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紫藤花上光影斑驳,屋檐底下的年轻人身体消瘦,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隐隐约约还可以从放置在膝上的手上看到丑陋的疤痕。
虚弱的身体仿佛轻轻一推就能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像现在一样坐起来,可是他却始终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地处理眼前的事情。
“请务必小心。”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的主公微笑着说道。
“嗨。”
“嗨。”我垂下眼睫,“请务必保重您的身体,主公大人。”
坐在屋檐底下的年轻人只是微笑:“我会的。”
……
赶路的时候我一直说话,驱散心里那些回忆之后大部分的心思都用来消化鎹鸦带回来的消息,那些情报很有限,可以确定的是能让风柱无声无息消失在鎹鸦的视线里的鬼,非常难缠。
目前还不清楚对方的能力是什么,提前做一些准备和计划在我年纪尚轻的时候已经成了我的一个习惯。
“你在想什么?”严胜突然问。
“能让鎹鸦消失的那只鬼。”我说。
“鎹鸦说风柱是在白天与它失联。”我说,“那么那只鬼八成就有让自己本体避开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的本事了。”
“要小心了,严胜先生。”我说。
有这样的能力,也意味着在白天也有一定程度的活动范围。
……
于是我们沿着流淌在平原上的河流一路往那座城中赶。
比起曾经记忆里的雷之国,这一路上路过的山脉可以说是相当地温和,曲线柔和,也不难理解这里的河流为什么流淌的如此平稳。
河水在被冲刷得发亮的石头间翻出白色的浪花,青翠的绿色铺天盖地翻滚过来,枝叶窸窸窣窣的林间是叽叽喳喳的鸟鸣。
继国严胜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一路上除了情报交流其余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缄默,正巧我也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以往比起好生跟人讲道理,我更喜欢用拳头跟人讲话,这也是宇智波一族普遍的通病。
到达那座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老远的时候在隐隐约约起伏的山丘之上我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城,建立在微微起伏上的天守阁之下是蜿蜒的官道,像是在平地爬行的蛇。
这是座富庶的城池,不比得我曾经去过的那些小地方,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经济越发达的地方,消息的通达度也会同样发达,鬼吃人的传闻也因此很快就传到了鬼杀队的消息网之中。
最早派遣过来的队员失踪之后,风柱便被派遣到了这座城里,鬼杀队实力不凡的柱出人意料地也消失在城中。
酒肆通向二楼的阶梯又窄又长,勉勉强强只能容得下两个人通行,还是必须挨着走过去的那种,稍微不留意恐怕又得引起一顿骚动,空气中弥漫着糟糕的酒气。
都是来自这座城各个地方的男人,女人不方便出现在这种地方,在我踏入酒肆的时候,酒肆里的所有人手里的动作十分有默契地停顿了一下,我感受到很多让人不快的轻佻视线。
片刻之后,酒肆里再度响起举杯交筹,空气里隐隐约约与之前不一样了。
严胜皱了皱眉,在他的观念里,我是在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但转念一想到我从来不安常理出牌的套路,眉头皱了皱之后,便询问起原因来。
“为什么来这里?”
“你看看这里是什么人。”我说。
严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毫不犹豫地回答:“庸庸碌碌的人。”
这个回答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因为继国严胜是个自认为是毫无才能但是偏偏他的才能却胜于世间大部分人的人。
在他的观念里,有才能的人必须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天赋,没才能的人就要加倍努力,总之无论如何,闲来无事在酒肆喝酒庸碌人生绝对是被他强烈拒绝的事情。
“没错。”我说,“他们来自这座城里的各个角落。”
“不得志的人,自我放荡的人、喜欢嚼人舌根子的人,各种各样的人。”
“这是来自这座城里的各个角落的人。”我说,“渔夫、屠夫、木匠、商贩,职业多种多样,而且大部分应该没有完整的家庭。”
“那又怎样?”继国严胜不解地问。
“众生百态。”我说,“人们统一把自己的同类称作为‘人’,但是即使是统一被称作为‘人’的人们,在人群之中也会演化出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人’,即使都是庸庸碌碌的人,干的事情都差不多,从事的行业也差不多,但又是完全不同的人。”
“不同的人之间会进行不同的信息交流,行业不同的人所知道的东西往往也会有出入。”我说。
“比如那个渔夫,他关注的东西也许是天气,因为没有好的天气就不能去捕鱼,再来是商贩,关注市场的行情。”视线一转,带着一身鱼腥味的男人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烂醉如泥地趴在桌子上,眉头拧得跟疙瘩似的。
“从渔夫身上知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很适合捕鱼,今天外出捕鱼会有不小的收获。”我说,“事实上赶路这几天的确天气很好。”
严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是渔夫的心情却不太好。”我说。
严胜一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生计,还有生活里一些琐碎的事情。”我说,“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需要从事一门活计,维持自己的生计,如果活计收到影响,生计也会随之受到影响。”
“货物得到丰收,但是却不见得受欢迎。”视线一转,转到了一个商贩身上,“商贩关注的是市场的行情,天气很好,货物来源也不缺,但是渔夫却愁眉不展,总结总结就可以推测出现在的鱼类不受买家欢迎了,又或者是生活里的琐事。。”
“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总要有一个发泄的档口。”我说,“酒肆、扬屋这类地方就很受大部分男人欢迎。”
当然,这类地方我死都不会让缘一去的,至于带他去的人,三天之内我鲨了他!
“以某件事开头,人心里的苦闷一旦开始发泄,那么要停下来要么这个人自制力很好,要么是发泄完了,发泄之中总是会有情难自抑的时候,言语动作之中蕴含的各类信息也会较为丰富。”
“从各个角落被带过来的信息也会汇聚在一起。”严胜说。
“你说的没错。”严胜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之后便移开了视线,转向底下的人群,“但是未免太琐碎了。”
“嘛。”我扶着刀柄,“耐心和信息整合能力在这个时候就挺重要了。”
“既然能传播到距离如此远的鬼杀队去,在这座城里肯定也能打探到情报。”我伸出食指在凭栏上敲了敲。
“你很擅长这种事情?”严胜皱着眉头突然说。
“啊,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做这种事情了。”语气淡淡地说。
我站在阶梯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瞳孔里倒映出楼下的场景。
楼下的乱哄哄地吵作一团,酒杯相互碰撞,飞溅的酒水,肆意的调笑声,空气里发酵膨胀的酒味。
这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宇智波不会让人轻易乱戳自己的额头,宇智波也不会乱戳别人的额头。
严胜酱与鬼舞辻无惨初次见面那个副本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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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阴影
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我们便没有再闲聊下去,在酒肆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除了弟弟缘一的事情之外,继国严胜的教养和为人,都决定了他不是个喜欢对别人的事情追根问底的人,除了话落音没多久之时看过来的微微复杂一点的眼神之后,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关注点又回到了任务上。
我这样一解释,严胜也大致明白了我故意停留在酒肆的意图。
一来是在这里为了修整,赶路已经让人产生了些许倦意,斑纹剑士实力再怎么强悍,仍旧未脱离人类的范围,既然是个人类,那就会感觉到累,斩鬼和上战场没有什么差别,稍不留意受伤算是轻的,极大可能连命都会丢掉。
二来也是在这里做多点功课。据鬼杀队当前的情报,鬼吃人在这座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人是八卦的生物,枯燥的生活里总需要一点消遣,哪怕是这点消遣仅仅是传个八卦,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这个传闻以各种各样流传在市井之间。
有一个人目睹之后,就会有十个人、百个人,乃至全城的人都会知道。
酒肆就是最好的八卦地点之一。
空气里是发酵的酒味,混杂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味道,酒杯碰撞倾斜,杯盏里的酒水飞溅而出。
窗外的太阳斜斜落进酒肆里,粗粝的木板上的纹理清晰可见,酒杯里的液体呈现出透明的质感。
这样的热闹估计会一直持续到深更半夜。
酒这种东西,见过我喝酒的人几乎都用沉痛的语气告诫我,不要喝酒。但是就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让我不要喝酒的理由。
缘一也没有。
年末那一场出人意料的大醉之后,我从聚会的那天晚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睡眠质量异常地好,反观第二天的几个柱,莫名其妙都进了蝶屋,集体语气深刻又沉痛地告诉我,不要再喝酒了。
我一脸懵逼,转头问缘一我醉酒的时候我对他干了什么。
缘一告诉我,我拉着他看了一晚上的星星,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得到答案之后,我还是一脸懵逼。
不就是看了一晚上星星吗?
你们一身的伤究竟干什么去了?
回应我的是柱们集体沉痛的表情。
空气里发酵的酒气熏得人实在是难受,简直是嗅觉折磨,这个时候我大致明白了一点点为什么。
……
来酒肆之前,我们先去了一趟城中的寺院,受害人大部分都是没有身份地位的平民,有家属认领的,就被来认领尸体的家属带回去安葬,无家属认领的,就交给寺院处理。
一两个平民的死亡并不能引起上位者多大的关注,可是最近一段时日,这种事情越发地频繁,自从一个贵胄子弟死在穿过城中的那条河里,第二天早上尸体泡得发胀被人捞起来的时候,这件事就变了性质。
贵族死在护城河里,据说那个溺死在河里的家伙身份地位都不低,于是理所因当地收到了极大的重视。
时间差不多了,尸体也会被转移到地方去。
寺院里的案件由城主府上派出的专门人员接手,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尸体的下葬时间也得到了延缓。
于是我干起了老本行,手脚麻溜地找到个墙头就翻进去了。
头一次翻别人家墙头的继国家家主很是不能容忍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但是他本身的出事标准又不能容忍自己把事情扔在女人身上,思虑再三,于是跟着我一起翻了墙。
根据鎹鸦提供的情报,我和严胜一路摸到了停放尸体的房屋。
停放尸体房屋的院子里栽了一棵有些年头的菩提树,长到现在枝叶繁茂葱茏,树底下光影斑驳,细碎的影子落在底下的地藏菩萨石像上。
空气里弥漫着清晨还未来得及被蒸发的水汽,繁茂的枝叶间,露水顺着叶脉滚落,微不可闻的‘滴答’声之后,砸在地藏菩萨石像上砸了个粉碎。
今天一早,寺院里又送来了一具尸体,几个僧人把尸体送进房间之后,双手合十站在门口念了一段经文后,最后一个离开的僧人将房门上了锁。
我半蹲在树上,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从树上翻了下来。
“门被锁了。”从地藏菩萨石像后走出来的严胜走到门前,拽了拽门锁。
我走上前去,扯了扯门锁,从袖口里摸出一根细小的铁丝,找到锁孔之后将铁丝伸进去捣鼓了几下,‘啪嗒’一声之后门锁就开了。
“可以了。”
多年不常撬锁,手艺不免有些生疏,好在制造这把锁的人没刻意想要去搞死撬锁的人,设计得没多大难度,并没有多大影响,想当初我去撬族地里的锁还要冒着被上面的□□炸成渣的风险。
我心里嘀咕的同时,感受到了投过来的奇异的目光,转头一看,继国严胜看我的眼神复杂,斟酌了一会儿,他才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瘫着一张脸:“以前被我兄长关禁闭的时候学的,别多想。”
宇智波的家风是搞事,但是太会搞事的人往往会被族长关禁闭,兄长战死之前我给他关禁闭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原因无他,就是太会搞事情。
头一次在族地里实验怪力把道场砸了之后就被兄长扔到了禁闭室里,像模像样关了几天之后就被放出来继续搞事,反正全族除了身为族长的田岛大哥,谁也管不住我一个永恒万花筒。
二是忍者接受的任务千奇百怪,技多总是不压身,外加上我有写轮眼这个外挂,学这些东西也不会费多大劲。
继国严胜沉默了一下,而后问我:“缘一知道吗?”
“知道。”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还当着他的面撬过别人家的锁。”
“当然是任务需要。”我又补了一句。
刚加入鬼杀队没多久的那段日子里,鬼杀队的实力不如现在,东奔西走出任务,忙碌的程度和木叶建村伊始有得一拼。
那时候的斑不仅要处理宇智波一族的事务,还要处理木叶村内公事,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宇智波一族的族内事务大部分就落在了我头顶上,我仅仅是分担了一部分事务就觉得头大,更不用说身兼两职的斑。
那段日子简直是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
就这样,我们两个新来的被抓了壮丁,任务有效率有速度,说的就是我和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