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小姐!”
“月姬小姐!”
“阿水小姐!”
走廊的另一段传来艺伎急急忙忙的叫唤声,和一连串在地板上踩出的“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
我:“……”
这名字,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在叫谁。
眼角余光督见僵住的继国严胜,对方看来还是不习惯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叫“月姬小姐”。
日轮。
月姬。
良子夫人起名字还真是贴切啊。
我一边感慨着,一边有点幸灾乐祸,这黑历史怕是进了棺材也洗不掉了。
不过不用担心,男人没点黑历史怎么叫男人?
我又督了一眼脸色黑如锅底的“月姬小姐”。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不行啊。
想当初我大侄子可是上能在战场和千手柱间正面刚、下能顶着花魁的脸面不改色去色|诱任务对象套取情报号称战场玫瑰站在忍界巅峰的男人。
男扮女装算个屁,没让你们去色|诱呢。
三个家伙被急急忙忙跑过来的艺伎拉走之后,我摇晃着猫咪细长的尾巴,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像他们挥手告别,活似挥别远征武士的留家眷属。
我沿着走廊,猫爪子软软的肉垫踩在木板上也没有像刚才那个艺伎一样踩出咚咚咚的声响,在烛火摇曳的黑夜里寂静无声,巨大的影子张牙舞爪地投在墙上,随着我的脚步移动。
确定了卯雪小姐所在的房间之后,我找了一个窗户翻了出去,沿着屋脊一路跑到了最东边的房间的窗户。
“卯雪小姐。”
我趴在窗台上,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平静柔和,我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我抬头看到了和室里的两个女人,灯盏里的烛火摇曳,把两个纤瘦的女人的影子在墙上投落得巨大,两个女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窗外的灯笼散发的红光倒是给她们添上了一点红润。
我认得两个女人,一个是在昨夜帮我解围的女人,另一个,是跟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的……鬼。
那只鬼穿着深紫色的和服,挽着一个普通的发髻,唇色是鲜艳的红色,与苍白的皮肤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她的眉头轻轻皱着:“卯雪小姐,你不该随便出去的,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女人轻笑着回答女鬼:“抱歉,珠世小姐,但是我发现花街里出现了一位很有趣的客人。”
“很有趣的客人吗?”那个叫珠世的女鬼神色温和了下来,“你可以在身体好转之后再去看她。”
“卯雪小姐,我能在这里停留的时候不多。”珠世小姐垂眼看着躺在被褥里的虚弱女人,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忧愁,“能为你调理身体的时间也有限。”
“请你……”
卯雪小姐轻笑了一下:“珠世小姐,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我没有救了不是吗?”卯雪小姐轻轻微笑,“不用为我花太多心思,像我这种人,能这样死去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珠世小姐平静地与卯雪小姐对视,烛火在紫色的风信子一样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好似舞动的妖精,复杂的情绪混做一起,在那双眼睛里缠绕,化不开褪不去。
“你真的没有遗憾了吗?”珠世小姐轻轻问。
卯雪小姐摇摇头:“就算有,也没有办法解开了。”
“多谢你,珠世小姐。”卯雪小姐轻轻微笑,“我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你的眼睛很悲伤。”
“我没有时间了,但是你还有,那个很有意思的客人告诉我,有想做的事情,请大胆地去做吧,只要到最后,能不虚此行。”
珠世小姐愣了一下,转而轻轻说:“我有想做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非做不可。”
“真好啊。”卯雪小姐轻轻一笑,“你们都能勇敢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我趴在窗台上静静地听完了房间里的两个女人的对话。
没有杀意,没有恶意,那个叫珠世的鬼身上的血腥味淡的微不可闻,这也是为什么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没能认出她是鬼的原因。
鬼舞辻无惨纯属是因为他的伪装技能太好,珠世则是因为她是鬼,却不像是鬼,五十多年前的我估计都比她要像鬼。
她的眼神太温柔平静,没有我曾经遇到的鬼那样浓烈的恶意。
今夜倒是遇见了一个特别的鬼。
房间里的两个女人又说了会话,接着珠世小姐提着药箱与卯雪小姐告了别,退出了和室。
和室里只剩下脸色苍白的女人,和摇曳的烛火。
安静地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呼吸。
“抱歉,长野君。”
卯雪小姐募的捂着嘴,用尽全力将自己的哭声咽回喉咙里,和室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夜晚的风似乎有点冷,我起身的脚步顿了顿,后腿发力,跃上了屋顶,我逆着风狂奔,踩着瓦片不发出一点声音追着珠世的脚步而去。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口嫌体正直的歌酱,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软去管的。
珠世小姐马上要和继国姐妹花见面啦。
珠世小姐对缘一的印象:为了执行任务不得不女装潜入花街的女装大佬→能把无惨砍成1800块灭了他的天选之子!
#穿原著:
珠世小姐: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第一次见到上弦壹的时候是他和他弟弟女装的时候。(严肃脸JPG.)
鬼杀队:瞳孔地震JPG.
磨磨头:哎呀,真的没有想到,黑死牟大人竟然有这样不为人知的爱好。(八卦脸JPG.)
黑死牟:我不是我没有!什么?神之子竟然女装?!不要造谣,缘一那等高洁之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拔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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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悔恨
我提起脚步跟上了鬼离开的步伐。
这只鬼身上的血腥味很淡很淡,淡得几乎让人觉得她没吃过人,但我仍然不能肯定她没吃过人。
带着药箱的鬼穿过灯火璀璨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始至终她低着头,不去看人,也不理会别人看她的目光,只是沉默地朝前走。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警惕地转过身来环视了一遍周围之后,又提起药箱继续走。
我维持着猫的姿态,站在屋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继续向前行走之后,后腿一蹬,跳到了隔壁间的屋顶上,随着她行走的路径向前。
真是不错的直觉,竟然能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
不,也许,她发现的并不是我。
我看着她一路提着药箱走到了一家扬屋,门口的艺伎十分恭敬地向她问好,微微点头致意之后她便进去了。
我找了一个窗台,跳了进去。
找到珠世小姐所在的房间之后,她正放下手中的药箱,青铜的灯盏里跳动着烛火,和室里的陈设很简单,几本书,一个药箱,一些药剂,桌子上的白瓷花瓶里插着当季开得正盛的樱花,还有一个铜镜,镜面映出女子美丽的容颜和在杯盏里跳跃的烛火。
“出来吧。”珠世小姐轻轻说,“你跟了我一路了。”
我趴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女人,深紫色的和服,朱红色的唇,与卯雪小姐分别之后始终淡淡表情的脸。
“咚”一声,房间的天花板上落下来一个人,不,准确说是一只鬼。
跟着珠世小姐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一只鬼。
趴在窗台上的时候,我便嗅到淡淡的血腥味,不同于珠世小姐身上的寡淡,而是一种刻意被掩盖住的淡,鬼现身的那一刻房间里的血腥味骤然浓烈起来,甚至是呛人。
这只鬼,吃了不少人。
那是一个穿着女式和服的女鬼,看打扮只是普通的艺伎,不是红火的花魁。
“珠世。”那只鬼开口,“身为鬼,你居然会帮助人类。”
珠世系小姐抿了抿唇:“我怎么做,不关你的事情,只要不妨碍那位大人。”
鬼咯咯咯地笑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仗着那位大人对你的宽容,接近人类,怎么,是想成为人类吗?”
我看到珠世小姐和服底下的手攥得紧紧的,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松开了紧攥着的手。
“那位大人,此时就在这里。”珠世小姐面色冷硬,“你也知道那位大人不许同类相残,特意跑到我面前来挑衅我,我很怀疑你是想违背那位大人的意愿。”
我眯了眯眼睛。
鬼舞辻无惨,在这条花街的某个角落里。
鬼咬了咬牙,面色逐渐紧张:“你……你不要太嚣张!”
“出去吧。”珠世小姐神色凌厉起来,“与其出言挑衅我,还不如想想看,如何那位大人满意。”
“不用你废话!我一定会把猎鬼人的首级献给那位大人!”鬼磨着牙,不甘心地退下了。
和室里只剩下珠世一个人。
女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和室里,呆愣愣地看着寂寥的圆月,看了许久,才扶着额头坐在榻榻米上。
一瞬间,浓浓的恨意从她身上蔓延开来,像是澎湃起来的浪潮一样,不断在空气之中翻滚,最后却奇迹般地归于寂静,放下手的那一刻,她的脸色温和如常,又是卯雪小姐房间里那个温和的女医师。
“猫……?”
她注意到了蹲在窗边的我,有些呆愣。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呢?”她对我说,语气柔和,“快走吧,这里不安全,小家伙。”
真的是恶鬼吗?
我狐疑地看着她,我所见过的鬼,都是将自己身为人时的负面急剧放大的生物,人性好的一面似乎是在化鬼的时候消失殆尽,成为鬼之后,对所有的一切都满怀着恶意,尤其是对活物。
“是饿了吗?”她思索了一下,从桌底取出用手帕包好的点心,看起来是某种吃食,她的手一顿,转而面带抱歉地对我说,“抱歉,猫不能吃这个东西呢。”
我是个猫派,从小饲养忍猫的经历告诉我,人类吃的东西普通的猫咪不是全部可以吃的,忍猫就算了,普通猫的消化系统和人类有很大的不同,人类肠道能承受的食物,猫的肠道不一定能承受,随便乱给猫咪吃东西,搞不好会吃出病来。
连一只猫都会忍不住去替它考虑。
这个女鬼,看起来很细心,也很体贴。
“我现在是鬼了。”我又听到她说,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悲怆,“我也不能吃这些东西了。”
“但是小家伙……如果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变成鬼的,我宁愿去死啊……”珠世小姐低下头,弯着腰,掌心掩面,身体颤抖着,好似下一秒整个人都要崩溃。
我看到她死死咬着的嘴唇,力量之大甚至咬出血来,尖锐的獠牙刺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唇破损的地方渗出来。
“那个男人……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紧咬着牙关,獠牙刺破嘴唇,鲜血吞入腹中,翻滚的恨意,无可奈何的悲哀。
“咪——”
我身为人的节操都给丢了,跳下窗台,摇着尾巴,踮着脚,在桌子上走了一圈。
我在干嘛?
我不知道。
安慰她吗?
我也不知道。
“鬼是悲哀的生物。”
第一次斩下恶鬼头颅的时候,缘一这样对我说。
天空很蓝,很高,风被太阳晒得有点暖。
缘一站在紫藤花架下,细碎的阳光轻吻他的眉眼,赤红色的发尾染上一层金辉,他扶着手里的刀告诉我。
他说的没错,鬼是悲哀的生物。
这个女人身上的悲哀,不断地从她纤瘦的身体里涌出来,小小的身体好像根本盛放不住那样大的悲伤,就好像一个水杯,不断往里面倒水,超出它的容量之后拼命溢出来。
“咪——”
我甩了甩尾巴,又叫了一声。
对于她刚才口中的“那位大人”,我想,十有八九是鬼舞辻无惨。
以往从任何鬼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鬼的口中都会不自觉地带了狂热和恐惧的情绪,而在珠世小姐口中,我能感觉出来的只有压抑,压抑着自己真实的感情,不让任何同类察觉到,努力扮演成它们的同类,这是一种伪装,一种欺骗。
那张柔和平静的姣好脸庞下的恨意,如同滔天的洪水,然而她却不得不压抑它。
你要做什么呢?
你恨鬼舞辻无惨吗?
不,你恨的不只是鬼舞辻无惨,还有你自己,被鬼欺骗,舍弃了人类身份,投身于恶鬼的自己。
这是我的直觉。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蹲在梳妆台上,静静地看着她无声无泪地哭泣,死死地咬着嘴唇,将呜咽声咽回嘴里,用手掩盖自己的脸孔,掩盖自己的悲伤。
很久之后她才停止了哭泣,停止了颤抖。
“我会偿还自己所造下的罪孽。”珠世小姐轻轻说。
我蹲在桌子边,用此时猫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妆容因为刚才的失态略微有些凌乱,草草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底之后,那张脸又再次归于平静。
“咪——”
我拉长声音又叫了一声。
珠世小姐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蹲在桌子上,黑色的眼睛直视她那双像是紫色的风信子一样的眼睛。
珠世小姐被我看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