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里的勾玉旋转着,像是一个慢慢旋转的漩涡,吸纳视线里的一切。
来,看着我。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看着我的眼睛就好了。
黑色得瞳孔翻起血一样浓稠的红色,眼底不断旋转,旋转出三颗黑色的勾玉,最终静滞于眼底。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我的眼睛,可以透过这一扇窗户,一直窥探到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我仍未能信任她,比她的话语更有说服力的,是记忆。
眼前的鬼呆呆地凝视着我的眼睛,霜色的月色弥漫进和室里,落进小桌上,月色像是被剪碎了的镜面一样,窗外的夜樱呼呼啦啦随着风至落了一地,斑驳的影子静静地投落在榻榻米上,不时随着风摇曳。
眼前的鬼脸色苍白如同白瓷,深紫色的和服,姣好的面容,配上呆滞得神色,好似我曾经见过的橱柜里精致的白瓷娃娃。
“咪——”
我顺着她的眼睛,一路窥探她的记忆。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一个温柔的丈夫,一个乖巧的孩子。
除去病入膏肓的女人,完整的家庭,温柔的家人,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我想看着我的孩子长大。”
这是她的愿望。
“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也向神明祈求过,但是身体却日渐虚弱。
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困难,时不时会从喉咙里咳出鲜血,最后甚至没有了走路的力气,只能日日卧床。
“变成鬼不就好了吗?”
那个男人,鬼舞辻无惨向她伸出手去,以无限的时间来诱惑她成为另一种生物。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大致知道为什么珠世小姐会变成鬼,也大致猜出了为什么她身为鬼,却对将她变成鬼的鬼舞辻无惨怀揣着如此浓重的恨意。
我亲眼看着,女人将她深爱的丈夫和孩子杀死,化鬼之后长出的锋利指甲划开了孩子的喉咙,撕开了丈夫的腹部,鲜血泼洒到了墙上,榻榻米被浸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嘎吱嘎吱。”
皮肉被撕开,筋骨被啃咬,粘稠的血液溅在四周。
已经变成另一种生物的女人的影子投落在泼了血的墙上,随着烛火的摇曳颤抖,淋淋漓漓的血顺着地面淌到了玄关下。
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清醒过来的女人呆愣地看着丈夫与孩子的遗骸,还有自己满手的血,还未全数咽下的血肉残留在口腔里。
女人痛失爱人的哀嚎划破了黑夜,凄厉得好像受伤的野兽。
痛彻心扉。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再看下去了,直接从珠世小姐的精神世界退了出去。
现实里的珠世小姐猛地回过神来,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她的精神世界,脱离出来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瞳孔在眼眶里剧烈地颤抖,撑在榻榻米上的手和捂住胸口的手剧烈地颤抖。
“你是谁?”珠世小姐终于注意到了我,紧紧攥着手,咬着朱红色的唇。
眼睛尚未收回,我就这样用朱红色的写轮眼蹲在窗台上,以猫的姿态平静地看着她。
“你非常地憎恨鬼舞辻无惨。”我故意说出了那个名字,以证明我不是鬼,不受鬼舞辻无惨的操控。
在我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没有三身术也没有忍术,可以随意改变自己身体形态的人类,怎么想都会让人想到是鬼。
事实证明,即使这样说了也会被人怀疑,啊不是,是被鬼怀疑。
“我想我们可以说会儿话。”我继续说。
虽然一个是鬼,一个是曾经活得像鬼的人,但姑且在厌恶鬼舞辻无惨这方面是相当有共同语言的。
没准可以聊得非常愉快。
……
短暂的谈话之后我就离开了珠世那间的扬屋,急速朝着花见屋奔跑而去,肉垫踩在瓦片上把瓦片踩得移位,瓦片碰撞着瓦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三味线的弦音,灯笼红色的烛火,女人的轻笑声。
我掠过房顶,跳下屋顶,轻车熟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向鸟见屋奔去。
“我知道你不能说出太多东西,所以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就好。”
……
“鬼舞辻无惨在这条花街里。”
“是的。”
“这条街的鬼,除了你、鬼舞辻无惨,还有刚才那只鬼,还有别的鬼。”
“是的。”
“鬼已经知道了花街里的猎鬼人踪迹。”
“是的。”
“你恨鬼舞辻无惨,因为他欺骗你,让你失去自己的家庭。”
“是的。”
……
我急速奔跑着,风呼呼地在耳边刮过,掠过一家又一家店铺,掠过形形色色的人,视线里的东西被拉长,连带着颜色也混杂在一起。
脑海中是与珠世小姐的对话,没有随着会被斩杀的恐惧,也没有慌乱,珠世小姐平静地与我谈话,甚至还在榻榻米上给我收拾出来一个软垫坐着,我也不客气地一屁股蹲了上去。
“你不怕死吗?”我问她,“鬼舞辻无惨死后,身体里有他血液的你也会受到影响吧。”
与鬼舞辻无惨的接触不多,但是我敢肯定,鬼舞辻无惨注入鬼身体里的血液,不只是随时随地监视鬼的举动这么简单。
珠世小姐只是淡淡地摇摇头,“我是一个罪孽深重额女人,如果为杀死那个男人而死,那也死得其所。”
“我叫歌。”我说,“你可以到东边的花见屋找我,在杀掉花街里潜藏的鬼之前,我会在这里停留在这里。”
珠世小姐顿了顿:“请务必小心,歌小姐。”
“在这之前,那个男人曾经被猎鬼人激怒过。”紫色风信子一样颜色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保持猫的姿态的我。
“使用呼吸法的剑士出现之后,鬼被猎鬼人大肆围剿,但是仍未把人类放在眼里。”
“直到有一个剑士通过鬼的眼睛,一路窥探鬼的记忆挑衅他。”珠世小姐说,“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是的确有人使用类似于血鬼术的方式窥探鬼的记忆,因此获得了不少那个男人的情报。”
不会不可思议,珠世小姐口中所说的剑士恐怕就是我本人,况且,在我的记忆里,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大把,宇智波一族中眼睛已经进化到一定程度的族人,山中一族的忍者,就连某些不是以幻术闻名的忍族,对记忆窃取都颇有研究。
我整好以暇地坐在垫子上听她说话,下意识地抬起爪子舔了舔。
抬头我看见珠世小姐疑惑的眼神。
我:“……”
我火速放下了爪子。
日哦。
“男人因此大为恼怒。”珠世小姐继续说。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我得走了。”我的摇晃了一下尾巴,起身四肢着地,“请务必小心,珠世小姐。”
珠世小姐是鬼,既不被人所接受,又憎恨着鬼舞辻无惨,处境尴尬的卧底,随时都会遭遇不测。
“非常感谢您,歌小姐。”临走前,珠世小姐对我行了一个非常正式的礼作为感谢。
谢我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逆着风,在屋顶上奔跑,一路朝花见屋跑去,软乎乎的肉垫踩过的,时而是瓦片,时而是青石板的地面,掠过的,时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而是空无一人的屋顶。
所说的话也许会骗人,但是记忆却不能欺骗人,脑海中储存着过去的记忆,即使隔着虚幻的影像,我也能感觉到那份似乎要决堤而出的悲伤,还有对欺骗她、把她变成鬼的鬼舞辻无惨深重的憎恨。
我想,我可以稍微理解一下她。
因为变成鬼,珠世小姐杀了她的丈夫和孩子。
因为父亲的愿望,我被当事人逼迫与他拔刀相向。
一个是鬼,一个是活成鬼一样的人。
同样的悲哀。
我不是刻意要做什么,我只是,想在珠世小姐身上弥补一下我曾经的遗憾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意义上都变成了猫咪的歌:……
很久以后:
(依旧是第一人称·歌视角)
早上的太阳很好,细细碎碎从屋檐边的紫藤花架上投落下来,落在人的皮肤上暖洋洋的。
我坐在屋檐底下的地板,晃悠着脚丫子。
背后和室的门被拉开,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之后,缘一就坐到我旁边。
脑袋一歪,我自然而然地就把脑袋靠到他肩膀上。
“歌好像一只猫。”缘一轻轻说。
上次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在花街执行猎鬼任务的时候,我变成了一只猫。
“嗯呢。”我轻轻应和他,“你也是一只猫,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一只悠闲的猫咪。”
“歌还是一只喜欢晒太阳的猫。”缘一笑弯了眼睛,“我很喜欢像猫一样的歌。”
这家伙这两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得一把年纪的我老脸都忍不住红了。
我鼓了鼓腮帮子。
“我想见见那个时候的歌。”缘一继续说。
我:“……”
我:“你想都不要想。”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干净得、纯粹的没有一丝杂志的眼睛。
我:“……”
我自暴自弃地结印:“你赢了。”
(严胜视角):
鬼杀队的柱在下午约定了一起切磋剑技,继国严胜如约而至,早早地抵达了道场。
严胜注意到晚到一步的弟弟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歌喜欢猫,碰见猫也会忍不住抱一抱,更何况家里还养了一只叫橘子的猫,连带着性情淡泊的神之子见到猫也忍不住撸一把。
“午安,兄长大人。”缘一抱着猫跟他打了招呼。
猫忍不住在弟弟的臂弯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惬意的神态活脱脱就是个大爷。
严胜忍不住侧目,缘一,真的很喜欢猫。
能让弟弟如此喜爱,这只猫,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日常打了个招呼之后,好奇心重的水柱忍不住问:“缘一先生,你又养了猫呀?”
“啊,这是歌。”缘一抱着呼噜呼噜的猫说。
渡边:“……”
渡边一脸严肃:“失礼了,歌小姐,我能摸摸你的肉垫吗?我也是个猫派。”
歌:“拒绝。”
严胜看到自己的弟弟伸手捏了捏黑猫软乎乎的肉垫。
严胜:不愧是你,缘一。
渡边:现在又没有鬼,也不需要获取情报,歌小姐为什么要变成猫?
缘一:……
歌:……闭嘴。(亮出爪子JPG.)感谢在2020-12-12 22:09:35~2020-12-14 23: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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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落花
短暂的谈话之后我回到了鸟见屋。
我从鸟见屋的正门迈着步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发现我,猫的足迹很轻很轻,尤其是在黑夜,它们更是天生的隐匿者,况且现在是鸟见屋生意最旺盛的时候,姑娘们都忙于接待客人,哪有时间去管一只猫。
自下而上看人的视角真的是件奇妙的事情,但从视角上感觉就有点像是曾经漫步在漫无边际的葱茏大树之间,周围的一切都比我要高,就从身高这一点。
我好想明白为什么,从小半拉扯半教导我长大的忍猫橘火先生自我比它高的那一天开始就喜欢趴在我的脑袋上,要不就是肩膀上,一副悠闲慵懒的样子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左右看了看来来往往的鸟见屋姑娘们,我跳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三步两步跑上了二楼。
回到缘一所在的那间和室里,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窗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枝当季盛开的樱花。
窗外的樱花压弯了枝桠,夜色为樱花柔嫩的粉红色添了浓墨重彩的感觉。
我在房间里点着脚在房间里转了几圈,除了窗边随风飘落进来的樱花花瓣,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鸟见屋的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这这也说明了鬼还没有行动,起码没有明目张胆地行动。
从无败绩的缘一,自成为月柱以来除缘一和我之外在鬼杀队再无敌手的严胜,身为水柱的渡边,无论哪一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更不要说缘一这块一啃百分之百崩掉满口牙齿的史无前例超硬骨头,无论对上哪一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闹出来的动静都不会小。
好吧,也许,对上缘一,对方连动静都没闹出来直接完犊子了。
三个人都没有在自己的和室里。
说来很好笑,世人惧怕的恶鬼都能被他们斩首于刀下,但是能把他们搞得灰头土脸的却是惧怕恶鬼的人类。
就连我也是如此。
我从和室的窗户跳了出去,踩着屋顶覆盖的瓦片,掠过形形色色的灯火,透着缝隙窥见底下掠过的艳丽裙摆,一路小跑,寻思着要找到他们之中任意一个人都好,当然最好还是缘一。
比起另外连两个人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缘一本人不擅长潜入任务,我都要担心他。
“歌。”
夜风里传来某个人的嗓音。
我脚步一顿,用猫爪子剥开瓦片,璀璨的灯火从和屋里溢出,温暖明亮的橘黄色灯火里,缘一仰着头,眉眼柔和,耳边的日轮耳饰在灯火里染了一层淡淡的荧光,赤红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想也不想就从拨开的瓦片缝隙里跳了进去,猫咪的身体灵活,虽然只是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但也足够让我畅行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