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摸摸朝歌的脑袋,父亲的发尾是漂亮的赤红色,头发有些卷曲,日轮花样的耳饰在赤红色的发尾间轻轻晃动。
朝歌的发色随了父亲,但是发质随了母亲,是又长又直的直发。
赤红色的发尾多漂亮呀。
母亲笑眯眯地告诉朝歌,像太阳的火焰呀。
雨停了,天空是被雨水洗涤之后是清澈的蓝色,天空不是掠过几只白色的鸟,屋檐底下滚落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父亲摸摸朝歌的头发,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嘘。”
“妈妈睡得很香。”父亲说,“妈妈睡得很香我就不累了。”
朝歌觉得自己阿爸的逻辑很奇怪。
母亲睡得香,跟你累不累有啥关系?
“朝歌以后也会遇到可以把肩膀给你靠的人。”父亲问。
朝歌不是很明白,等到朝歌明白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大姑娘,小时候的那个下雨天的事情早就不知道给她扔到记忆的那个角落里去了,唯一清晰的就是靠在父亲肩头上,睡得比任何时候都安心的母亲。
明白了一些事情的朝歌日后再看到类似的情景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吃得很饱,弟弟日出再问起差不多的事情的时候,朝歌总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饱含深意的深沉表情拍拍弟弟的肩膀。
然后被弟弟用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藐视一遍之后再追着弟弟揍。
能不能打得到弟弟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
很多时候缘一都是个稳重的人。
也许是因为他天生是个悠悠闲闲的性格,即便惊雷落于眼前他仍旧面不改色,该干嘛干嘛,也因为这个悠悠闲闲的性格,缘一总被人误认为是性情寡淡。
总之,许多人都认为,鬼杀队的日柱大人,处事冷静又稳重的人,超凡的剑技天赋、不食人间烟火的稳重性格,无论哪一个都很符合‘神之子’的称谓。
在我出事之前,即使是作为亲兄弟的严胜,也理所因当地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神之子为之色变的东西。
我眼中的缘一和他们眼中的缘一不大一样,不,应该是很不一样,稳重的神之子什么的,与我眼中的缘一不怎么相符,会这么说他的,只是没见过他脑回路清奇的时候。
比如我生产前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按照习俗,女人生产孩子的产房男人是不能进去的,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生产的产房是为不洁。
与鬼杀队解散之后,缘一先是带着我四处旅行,从南走到北,再从北走到南,从白雪覆盖的原野一路走到郁郁葱葱的山林里,期间缘一带着我回了一次继国家,夏天到了之后,我们定居在了一个背靠着山脉,河流横贯的小镇上。
之后就有了女儿朝歌,然后是儿子日出。
朝歌出生在梅雨季节放晴的早晨,日出出生在晨起的朝阳之间。
因为是头一胎,无论是第一次当妈妈的我,还是第一次当爸爸的缘一,我们都很紧张。
会疼吗?
我曾经听已经当了母亲很多年的女人说,女人生孩子的疼痛相当于是同时把二十根肋骨折断。
一想起来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摸了摸跟往里面塞了西瓜一样隆起来的肚子。
缘一也很紧张,虽然说他是表面上最淡定的那一个,但我觉得最紧张的还是他。
那一个月里,他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我身边,饭是他做的,衣服是他洗的,清晨睁开眼睛,不用想我都知道他已经醒了,眨巴眨眼睛盯着我看,要不就盯着我的肚子看。
无论哪一个,他都希望我们平平安安。
我没有想到,我准备生产的半个月,家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蝴蝶看到我的肚子的时候,先是茫然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缘一,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孩子他爸轰了出去,还把门栓上了。
一脸懵逼的缘一被轰了出去之后,我一脸懵逼。
蝴蝶看着我,脸色黑了又黑,最后扶着额头坐下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鬼杀队解散还不到一年吧?”
我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有一年。”
“还没有,就算是差一天也是差。”蝴蝶瞪了我一眼。
我不明就里,心说我们鬼杀队解散不到一年跟你把我孩子他爸轰出家门有什么干系吗?
蝴蝶‘嘁’了一声,怒骂一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之后,给我做了一个基本的身体检查,确定了我的胎位很正,身体没什么大碍,才把门打开,把缘一放进来。
门口站着的缘一和起初的我是一个表情。
蝴蝶又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缘一听得很认真,就差没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我坐在垫子上,不知不觉地泛起困来,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托着腮支在旁边的桌子上打起了瞌睡。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落在瓦片上,室内是蝴蝶断断续续的声音。
临产的那半个月里,我好像特别容易犯困。
在缘一的恳求下,蝴蝶在家里留宿了半个月,前脚蝴蝶在家里留宿,后脚一位更让我意想不到的客人也随之而来了。
于是渡边和蝴蝶在缘一和我的家里暂住了下来,一直等到我把朝歌生下来之后的一个星期才离开了。
我问过蝴蝶,要去哪里。
蝴蝶说哪里都去。
“我是蝴蝶嘛。”蝴蝶笑容明媚地说,“蝴蝶当然是要飞往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啦。”
蝴蝶告诉我,周游各国的这些日子,她有碰见过珠世小姐,珠世小姐一直在为各种人治病,在能力范围之内,竭尽全力地去拯救他人。
“珠世小姐说她不会想要死了。”蝴蝶说,“活着赎罪可能会比一死赎罪更有意义。”
我觉得赎罪不是珠世小姐的结局。
她还需要等待,鬼的生命很漫长,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等待她最后的结局,等待能让她释怀过去的人。
珠世小姐为人很善良,对于变成鬼的事情,对自己一直耿耿于怀,这份罪孽不会因为她死了就会消失,只有等到她真正释怀了,才是真的结束。
很多时候,不放过人的,不是命运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自己。
我摸了摸我的肚子,掌心下是一个即将出生的生命,我全新的人生的开始。
再者就是缘一。
蝴蝶跟我说缘一撸起袖子想要跟她学接生孩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了一跳,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给自己老婆接生孩子的。
旁边的渡边疯狂点头,嘴里逼逼着不愧是日柱大人,做出来的事情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我嘴角抽了一下。
对于已经见过男性医疗忍者的我来说,男性医师给孕妇接生孩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医者眼中的病人不分男女,只有病人本身。
但是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做这样的事情的男人无疑就是惊世骇俗。
“没关系,你教教他呗。”我摸摸我的肚子,眼眸不自觉地柔和起来,“他想要成为第一个迎接自己的孩子降生于世的人吧。”
你真幸福呀,我的孩子。
蝴蝶沉默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好吧。”
“先说好啊,教不会我可不负责。”蝴蝶抱着胳膊说,“这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没关系。”我笑笑。
蝴蝶一脸胃疼的表情看着我,嘟嘟囔囔地说什么‘要当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之类的话。
雨在下,一直在下,不停地下,咕噜咕噜从屋檐上滚到地上,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宛若珠玉砸落地板。
“有点像是做梦。”
雨中的视线模糊又朦胧,我抬手,五指伸展,从伸展的缝隙里窥见雨中模糊的世界。
“不是梦。”缘一告诉我,抬手碰了碰我的脸颊,“梦里的你是没有温度的。”
视线聚焦,眼前人的样子清晰地倒映在我的瞳孔里。
“梦里是你也是没有温度的。”我轻轻说。
◆
朝歌继承了缘一的发色,发尾是鲜艳的赤红色,像是燃烧的太阳火焰,发质却是和我一样的黑长直,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会比较像缘一一点,随着年龄的增长,朝歌的五官也的的确确也有朝着她阿爸的方向上发展的趋势,不过是五官和面部曲线更加柔和了而已。
缘一的五官,缘一的发色,我的瞳色,我的发质,这个孩子好像是把缘一和我身上的某些特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说来很奇怪,宇智波祖传的黑长炸里出了我一个黑长直,我的发质在整个宇智波里都是属于特立独行的那一种。
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皮肤柔软得好像碰一碰就会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在缘一的臂弯里咿咿呀呀地伸着胳膊。
“你伸一下手指。”我对缘一说。
缘一眨了眨眼睛,按照我说的话,朝还是婴儿的朝歌伸出了他的手指,在一片咿咿呀呀的声音里,朝歌伸手捏住了她的父亲的手指。
缘一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捏着她爸爸手指的小家伙黝黑的眼眸也看着我,眼里是和她爸爸一样,呆愣愣的。
我朝缘一弯了弯眼睛,“她超级喜欢你。”
缘一低下了头,看着他的女儿,嘴角的弧度弯起。
开心得不得了,父女两个人都开心得不得了。
◆
如果要讲讲我小时候的样子的话,我还真没法说,因为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知道的人怕也就只有看过我部分的记忆的缘一。
如果说单单是相貌的话,缘一倒是可以记得清清楚楚,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不过也只是个披着小孩子皮的伪小孩子而已,实际上我做小孩子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太过久远,以至于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一直以为没人记住。
直到缘一看着抱着小三花猫的朝歌,在小三花猫的喵喵喵里绕着院子到处跑的时候,突然跟我说。
“歌小时候很喜欢抱着橘火先生到处乱跑。”
我愣了一下。
橘火先生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猫,一只年纪比我还大的猫。
我作为‘宇智波雨歌’活着的那几十年,陪伴我最长时间的,不是斑,也不是泉奈,而是橘火先生。
我的童年很短暂,喜欢拿着烟杆懒洋洋地坐在树荫底下抽烟的橘火先生现在在那段短暂的日子里是最频繁出现的身影。
老猫根本没有比我年纪还大的自觉,被我抱着跑来跑去的时候,也只是神情淡然地瞪着那双死鱼眼。
回忆戛然而止,朝歌已经抱着猫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抱着手里的猫咪,眨着与我相似的眼睛,抬头看着我。
“妈妈。”她叫我。
缘一双手托着我的腰把我抱了起来,放到了腿上,我愣住了,紧接着朝歌就抱着猫咪爬到了我的腿上。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孩子的头发细腻又柔软,手感很是舒服。
“妈妈。”朝歌举了举手里的小三花猫,向我展示,“我的猫。”
“妈妈,这是我的猫。”记忆里的某个孩子举着死鱼眼的老猫,跑到了坐在屋檐底下的女人面前。
“嗨依嗨依。”我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女儿柔软的头发上,同时我也感觉到,缘一的下巴好像抵到了我的发顶上。
◆
朝歌出生之后的第四年就多了一个弟弟,因为是出生在长夜之后黎明初升的日出,于是我给他起名叫日出。
缘一觉得这个名字很好。
但是我觉得这名字我起茬了,日出的性情不像我也不像缘一,一时之间我也想不起来我的儿子像谁。
直到某天儿子拿起了玩耍用的木刀,模仿偶然一次所见过的我拿刀的姿势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声。
小孩子的五官比较冷硬一点,就连神情也比较冰冷。
拿刀的那一刻,我总算想起他到底像谁了。
像他的外公,我的父亲。
啊,算是隔代遗传了。
我有些头疼。
儿子拿刀的时候很像他的外公,偶然一次见他嘲讽人时候,嘴角掀起来的弧度,让我想到了在第四次忍界大战战场上跟全世界对着干的大侄子。
不得不说,儿子的性格比较偏向宇智波一族,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
对于比他大四岁的朝歌,日出似乎一点都没用把对方当姐姐尊敬的意思,反而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朝歌,直言不讳地问她:“你是不是傻?”
朝歌被他气得要死,满院子追着他揍。
我嘴角抽了一下,那一刻我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大侄子毒舌支配的恐惧。
仔细回忆了一下,大侄子和父亲性格里相似的地方真的挺多的。
宇智波一族的族人性格相似的地方都很多。
日出的性格别扭得很,这性格也不知道是像了谁的,爱从来只藏在心里,恨却能毫不掩饰地表达。
为此我都不知道唉声叹气了多少次,唉声叹气之后抬眼就看到缘一看着我。
“日出像你。”缘一告诉我。
我:“……”
到底哪里像了?
老子敢爱敢恨。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番外还有,猜猜下一个番外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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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彼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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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水来势汹汹,并且没有一点征兆,说来就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的瓦片上,落在院子里植被的草叶上,稍微高一点的植被只能可怜兮兮地被风吹过来又吹过去,左右摇晃。
听到雨声之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院子里晾的衣服还没有收,把手里缝了一半的衣服往旁边一扔,火急火燎跳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直奔院子里的衣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