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严胜说我比鬼还可怕,那是因为他没有认识到,整个鬼杀队真正的食物链顶端。
珠世小姐说恐怕在缘一和我有生之年鬼舞辻无惨都不会再出来蹦跶了,人类的寿命有尽头,身为人类的缘一也难逃寿命尽头的时刻,但是已经化鬼的我就另当别论了。
“恐怕鬼舞辻无惨会采取其他措施了。”珠世小姐说,“更何况,你克服了太阳,这是鬼舞辻无惨梦想了几百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这几百年,他一边周游列国,一边制造鬼,一是为了寻找青色彼岸花,二是为了制造可以克服太阳的鬼。”
“一旦歌小姐克服太阳的事情被他知道,恐怕他会不计后果地找到你,然后吞噬你。”珠世小姐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于是当天晚上我又被抽了一管子血去做研究。
蝴蝶笑眯眯地拿着那一管子红色液体,语气无比欢快,“啊啦,现在可以做一个全身检查啦!”
我:“……”
我嘴角抽搐,忍住了拔腿跑路的冲动。
我这个能毒打鬼舞辻无惨的鬼,现在就是只实验用的小白鼠。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同一个组织的小伙伴?
同一时间,珠世小姐从内室走了出来,脱下了白色的手套,蝴蝶把从我手臂上抽出来的血液小心翼翼地收纳到了药箱里。
珠世小姐微微一笑,像是松了一口气,“夜安,歌小姐。”
“夜安,珠世小姐。”
互相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之后,三个人一起进了茶室,由于珠世小姐和我都是鬼,不便喝紫藤花茶,蝴蝶便跑了寻常的茶叶招待。
“我检查过了,歌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且不受鬼舞辻无惨控制。”珠世小姐坐在榻榻米上对我说,“而且,歌小姐的血液异于常人,这应该是能摆脱控制的原因。”
“异于常人?”蝴蝶有些好奇,把我那些奇奇怪怪的忍术的忍术见了遍之后,现在想想,这份异于常人说的是很恰当。
“大概是祖传的。”我挠挠脸,“据说我们家祖上不是人来的。”
和室里都陷入了沉默,良久蝴蝶才若有所思地说:“有可能。”
我:“……”
你这个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我感觉你在骂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那你祖宗是什么?”蝴蝶挑了挑眉。
我撇了撇嘴:“反正不是鬼……据说是仙人来的。”
据说好像是……六道仙人?宇智波一族的宗卷里好像有记载,时间太过久远,我也就记不大清楚了。
蝴蝶撇撇嘴:“你家仙人肯定跟你一样暴力。”
我陷入了沉默,宇智波一族是祖传的好战分子,保不齐好战基因是从祖上遗传下来的。
三个人在茶室里有一茬没一茬地说话,桌子上的茶水往上腾腾地冒烟,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快要冷掉的茶水,发现没有味道。
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我意识到我的味觉随着我变成鬼的那个时候也发生了变化。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手捧一杯热茶,边上放着一小碟当季受欢迎的甜点,坐在院子里,晒着午后温和起来的太阳,一边喝茶一边享用甜点,我最喜欢的就是甜点的甜味。
但是我现在吃不出甜味了。
吃不到就吃不到吧。
我若无其事地把整杯茶灌进了肚子里,空了的杯子被我放在桌边。
……
不行啊,吃不到甜味果然很烦躁啊,人生不能吃甜的还有什么意义?
我陷入了迷茫,吃不到甜味的世界肯定是假的,这虚假的世界……还是毁灭吧……
不是……我在想什么?
难道化鬼之后脑子也跟着一起出问题了?
“歌小姐。”杯子里重新被倒满了茶水,一双素白色的手把茶杯缓缓地推到了我面前。
我愣了一下,“谢谢。”
“还习惯吗?”珠世小姐微笑。
“老实说……不习惯。”捏着茶杯的手是没有血色的、生长着尖锐的指甲的、属于鬼的手,不是我熟悉的手,好像这双手并不属于我。
“刚变成鬼的那时候我也不习惯,浑浑噩噩。”珠世小姐说,“那段日子,我放纵恶鬼食人的本性去伤害人。”
“能保持理性的歌小姐真的很勇敢,也很坚强。”珠世小姐微微垂下眼帘,“如果当时的我有歌小姐半分的坚强和勇敢就好了。”
我捏着茶杯,呆愣愣地捏着茶杯,不知所措,直到珠世小姐把盛放着甜点的瓷碟推到我的面前。
“珠世小姐,会想要死去吗?”拿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茶水的温度隔着瓷片清清楚楚地传进手心里。
我很清楚,珠世小姐的本性是个善良的人,越是善良的人越不能容忍自己去伤害他人,更何况,化鬼之后的珠世小姐,最先伤害的是自己最爱的丈夫和孩子。
对于无法守住自己亲人的我,我尚且如此痛恨,亲手毁掉自己的家,亲手杀掉自己深爱的丈夫和孩子的珠世小姐,我很难想象她对自己怀揣着的情感。
放纵一时也罢,最终都清醒过来之后不是自我了结,而是背负自己的罪向前。
“会的。”珠世小姐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很多人都不想死,很多人都想活得很长,那是因为人们需要有更长的生命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是鬼舞辻无惨也一样。”
“我追求更长的生命,是因为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我的家庭,但是这一切在变成鬼之后被我亲手毁掉了。”
“没有目的的活着,我一点也不想。”珠世小姐轻轻说,“更何况,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放任自己去害人。”
“我现在还活着,是为了赎罪,在我还清自己的罪孽之前,我暂时还不能死。”
珠世小姐微笑,宛若紫色的风信子一样的眼睛里流淌着情绪,痛苦、坚定、忍耐,这一生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在那双眼睛里呈现出来。
“所以我要活下去,直到鬼舞辻无惨从这个世界消失为止。”
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如磐石一般的信念。
远方的天空翻出鱼肚白一样的云,太阳描摹上一层金色的轮廓,珠世小姐已经回到了她的地下室里,补了一会儿觉的蝴蝶开始上工,今早又有几个伤员被送过来,伤势需要蝴蝶去处理。
蝴蝶弯了弯眼角:“要来帮忙吗?”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于医疗,我涉及的领域很浅,但是处理点外伤还是没有多大的问题,更多时候只是给蝴蝶打个下手,比如递个绷带,拿个药什么的。
“阿诺……”其中一个队员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开口,“珠世小姐还好吗?”
蝴蝶保持微笑,“野泽先生找珠世小姐有什么事情呢?”
叫野泽的队员挠挠头:“啊,上次珠世小姐给的药很有效果,我想当面谢谢她,如果珠世小姐不方便的话,请花柱大人把这些交给珠世小姐吧,这是谢礼。”
蝴蝶结果递过来的包,动了动鼻子:“啊啦,是草药啊。”
“我会帮你转送给珠世小姐的哟。”蝴蝶笑眯眯地说。
“感激不尽!”野泽做了一个深鞠躬。
我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朝阳里的男男女女,这一刻,世界显得格外温和。
如果这世界真的像现在一样温柔就好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歌小姐,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的,缘一先生的斑纹那件事情吗?”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有,这问题还不小,开了斑纹的剑士,目前没有一人活过二十五岁。”蝴蝶说,“月柱大人来找过我,鬼舞辻无惨曾经让他变成鬼,给他的好处就是让他活过二十五岁。”
“有……解决的方法吗?”
“目前没有。”蝴蝶说,“斑纹消耗的好像是……生命力,所以缘一先生恐怕也会……”
我抿了抿唇。
临近正午的时候,正常外出执行任务的缘一来蝶屋接我回家,蝴蝶笑眯眯地把门关上了:“慢走。”
动作麻利,门板磕在一起的时候啪的那一声响格外地响亮,缘一和我站在门前沉默了。
我看了看缘一,缘一看了看我。
良久缘一歪了歪脑袋:“蝴蝶……生气了吗?”
我:“……”
我哪知道?
女人心海底针。
缘一伸手,无比自然地牵过我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我的五指收拢,不自觉地握紧他的手,脚步比他慢了半拍。
感觉到我情绪的起伏之后,缘一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过头来问我:“不高兴吗?”
“缘一。”
“我在。”
“别丢下我。”
一瞬间,珠世小姐孤悲伤的眼睛,那是孤身一人的眼神,曾经坐在荒芜一人的院子里的女人,噼里啪啦的下雨声,泉奈苍白的脸颊,架在我的肩膀上斑冰冷的身体悉数涌上我的脑袋。
所有人都死去之后的世界,太悲伤,太痛苦了。
我要窒息了,我简直要疯掉了。
我承受不起这样的悲伤和痛苦。
我很害怕。
所以别丢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发刀子了。
第75章 虚归(一)
「曾经我们失去一切,如今我们再度聚首。」
「嗨,大侄子,有没有想我?」
—————————————————————
我看到了天空。
墨色的帷幕好似被人粗暴地撕扯开来,破碎的帷幕底下露出墨蓝色的天空,群星的光芒还未熄灭,与群山交接的天际,璀璨的火线被缓缓升起的日轮烧出,残留在苍穹之上的阴霾,随着黑夜的褪去,越发的清澈明亮。
云是柔软的白色,更远之上的天空是干净的蓝色,太阳……太阳好亮啊,耀眼让我甚至无法直视。
我抬起手,手心挡在眼前,阳光像是流水一样从指缝倾泻,我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儿。
“珠世小姐,我想赌一把。”
我弯了弯眼睛,说着让眼前的女人的内心掀起波浪的话语,自己的内心却在此刻无比的平静。
“赌一赌吧,珠世小姐。”
“……”
“别这样看着我,赌命的话,我的运气其实还是蛮好的,否则我也不至于能活到现在。”
手腕轻轻翻转,在我的眼前,太阳无比的温暖耀眼,从始至终,那都是让我无比向往和喜爱的。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人死都不想放弃的东西。
……
砰——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在这一声响之后,周围再度安静下来,残留在耳畔的是呼啦啦的风声,树叶彼此摩挲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片刻之后,大地微微颤抖,远方的轰鸣像是扩散的水纹一样传到这里。
“一个……宇智波一族的女人?”
有人在草地上行走,衣摆拖过地上的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听一听,似乎还有一条蛇在吐着信子,‘嘶嘶嘶’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在空气里响起。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奇怪的脸,紫色的眼影,五官和面部无比接近一条蛇,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这个人身上没有鬼的气息,看我的眼神也不似鬼看人类那种看食物的眼神。
对方穿着深红色的袍子,几乎把自己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衣摆下伸出上半截蛇的身躯,红色的信子时不时吐出来在空气里试探。
显然没有多理会我的意思,对方的注意力此刻集中在手里的卷轴上,长长的卷轴被翻开,大半截掉到了地上,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在思考什么不得了的哲学问题。
“不是吗?”对方把卷轴卷吧卷吧卷好之后塞到了袖子里,喃喃自语,“不愧是大蛇丸大人啊。”
我:“……”
大蛇丸?
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个疙瘩,我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是死活想不起来,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非主流打扮之后,莫名的,我觉得他那眼影有点眼熟。
听着对方自顾自地叨逼叨了什么‘秽土转生’、‘不愧是大蛇丸大人’、‘□□信息不对’等等,我愣了一下,脑海之后划过什么东西。
我扯开自己的手套,毫不意外地看到满是裂痕的手腕,苍白得不似人类,指甲也不是鬼尖锐的指甲,抖一抖还可以都出一堆渣子。
我愣住了,登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自顾自瞎逼逼的货色的确不是鬼,是忍者。
忍者的审美五花八门,各派非主流横行,就连某些忍族在长相上也是相当的……有特色,比如雾隐村我记得有一族的忍者长得跟上岸之后无限朝人类的姿态进化的鲨鱼似的,甚至在颈部的两侧还保有鱼鳃。
眼前这个长得跟条蛇一样的货色完全在忍者的花式审美和特异长相范围里,思及至此,我的眉头拧得更深了,我死了多少年来的?这年头的忍者居然朝蛇的方向进化了吗?
秽土转生……去你妈的千手扉间!!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登时捏着棺材边框的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棺材烂了半片,碎裂的木屑哗啦啦地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