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喜欢’我吗?
漫天星星的天空下,和纲手扯皮的时候,我在心里豪言壮志地打定主意说回来就结婚。
回来之后我的心里发怵。
你‘喜欢’我吗?
‘喜欢’与你截然不同的我。
睫毛轻轻颤动,汗水顺着颈部的轮廓往下流,我的视线模糊不已,昏沉沉的视线,在视线里像是群蛇一样往上蔓延的黑斑。
此时的产屋敷府邸到处都是鬼,一路上蝴蝶已经连砍了数只鬼,鬼的视线可以与鬼舞辻无惨直接连接,我们的行踪早就被暴露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
“珠世小姐。”我轻轻开口,“蝴蝶。”
“干嘛?”蝴蝶暴躁地砍下鬼的脑袋,脚把鬼的脑袋踢得老远,原本整洁的羽织上溅上了不少鬼的血液。
我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眼熟,脑海里划过某个场景,蝴蝶第一次外出执行杀鬼任务的时候,好像是我带着的。
这个动作,就跟那时候把鬼斩首之后的我的动作一模一样。
“歌小姐,你不要说话了。”珠世小姐担忧地说,“药物的副作用太大,你尽量节省力气。”
“我也想省点力气啊。”我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咬着嘴唇的牙齿越发的用力,企图用更多的疼痛来保持自己的清醒。
“听我说。”我说,“你俩别管我了,快点离开。”
蝴蝶瞪了我一眼,握着刀的手攥紧了,“你活在梦里呢?”
我:“……”
得,这姑娘暴躁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敢讲啊。
我捏了捏眉心,“鬼舞辻无惨已经发现我的踪迹了。”
蝴蝶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快步走过来,几乎是粗暴地把我拉起来,我没动作。
蝴蝶瞪大了她的眼睛,“你在干什么?!”
“好孩子乖乖听话。”我说,“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蝴蝶粗暴地揪起我的衣领子,一脸暴躁地说:“你别说话!”
我把手按在小姑娘揪着我的衣领子的手上,“我没开玩笑,快走吧。”
“你听我说,你还是个孩子,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生活。”
“我不一样,我是个亡灵,因为某些原因,我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杀死了,但是又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我活过来了,我多活了将近二十年。”我的嘴角上扬,“我真的是个老人家哦,满打满算至少也有七十岁。”
蝴蝶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呆滞,揪着我的衣领子的手随之松了松。
“所以我不要脸啦。”喜欢比我小了将近五十多岁的缘一。
我又伸手摸了摸蝴蝶的头发,小姑娘的头发柔软,和她此刻暴躁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你是你妈妈活着的痕迹,也是你妈妈留下来的希望。”我开口,“你妈妈还有事情没做完对吗?那你就得帮她做完。”
蝴蝶的眼眶蓄满了泪水,瞳孔被眼泪浸泡得发亮,小姑娘咬着嘴唇,死活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其实很喜欢你。”我说,“我没有恋人,所以我也没有孩子,最后的十几年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一直想要一个小侄女,族里大部分都是男孩子,如果我有一个小侄女陪我就好了,但是我嫂子生的都是儿子。”
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小姑娘的嘴唇几乎要被她咬烂了。
“其实儿子也很好,我以前有两个侄子,我可喜欢他们了,但是他们最终一个都没活下来,就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自己一个人死去是很痛苦的事情,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死去更痛苦。”我说,“所以,蝴蝶,别死在我面前。”
我知道你是个倔强的孩子,你也是个坚强的孩子,所以拜托了,不要死在我面前。
“你要活到最后。”我说。
“珠世小姐也是。”我转头看向珠世小姐,“赎罪不一定要死,鬼舞辻无惨是个垃圾,你不用为这样一个垃圾陪葬。”
珠世小姐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袖,因为不想伤人,珠世小姐其实有特别去修过指甲,但是鬼的再生能力强悍,往往今天修了明天就长回来,来到鬼杀队之后,我常常看到珠世小姐一个人,坐在落满了月光的窗边,静静地发呆,像是一尊精致的人偶。
“试试看去救人吧。”我说,“我也从来没想过,我还有救人的一天,我一直以为我只会杀人来的。”
“求求你,别说了……”珠世小姐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紧紧地攥着我的袖子,几乎要抓烂了手里的布料。
“稍微正视一下自己吧。”我说。
我现在可以……稍微正视一下自己了吗?
*
人是为了什么而诞生于世的呢?
「你是为了宇智波的荣耀而诞生于世的。」
有人这样告诉我。
当我把这句话转述给我的父亲的时候,我以为父亲会同意这种观点,但是老男人出乎我的意料的,只是抬了一下眉头。
「这么智障的言论是谁告诉你的?」
老男人用看智障的眼神,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睛饱含着‘说的话的人是智障,信这话的人更智障,我的女儿居然是个智障’的信息。
「别人说的不算,你诞生于世的目的,只有你自己才能下结论。」他这样告诉我。
「硬要说的话,人是为了幸福地活下去才诞生于世的吧。」
老头子说正经话的时候很少,大多时候都是些毁我童心的血腥发言,难得在那一次他居然好好地给我说了一句人话。
荣耀不荣耀我不知道,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日后被人敬而远之的我绝对算不上荣耀,在族会上摸鱼,在族老的眼里倒是颇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赶脚。
你幸福吗?
我没问过他,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是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的,而且问出这种问题的我会被他小看,所以我只敢在心里偷偷地问。
你幸福吗,爸爸?
「我很幸福。」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模模糊糊之中,我看到了落了满地的银霜,不,不是霜,是满地的月色。
静谧的夜晚,落满了枯叶的地上是延展的影子,夏虫的长鸣绵延成线。
有个人,不紧不慢地在树影之间缓缓行走,脚下踩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他背着熟睡的女儿,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悲伤的小女孩浑然不知地趴在他背上睡得跟死猪一样,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稍微一偏头,他的翘起来的头发擦到了女儿的鼻尖上,小姑娘动了动鼻子,没醒。
男人忍不住嗤笑一声,笑声短暂得要命,下一瞬间又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无奈的表情从未存在过。
……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记忆里的父亲鬼畜又严厉,那样的表情我从未见过,如果他真的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十有八九会认为我爸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这根本不符合他鬼畜老父亲的人设。
「你幸福吗,爸爸?」
「我很幸福。」
朦胧之间,脑袋上多了一点重量,似乎多了一只手,放在我的头上。
这样啊。
真好。
……
「雨歌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人要死的时候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跑进脑子里,又或者是从记忆的最深处涌出来的。
「啊?」突然听到这个问题的我懵逼了,直接抱着饭碗愣住了,饭桌另一边的绘里嫂子笑眯眯地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雨歌想要什么样子的另一半呢?」绘里嫂子托着腮笑眯眯地问。
听到自己老婆提问的田岛大哥把埋在卷轴里的头抬了一下,「我觉得她嫁不出去。」
斑赞同地点头,父子两个人理所因当地遭到了绘里嫂子的眼刀子。
另一半吗?
老实说我没有想过,找到让自己称心如意的另一半应该是所有女孩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我偏偏对这个事没有多想。
没有多想,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就把这扇门锁的死死的。
我咬着筷子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我自己的人生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的,绘里嫂子的眼神期待又亮晶晶的。
我有些犯难,于是只能憋出一句‘应该要很强吧’。
……
绘里嫂子,我想要的另一半,他性格不喜欢争斗,有些呆愣愣的,但是不碍事。
对情感有些迟钝,但是他很好。
有红色的发尾,日轮纹样的花札耳饰,像是一个行走的太阳,一年四季都是暖洋洋的,手是暖的,眼睛是暖的,我不用担心自己会冷。
他不太会表达,我也不太会表达,但是我们两个都清楚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所以说不说话都没问题。
……
我看到了火,像是太阳一样的火,还有摇曳在黑夜里、赤红色的发尾。
流水一样的火焰被划出一个耀眼的弧度,日轮刀割开黏腻的肌肉,毫无阻碍,像是刀切进柔软的豆腐里,积雪融化在太阳底下,温热的风吹过我的脸颊。
我动了动眼皮,视线里是摇曳的日轮耳饰。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也是歌的心结悉数解开的一章。
揍无惨的过程我就不详细写了,主要是我有限的脑容量不擅长写打斗场面,鬼之始祖被搞死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在人世间被缘一扁了之后还得在地狱里遭受宇智波一家的混合毒打。
大概还有几章就完结了,谢谢小天使们这么长时间的支持~
在某个夜晚我试着构思了一下走原著线,发现走原著线无论怎么走都是BE,故事要不要写出来有待考虑。
完结之后有番外哦,番外就是甜甜的番外,不搞虐了,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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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新生
*
有关我自己,老实说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我这个人。
说不喜欢管闲事吧,其实我八婆的时候蛮多的,也因为这个八婆的毛病,我把缘一捡回家了。如果不不爱管闲事,当初就不会把缘一捡回家,没把缘一捡回家,就没有了后来的事情,没有了后来的事情,说不定我会就这样带着曾经无法释怀的痛苦,死不瞑目。
我出生在一个下雨天,因为母亲的喜好,名字里带了‘歌’,于是我成了‘雨歌’,又因为生在宇智波一族,所以我是宇智波雨歌。
我称不上是一个可靠的大人,在我和两个侄子里,心智最成熟的不是年纪最大我,而是年纪最小的泉奈,实力最强的依旧不是我,而是身为族长的斑,这样想想,我可以算得上是低不成高不就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这证明了我的两个侄子成为了可靠的大人。
再后来和缘一生活在一起之后,我也依旧不靠谱,缘一长得比我还高之后,早上和我一起外出,下午一面背着我,一面拿着工具,脸不红气不喘地沿着路径往家里走已经是常态。
我在他背上乐得自在,一边晃着腿,一边哼着妈妈曾经在我耳边哼过的歌,缘一脚步平稳,不紧不慢地走着。
缘分是个神奇的东西,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可以成为所有‘缘’的起始,像是不断延长的丝线一样,朝着四周延展,起始源头已经不知道是哪里了,唯一知道的是,那些丝线已经紧紧地把其中的每一个人饶了进去。
也许这就是当年那个双目失明的老和尚跟我说的‘因果’。
起始之初要追溯到哪里我已经不在意了,我更在意的是我眼前的事情,我眼前的人。
「我很幸福。」
如果说那时候我认为是死前的幻觉的话,那么我现在可以打包票,那绝对是我的父亲说的话。
几十年的岁月里,父亲的面容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了,回忆起一个人,最先想到的,可能不会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声音,先是声音再然后是轮廓,再然后是五官,最后某些小细节也会不可避免地从记忆的最深处一点一点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比如,父亲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他的刀,思考的时候喜欢用大拇指的指甲盖顶着刀镡,指腹时不时会在上面摩挲。
我支着下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窗外缓缓下落的落叶。
夏季已经临近尾声,热浪褪去之后,空气的温度一夜之间变得有些寒凉。
我披着缘一的羽织,那件红色的羽织,坐在庭院里,赤着脚丫子坐在纸隔门的门框上,头顶的屋檐边摇晃着垂落下来的紫藤花,清浅的影子打在脚边。
我忍不住缩了缩脚,把脚收回来之后干脆盘腿而坐,学着斑坐在战场上的样子,一只手支着下巴。
缘一和爸爸……会合得来吗?
我抬起头,视线里的屋檐和流转着太阳光晕的紫藤花再次出现在视线里。
应该会合得来……吧?
脑海里浮现出黑夜里燃起的白色火焰,与缘一刀尖上溢出的红色火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恐怖的高温几乎把周围变成了一个天然的烤炉,疯狂灼烧鬼舞辻无惨准备分裂的身体,强行停止住了对方□□的分裂。
眼瞳里的万花筒不受控制地旋转,连接成了复杂瑰丽的纹理,那不是我的万花筒,是爸爸的万花筒。
「我很幸福。」
如果此前我还有怀疑,那么父亲的万花筒纹理在我的眼中旋转的时候,怀疑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硬要说的话,人是为了幸福地活下去才诞生于世的吧。」
‘我’,是为了获得幸福才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