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这句话从时间的彼端横跨到了此间,再想起来的时候,我有些发愣。
能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思念,爸爸的思念,告诉我,我是为了获得幸福而存在的。
世间的对错从来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对错与否我也没心思再去追究。
对与错,那是哲学家该思考的问题,我这个人目光比较短浅,我更想把目光放在当下。
我忍不住‘嘁’了一声。
这种在外面谈了个恋爱回到家要跟父母交代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很……纠结。
刷——
背后的纸隔门被拉开,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了走进来的缘一。
我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屁股往门框边移了移,给他腾出一个位置,于是缘一挨着我坐下了。
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脚趾,小心翼翼地往门框边挪了挪,“事情处理完啦?”
缘一点了点头,“剩下的事情主公会在明天最后一次柱合会议中交代。”
我了然。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鬼舞辻无惨是苟了几百年的祸害。
鬼舞辻无惨死在前半夜,按道理来说,鬼王死去,其他的鬼也会随着他消逝,但是介于这个鬼太能苟,为了防止对方留下什么后手,从群鬼之战里活下来的人几乎都在顶着疲惫地毯式搜素。
一夜的地毯式搜素,再加上太阳出来了,所有人悬着的心也随之松开,几乎每个人都在欢呼,活下来的人彼此紧紧地相拥而泣。
持续了几百年的人鬼战争终于结束了。
我又重新睡了过去,意识重新归于混沌之前,我看到了缘一有些慌乱的表情。
我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指尖触及到了仿佛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温度。
“别怕,我只是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不会有事的。”我告诉他。
我真的是太累了。
这副身体不是秽土转生,没有无限的查克拉,没有不死之身,但这句身体是活着的,真真切切地活着的生命。
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七天之后,蝴蝶说,这七天,缘一每一天都在担心我。
“缘一。”
“嗯。”
“那是歌的爸爸。”没等我把问题问出来,缘一轻轻开口告诉我,“有很温柔的感觉。”
黑夜里燃烧的白色火焰,鬼王的持续不停息地燃烧的火焰里歇斯底里的哀嚎。
我木了一下。
你管这叫温柔?
地狱里的鬼舞辻无惨会哭的。
“歌的爸爸,很思念歌。”缘一又说,“他很爱你。”
我屈起双腿,膝盖并拢,我垂下眼帘,轻轻告诉他,“我知道他很爱我,宇智波的爱很极端。”
因为爱,日后留下的近乎是诅咒缠身一样的枷锁。
“但是我并不讨厌。”我轻轻弯起嘴角。
就是太过沉重。
缘一顿了顿,而后我感觉到熟悉的温度慢慢地裹住了我的手。
“我也很爱你,歌。”缘一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我的爱,不会沉重。”
我愣住了。
心里没有臆想中的那样惊涛骇浪,我整个人都平静得不得了。
“你要想好,宇智波的爱可是很极端的。”我轻轻告诉他。
“你也爱我。”缘一干脆用双手裹住了我的手,温暖的、带着薄薄的茧子的手把我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对,我也爱你。”
额头轻轻地触碰,他的鼻尖近在咫尺,红色的眼瞳里仿佛跳动着此间最暖的火,余光里的日轮耳饰在微微的风里轻轻摇晃。
我轻轻地回应他,我大胆地回应他。
几十年过去了,我终于可以坦诚地回应他人所给予我的爱。
*
鬼杀队是因为鬼而诞生的灭鬼组织,在人鬼悬殊的局面下顽强地存在了几百年,如今随着鬼舞辻无惨的死去,这世界也就不再需要鬼杀队的存在了。
如果鬼舞辻无惨是阴影的话,那么鬼杀队就应该是他的反面,是光。
世间的一切都是相互依附的存在,光与影,和平与战争。如今影子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么鬼杀队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产屋敷家从延续了几百年的诅咒之中解放出来,听蝴蝶说因为诅咒,主公的身体亏损得很严重,寿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我见过主公发病的样子,那实在不是什么好模样,全身上下传导感知的神经仿佛一瞬间脱离了身体的控制一样,朝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达蚀骨的痛感,全身痉挛,正常的呼吸成了奢望的事情,好几次险些到另一个世界报道。
跟主公的病情比起来,我曾经那些陈年旧伤好像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产屋敷府邸的房子给闯进来的鬼毁了大半,存活的几间房子里有几间被蝴蝶用来当做临时的医疗室。
作为非伤员而且同时担任鬼杀队首席医师的蝴蝶避无可避地为了救治伤员熬了好几天夜,好几天都宅在临时医疗室里,如果不是旁边有珠世小姐伸出人道主义的援手,这姑娘得过劳死。
柱合会议当天蝴蝶顶着眼底浓重淤青,面带微笑地朝我打招呼,我眼角忍不住抽搐。
“你没事吧?”我忍不住问。
蝴蝶笑:“我还年轻,我还能继续干。”
我一个花季少女难道还比不过你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吗?
我:“……”
你高兴就好。
蝴蝶悄咪咪地把我拉倒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的脸,颇有些好奇,“话说回来……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我一头雾水。
蝴蝶顿了顿,“关于你其实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的事情。”
我:“……”
我:“我们能别提这个吗?”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蝴蝶微笑:“我这是保持对周围一切谜题的探索精神。”
我:“……”
你的探索精神就放在这里?
“缘一先生知道吗?”蝴蝶想了想,又问,忍不住侧目看向站在旁边的缘一。
感受到蝴蝶视线的缘一目光不由地转移到蝴蝶和我的方向,眼眸里全是疑惑,我朝他弯了弯嘴角。
缘一歪了歪脑袋,发尾和耳垂上的耳饰一起晃了晃。
我告诉蝴蝶,“他什么都知道。”
蝴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转而轻轻地跟我吐槽,“你们还真是神奇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轻轻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活下来的柱们站在铺满白沙的庭院里,一、二……,一个不少一个不多,我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太阳很好,临近夏末,不似盛夏时的那样灼热,倒是带了一点秋意,光晕柔和。
刷拉——
庭院前的纸隔门被拉开,产屋敷家的年轻家主被他的夫人扶了出来,淡金色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紫藤花花朵筛选过后,斑驳地打在他的脸上,没有丑陋的疤痕,除了缺乏健康的血色,少年人的皮肤白皙,五官柔和。
他是一个正常的人了,他可以活过三十岁,他的子孙可以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要说:
哎嘿,告白了。
下一篇文章,不是奈奈就是弥生月的了,番外随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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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尾声
*
鬼舞辻无惨死去之后,这世界也不再需要鬼杀队的存在,解散鬼杀队那一天,主公对在场所有的鬼杀队成员行了一个郑重的礼节。
几乎所有人都被主公突如其来的行动给吓到了。
离开鬼杀队之后,缘一和我在各个地方辗转停留,一边旅行,一边寻找心仪的定居地,不需要太富庶,房子也不需要太大,能容纳两个人就好。
由于我的身体原因,缘一不敢做长时间的赶路。
途径继国家领地边境的时候,缘一收到了兄长写的信。
我趴在桌子上一碟子新做的糯米团子旁边,一边砸吧砸吧嘴咀嚼着团子,一边抬头看着缘一。
“严胜先生的信吗?”我问。
缘一放下手里的信,转过头看到我脸的时候顿了顿,而后伸出手,抹掉了我嘴角的糖霜。
手好像比以前更粗糙了一点,大概是因为进入鬼杀队开始练习剑道斩鬼的原因。
我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额发轻轻扫在脸颊上痒痒的。
“歌,陪我去见一见我的父母吧。”
缘一轻轻开口。
我一愣。
*
夏季过后,林间葱茏的绿色便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秋季的金黄色,路过森林之时,清凉的溪水哗哗地卷着枯黄色的落叶,一路朝前。
过河的时候我是被缘一抱着过去的。
起初我是拒绝的,虽然珠世小姐和蝴蝶的药物副作用仍然有残留,但也不至于基本的过河都做不到。
最难熬的那一段日子是极度虚弱的时期,我甚至连端个茶杯都费力气,但是那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的身体素质虽然不比之前,但是仍旧超出常人,重新回到以前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缘一对很多事情都不会强求,一旦强求起来我真的拗不过他。
我只好任由他抱着我过河。
我的身形比起缘一实在是小,缘一伸手拖住我的膝弯,一只手就把我捞了起来。
把我抱起来的时候,缘一顿了顿,转而认真地跟我讲:“瘦了。”
我:“……你怎么知道我瘦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瘦了。
缘一认认真真地回答:“上次抱的时候比较重一点。”
我:“……”
我一巴掌糊到他脸上,让他快点赶路。
被糊了一巴掌的缘一老老实实抱着我,踩着被溪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头,几个跳跃之后就到了对岸,飞溅的溪水甚至没有沾染到他的一脚。
说是去见父母,但是缘一的父母早已经逝去,其实这次回去就是扫墓。
严胜在信中说了很多往事,比如和缘一小的时候的事情。
缘一一边赶路,衣角擦过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抱着他的脖子,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嘴唇。
“歌,兄长大人说他很讨厌我。”缘一突然开口。
我:“……”
你才发现啊。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缘一很是不解,“为什么兄长大人会讨厌我?”
“你觉得我讨厌我的父亲吗?”我拍拍缘一托着我膝弯的手,示意他放我下来。
缘一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来。
双脚着地之后,我松开了抱着缘一脖子的手,又问了他一次,“你觉得我讨厌我的父亲吗?”
缘一摇摇头,“不讨厌。”
“不,我可讨厌他了。”我严肃地告诉他。
缘一迷惑脸。
“那就是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嘟囔着,“六岁的时候他教我刀术,当场打断了我两根肋骨。”
缘一:“……”
“自己坐在树上标手里剑,让我在树下逃命。”我咬牙切齿。
缘一:“……”
“如果他此时站在这里,我第一件事恐怕不是给他一个拥抱。”正常情况下,久未见面的父女见面应该是一个感人的场面,但是那是正常的父女,我俩从来都不是什么正常的父女,“我大概会抄刀子跟他打一架。”
缘一:“……”
“可是我也很爱我的父亲。”
我低头看了一会儿地上的层层叠叠的枯叶,又抬头看向头顶,穿过叶隙,一束束的阳关落进林子里。
缘一似乎对我矛盾的回答有些不解。
于是我继续告诉他,“如果我不爱他,我就不会讨厌。”
“这样说很冷漠,缘一。”我顿了顿,“但是我就是这种人,如果我对一个人没有任何的感情,我自然不会讨厌他,对他的一切都可以保持冷漠的态度,哪怕对方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人类是一种矛盾的生物,感情不会是纯粹的喜欢,也不会是纯粹的厌恶,恨与爱,讨厌和喜欢,纠缠在一起,这样才会是完完整整的人类。”我说。
缘一沉默了一下,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但是怎么也想不通。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灌木丛里跳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转动着脑袋左右晃了晃之后,似乎因为见到了人,扭头就扎回了灌木丛里。
我抬手撸了一把缘一的头发,把他的头发撸得乱七八糟。
“这种事情是没有逻辑性的。”我说,“要了解他最好和当事人好好地聊一下。”
缘一抬起头,赤红色的眼眸眨了眨。
我:“就是你想的那样。”
和你的哥哥好好地、发自内心地聊一聊吧。
缘一又把我抱了起来,继续赶路。
我伸手环住他的颈部,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我不是什么易碎的人偶娃娃,甚至是易碎娃娃的反面,极度凶狠的战场罗刹,但是缘一这段日子偏偏把我当做了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小心翼翼地照顾我,赶路时间从来不会太久,入夜一定要找好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