缘一老老实实地说。
我:“……”
我:???
我:!!!
吓得我小鱼干都掉了jpg.
这都能被发现?!
不是,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目瞪狗呆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缘一,五官精致柔和,长发微卷,挽着初春采撷下来的夜樱,身上华而不俗的和服。
如果不是知道他真实的性别,我都要相信他是那个宫廷出来的姬君了好吗!
缘一还告诉我,发现他是个男人的人是鸟见屋的花魁卯雪小姐,目前卯雪小姐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男人的事情。
卯雪小姐发现的真相,我倒是没多大意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的直觉就告诉我,卯雪小姐是个人精,还是个非常敏锐的人精。
和这样的人精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缘一女装大佬的身份被发现也不奇怪,但是我偏偏没想到这方面去。
这也不怪我,真的,比起我,这三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我要像女人。
既然缘一都被发现了,那另外两个人,估计也不能幸免于难。
缘一带着我走向卯雪小姐的房间,果不其然看到了纸门前面另外两个女装大佬。
我趴在缘一的肩膀上死鱼眼,三个人的打扮从头到脚都换了套新的,除去渡边之外,换了装备的继国姐妹花更加得明艳动人,让人毫不犹豫地相信,继卯雪小姐之后,鸟见屋会有两个更加倾国倾城的花魁诞生。
日哦。
到底谁才是女人?
我当初混上花魁这个位置的时候也没有他们这样……风华绝代。
从刚才见面开始,严胜的眉头从来都没有松开过,配上这一身女装反倒有一种美人愁眉的忧郁。
“那个女人,她想要做什么?”严胜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先进去看看再说吧。”我说。
没准人家就是想笑话你们这三个女装大佬。
反正你们这辈子是洗不掉这个人生污点了。
默默用写轮眼把继国姐妹花的盛世美颜拷贝下来的我瘫着一张脸想着要不要把这个影像给小豆丁看看,提高小豆丁的颜值审美,以后挑老婆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地拍着桌子说一句‘我的意中人,要有和父亲一样皎皎如月一般的美貌’。
当然事后没准我会给当事人老父亲打死,哦,继国严胜打不过我来的。
正当我们是四个人,哦不,应该说是三人一喵鬼鬼祟祟在人家房间门口各自心怀鬼胎图谋不轨的时候,卯雪小姐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略带悲怆的呼喊声。
声音莫名让我觉得有点耳熟。
而后房间里传来卯雪小姐淡淡的声音:“长野君,我们都不是毛头小子了,请你理智一点。”
我扯了扯缘一的衣袖,一边对另外两个人暗示让他们安静听墙角。
房间里传来男人压抑在喉咙里的带着不可置信的悲伤声音,还有女人淡泊如水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对话之后,我大致明白了和室里的人在讲什么,也大致明白珠世小姐来到的夜晚,卯雪小姐为什么要捂着嘴巴呜咽哭泣。
我趴在缘一肩膀上,晃了晃猫尾巴。
看来卯雪小姐真的是很喜欢里面那个年轻人,但是又不得不压抑这种喜欢。
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里面那位身份不明的少年贵族都好。
纸门突然“刷拉”一声被拉开。
拉开纸门的年轻人突兀地对上了在门外听壁脚的三人一喵,整个人的表情都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我说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原来是这哥们!
那哥们回过神来,大致是因为对方是三个“女人”,虽然还特么的是三个比他还高的女人,也不好去为难,甩了甩袖子就走了。
我趴在缘一的肩头,感慨了一下缘分真是妙不可言的东西。
两天不到之前被顶着大侄子的我丧心病狂来了一发宇智波秘传体术奥义爆菊的人,今天竟然在我几步之遥的距离和花魁吵架,还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个照面。
“你认得他吗?”感觉到我此时操|蛋心情的缘一微低着下颌问我。
“啊。”我用爪子扒拉着缘一的肩膀的衣料。
不仅认识,还有仇。
仇,好像蛮大的。
不过看他活蹦乱跳和花魁吵架的样子,估计没什么大事了。
“请进。”
和室里传来花魁带笑的声音,回头我们三人一猫就看到了面带迷之微笑的美丽花魁。
于是最后的场面就变成了三个女装大佬排排坐在花魁面前,花魁腿上趴着一只猫,时不时还会腿的主人还会伸手撸两把。
妈的,还挺舒服来的。
我死鱼眼地趴在卯雪小姐腿上,思绪万千。
女人这种生物在各方面意义上都是食物链顶端,前有兼职医疗忍者的火影夫人漩涡水户,后有蝶屋管理者的鬼杀队剑士蝴蝶,前者一拳能锤爆千手柱间狗头,后者微笑砍掉鬼的狗头,一桩桩一件一件都是明晃晃血淋淋的例子。
我记得有人跟我讲过什么来的?
女人啊,永远是地处食物链顶端的生物。
这话在各种方面讲都没错,跟我说这话的人好像是奈良一族的族长,据说他们家代代都是妻管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开口的人是继国严胜。
现在最适合开口的人也就是他了。
吐槽役加天然呆,还有时刻有降智风险的兄长,执行过无数次情报获取潜入任务的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组织吃枣药丸。
不是他们的实力不够,相反,他们的实力很足,在这个世界横着走都可以,但是进了花街这种地方,执行的还是潜入获取情报的任务,就算是来我一个大侄子的武力值也没辙。
继国严胜,这是这三人组里最正常的那个了,只要他能冷静看待无敌的日呼弟弟。
这组织吃枣药丸jpg.
“啊啦啊啦。”花魁面带微笑,“没什么,好久没有遇到如此有趣的客人了。”
卯雪小姐眯了眯眼睛:“这两天……嗯……一共遇到了四个呢。”
“说说看。”卯雪小姐敲了敲烟杆,磕掉了些许烟灰,用另一只手捂着嘴,轻咳了几下,“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不会真的是要当花魁吧?”卯雪小姐戏谑地说。
“来斩杀恶鬼。”老实人缘一老老实实地回答。
卯雪小姐看了看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微笑道:“妾身前些年接待过一个武士,对方曾经应某个家主的请求去猎鬼。”
“十几个人,最后只回来了六个人,他便是活下来的那六个人之一。”
“听说是托了一个小姑娘的福他们六个才活下来,但是从此也一蹶不振了。”
“能斩杀恶鬼的人,都非凡人。”卯雪小姐淡淡地说,“那位客人是这么讲述的。”
“所以,三位是鬼杀队的人。”卯雪小姐微笑,转而对着一身女装的三个柱调侃,“嘛,看样子真的不是凡人。”
确实,这个时代的武士能穿女装,这是一件值得深思的问题。
趴在卯雪小姐腿上的我死鱼眼。
卯雪小姐讲得那个故事,有点熟悉。
“所以,花魁小姐想要做什么?”渡边小心翼翼地问。
卯雪小姐慢条斯理吐了一口烟雾:“鬼可怕吗?”
三个人都被这个突入起来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
“不可怕。”缘一老老实实回答。
“哦?”卯雪小姐来了兴趣,目光转向缘一,“为什么呢?”
“鬼是悲哀的生物。”缘一轻声说,“无休止地掠夺生命,却又沉浸在噩梦和悲怆之中。”
卯雪小姐明显是对我家崽来了兴趣,一个接着一个问起问题来,她问一个,缘一就答一个,问题不会长,答案也不会很多。
其中有些问题还间接问到了缘一小时候和我的事情。
“你是位很有趣的客人。”末了,卯雪小姐说,“和那天穿着深蓝色衣服的女客人一样有趣。”
“鬼杀队都是有非凡才能的人,而你,比起你那非凡的才能,你更在乎那个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小姑娘。”卯雪小姐老奸巨猾地眯了眯眼睛,“不快点把她抓住的话,小心她会跑掉。”
我:???
卯雪小姐口中说的,和缘一一起长大的小姑娘无非就是我本人了。
我跑什么?
我能跑到哪里去?
除了缘一在的地方,我还有哪里可以去呢?
偏偏缘一还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下,转而用他那双温暖的赤红色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我。
“我会的。”他认认真真地回答了卯雪小姐,“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这场一问一答的谈话直到房间里的蜡烛烧烬了才结束,青色的青铜灯盏里的是蜡烛燃尽之后剩余的蜡结成一块块的,黏在底部。
“能把我的猫还给我吗?”谈话结束后的缘一盯着卯雪小姐腿上趴着的猫,一脸严肃。
“……”
卯雪小姐微笑,“这么小气小心人家姑娘嫌弃你。”
“她不会。”缘一严肃脸,眼睛盯着我,里面的情绪是坚定,是喜悦,还有眷恋,糅合在一起之后让我感觉到有点慌乱的情绪。
我老老实实趴在缘一的臂弯间被他带出了和室。
“歌。”
“啊?”
我被他这么一叫叫得一脸懵逼,还有点手足无措。
“不要跑掉。”他贴在我的耳际,轻轻对我说。
温热的呼吸洒了我一脖子,我一愣,心说我跑什么,再跑也会跑回你这里来。
“不跑。”我用肉垫拍了拍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组织唯一的希望严胜酱。
严胜酱:……(拔刀JPG.)
关于缘一让歌不要跑,其实是有根据的,在缘一的观念里,歌已经跑掉好多次了,带着胜太郎家狗子去救人那一次,陷入幻境那一次,虽然最后都会回来,但是缘一看到受伤的歌,总会有一种有一天她会跑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缘一觉得卯雪小姐说的话有道理。
缘一酱:把猫(歌)还给我。(认真严肃脸JPG.)
卯雪小姐:……(总觉得这只猫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