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娇宠掌上珠——酒时醒
时间:2021-11-10 00:27:24

  常念急忙拉住他,回忆道:“那日傍晚,我与春笙从勤政殿回来,途径寸心湖,见湖中有红光,便走近多瞧了两眼,哪知走近竟双双滑了脚,身后忽有一双手用力推来,才栽进湖里。当时恰逢夜幕,情况紧急,瞧不清那人是何面貌,只隐隐闻到牡丹气味。”
  牡丹……
  虞妃脸色微变。
  整个皇城,只有长春宫那位独爱牡丹雍容华贵,因着象征皇后正宫之尊荣,除非帝王赏赐,别的宫里鲜少有。旁人不知,虞妃却知皇帝嫌牡丹香气太浓,平素就极少触碰,更别提主动赏人。
  而阿念自幼对气味尤其敏感,绝不会闻错。
  “是皇后!”豫王攥紧了拳,“她还嫌害的你不够苦吗?”
  常念眸光暗了暗,“请哥哥细想,这节骨眼,她为何要如此冒险?”
  两张求娶朝阳公主的奏折才递上来不过三日而已。
  豫王拧眉深思。
  常念看了看母妃,又问:“女儿知晓,父皇有意让女儿与西北宁远侯联姻,可若真是皇后娘娘……她出此下策叫我落水大病,岂非是想阻止?”
  虞妃柳眉一皱,冷笑道:“那个毒妇恨我入骨,何曾会有这种好心?当年若不是她作歹,你又怎会早产?依母妃瞧,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常念若有所思道:“既知那人此般作为是居心叵测,想必背后所谋求的危及甚广,如今也只是我猜测,并无实实在在的证据,万望母妃兄长沉住气,莫要因小失大,且再耐心瞧瞧,那人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虞妃一怔,与豫王相视一眼,眼神微变,竟不约而同想到了夺嫡之争。
  老皇帝年过五十,身子自是比不得从前,膝下两位皇子皆以成年,东宫太子却迟迟未立,一山容不得二虎,前朝后宫表面一派祥和,实则暗藏汹涌。
  若要绸缪,必是排除异己……
  正说着话,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虞妃对儿女摇摇头,及时止住了话。
  皇帝身穿一身明黄天子朝服,身后乌压压一群太监跟随。因为行步着急,他腰上系的玉佩和锦囊前后晃着,甫一进殿来,瞧见虚弱依靠在榻上的女儿,不由深深蹙眉,走近问:“朝阳,你身子如何了?请太医来瞧过没有?”
  常念掀开被子要下地回话,皇帝忙摆手道:“你还病着,莫要乱动了。”
  常念扬唇笑了笑,因多日昏迷,她唇色浅淡,泛着苍白,弯起笑时,那笑也多了几分羸弱:“多谢父皇关怀,儿臣已无大碍——”
  话未说完,她忽然掩唇小声咳嗽起来。
  虞妃福身见过皇帝,忙上前轻轻给她拍着后背顺气,一脸忧虑。
  外间,房嬷嬷领着许太医进来。
  见状,许太医忙叫宫女去关上窗户,一面叮嘱道:“公主身体虚弱,入秋后天气转凉,近日要仔细照顾着,看好门窗,万不能再吹了风。”
  许太医话音落下,殿内却是倏然静默下来。
  虞妃回身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却若无其事地笑笑,挥手叫许太医上前看诊:“太医院多的是医术精湛者,许太医,你们研究拿出一个方子来,要用什么珍稀药材只管去取,朕记得西域进贡一株千年灵芝,北疆进的上好人参也在,一并拿来入药给朝阳补身子罢。”
  常念垂下眼睛,不安地揪住被角,声音也变得低低的:“承蒙父皇厚爱,然儿臣久病不愈,外头都说……”
  “胡说什么?朕的掌上明珠,再多灵丹妙药都值当!”
  说着,皇帝安抚地拍了拍小女儿的肩膀,掌心下的瘦弱纤细却叫皇帝一顿。
  这样单薄的身子,好似再用力些,便要捏碎了。
  常念一无所觉,摇头努力挥散那些古怪的情绪,亲昵地回握住皇帝的手,模样乖巧:“父皇,您别光顾着儿臣,您自己也要多注意身子,入秋夜凉,批折子时可不要光喝凉茶吃冷酒,药汤好苦,儿臣不想您喝。”
  她声音柔软清净,含着些因感动而禁不住哽咽的哭腔,一张绝美的侧脸笼罩在半半暗的光线里,瓷白胜雪,细腻如玉,脆弱又精致,格外招人心生怜爱疼惜,尤其是这般孝顺贴心,只叫人心里头发软,恨不得什么都满足她才好。
  皇帝搭在女儿肩膀上的手掌微动,半响,还是轻轻拍了拍,难得温和地应道:“好,父皇定会注意。”
  这时,许太医诊完脉,退到一旁。
  皇帝抽开手负到身后,沉声问:“如何?”
  许太医躬身回禀道:“朝阳公主落水,是寒气入体,又受了惊吓,近日忧思难眠,脉象虚弱,还需静心调养一段时日方可痊愈。”
  皇帝默了一会子,神色渐渐凝重:“你们尽心伺候,若有半点差池,朕拿太医院是问!”
  常念忙小心扯了扯皇帝的袖口,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道:“父皇,儿臣的身子素来如此,不怪许太医他们的,请您放心,儿臣会好好喝药,争取早日恢复。”
  听了这话,又见小姑娘那苍白而极力的笑,老皇帝胡子微动,心里翻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是他和虞儿的亲骨肉啊!
  大晋最娇贵的小公主,生来就是千金之躯,合该受万千宠爱,懂事乖巧,半分娇纵脾气全无,偏偏,不得上苍垂怜,病痛缠身。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能让这样娇弱的小女儿去西北受罪?
  然,今日早朝上诸位大臣对宁远侯求娶的提议又浮现耳边,为朝堂安定,为大晋千秋万代,臣子们个个是提议要嫁朝阳过去。
  他同样是帝王,九五至尊,坐拥天下,自然明白江山为重。
  思及此,皇帝只觉心头堵了团棉花一般,耐心嘱咐几句,便叫豫王与之一道回了勤政殿。
  待皇帝走后,虞妃的脸色终于拉了下去。
  常念拉住虞妃的手,轻轻按了按,先前还泪汪汪的眼睛已是一片澄澈。
  -
  是夜,永乐宫。
  十五过后,冷风簌簌,浓云早已藏起圆月。寝殿静悄悄的,隐约可听烛火跳动的细微声响。
  皇帝撑着手肘斜靠在榻上,右手拿了一卷书册心不在焉地翻着,衣襟忽然被什么沁湿了。
  皇帝不由得一怔,垂眼看了看,入目即是女人哭得通红的眼眶,涟涟泪水正无声滚落。
  虞妃躺在他身侧,用袖子擦干了泪水,轻轻翻身,变成背对着皇帝。
  “虞儿。”皇帝叹了口气,劝道:“你别哭了。”
  虞妃默默闭上眼,不作声。
  半响,皇帝终究还是道:“阿念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不让她去了还不成?”
  虞妃顿了顿,嗓子有些发哑地开口:“你们父女倒是情深,今日阿念和臣妾说了一样的话。”
  “哦?”皇帝不由得直起身子,“她说什么了?”
  虞妃这才转身过来,乌青的眼底还有未干泪痕:“臣妾自然想让阿念嫁到舒家,同在京城,知根知底,又时常能见着,可她竟说,不愿让父皇为难,她愿嫁宁远侯。”
  “你说什么?”皇帝瞬间放下手中的书卷,眼中滑过异色,诸多思绪也自心头涌现。
  虞妃摇了摇头,却是阖眸不愿言语了。
  夜已深,与此同时,彻夜难眠的还有长春宫。
  徐皇后听闻朝阳公主醒了,又听派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回来说,朝阳公主醒来好似换了个人,竟主动说要嫁江恕?登时惊得呛了好大一口茶水。
  那病秧子怎么能嫁江恕?
  便是自个儿活腻歪了要去送死,这节骨眼也得好好活着!
  如今舒家已倒戈为皇后所用,然豫王实力不可小觑,又有皇帝偏爱,若求来日夺嫡取胜,朝阳这个软肋必须提前攥在她手里,最好的法子,便是与舒家联姻。
  时间紧迫,再过几日,宁远侯便要抵达京城向皇帝述职了,说是述职,实则谁不知是为了求娶朝阳公主来的?说不准连聘礼都备好了。
  那江恕可不是善茬,杀伐果决,城府极深,但凡瞧上的东西,便从没有放手的,到时若得知朝阳应允,依照皇帝那个德行,嘴上说着心疼舍不得,只怕心底早偷偷乐开了花,届时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任谁也改不了了!
  三十万大军,那可是整整三十万大军与一个可抵挡千军万马的西北名将啊!
  哪里能凭白送给死对头?
  想罢,徐皇后招手叫来心腹,低声吩咐道:“给永毅候府去一封信,过几日本宫寿辰,务必要舒世子趁机见上朝阳一面,不管使什么法子,定要断了朝阳和江恕的可能!”
  说来也怪,放眼京城多少世家贵女,铮铮硬汉怎偏就爱病美人这口?
 
 
第3章 乌龙   倒也没有那么糙
  徐皇后口中万千贵女都入不得眼却偏爱病美人的铮铮硬汉已经抵达京城外五十里的胡杨林客栈了。
  夜风簌簌,客栈二楼一派肃静。
  两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临窗而立,站在后边的男子垂着头,恭敬将手中的纸条递上:“侯爷,京中回信了。”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那纸条,垂眸低瞥,冷笑便从嘴角溢出,声音亦是冷淡:“十骞,你是怎么办事的?”
  十骞不明所以地愣住,硬着头皮开口:“属下愚笨,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十骞话未说完,纸条便被砸了过来。
  面前的男人倏然转身。
  笼罩在昏黄光线下的,是一张野性难驯的英俊脸庞,轮廓锋利,线条明显,此刻狭眸微阖,眼神睥睨,溢出几分危险:“被掉包了你不知?”
  沉沉的质问透着无尽威压,凛若冷月,冽如冬泉。
  一股名为惧怕胆怯的寒气飞快蹿上人心头。
  十骞急忙捡起纸条左右细看,对着灯光瞧见纸上并无他们侯爷惯用的青松暗影,两手倏的一抖,扑通跪下:“属下失察!请侯爷恕罪!”
  一路上他们与京中通信都是如此,哪知会在今夜出差错!
  江恕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竟似执了一方雪帕擦拭剑刃,他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其漫长难熬。
  十骞素来知晓侯爷有多冷酷无情,几日前有下属失职,直接被军法处置,光是想到此,他掌心便不断冒冷汗:“侯爷……”
  “查清后,自去领罚。”
  “是!”十骞如获重生般的出了门,两鬓竟湿透。
  等候在门外的一众将领见状,纷纷缄默退至两侧,无人敢多问半句。
  半响,里头传来一道低沉的“都进来”,众人才恭敬推门进去。
  雅间宽敞,入内即是一张长方桌,江恕坐于上首,待他开口,进来的将领依次坐下,动作齐整规矩,与在西北大营中并无二样。
  在座的都是追随宁远侯出生入死的得力干将,心中大多明了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侯爷求娶朝阳公主的奏折递上十多日,至今未有回音,又听闻,永毅候世子也要求娶公主……老皇帝是怎么个意思,还未可知。
  静默中,江恕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漆眸深邃,待店小二上了茶水退下,才开口道:“明日进京,诸位有何看法?”
  对面稍显老成的将领捋了捋胡须:“素来听闻皇帝最疼爱朝阳公主,公主体弱多病,这西北又是苦寒之地,若是永毅府世子不上那道求娶奏折,皇上兴许会忍痛割爱,成全了侯爷,可偏偏,永毅候世子不可小觑,又与虞家交好,明日进宫,只怕情势不利侯爷啊。”
  副将陈更却道:“皇帝多疑,时至今日未有准奏,亦未有旁的旨意下来,想来也是动了下嫁公主的心思,借以巩固西北,那什么世子说到底就是个空有名头的花架子,如何比得上货真价实的兵权?”
  闻言,骁骑尉董庆年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依我老董看,干脆想法子把侯爷画像送到小公主跟前,我们侯爷生得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西北多少女子巴巴惦记着?那公主再娇贵也是怀春少女,能不动心?侯爷要娶,卑职等自当效犬马之劳!”
  “你这厮竟连美人计都想出来了?”陈更险些气笑,再看主子爷那冷得堪比冰窖寒冰的眼神,冷不丁的一哆嗦,忙闭嘴。
  心里却是极为赞同地想:论大晋朝有血性有气魄能文能武足智多谋又貌比潘安丰神俊朗的男子,确实非他们侯爷莫属!
  江恕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见底下争论渐渐停下,抬眼看向身侧的白发老头:“先生?”
  白发老头是自幼教导江恕习兵法的夫子,人称宇文先生,此刻沉吟片刻,才道:“未有十全把握,还是备有退路为妥,侯爷久居西北,京城是什么境况不甚明朗,待明日侯爷进宫,老夫便与诸位将军备礼前往各家走动走动,若公主婚事不成,总要有合适的人选。”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
  他们侯爷二十好几,也老大不小了。此番进京,媳妇是一定要娶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议事毕,众人回屋歇下。
  宇文先生单独留了下来,苍老的面庞露出忧虑:“侯爷,宁远候府家大业大,需要的是一位贤惠掌家的妻室,公主身娇体弱,脾气娇纵,绝非良配,且那皇帝捧在手心里疼的宝贝疙瘩还时常有个头疼脑热,若去了西北,公主的身子出了什么差池,你如何与皇帝交代?”
  “先生也以为西北苦寒么?”江恕表情淡淡,却如是问道。
  宇文先生想起宁远侯府富可敌国的家产,一时顿住。
  江恕抬眼看着窗外浓黑的夜,漆黑眸色却比夜色深沉幽邃,令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若想西北安宁长久,朝阳公主是不二之选。先生放心,候府有我在一日,便不需女子操劳。”
  况且,再娇贵再病弱,也是个小姑娘,他宁远侯还养不好一个姑娘么?
  宇文先生笑了笑,便是再想叮嘱几句,听闻亥时一刻的打更声响起,也只得闭了嘴。
  他们侯爷亥时一刻必要安寝,翌日卯时一刻起身练武,每日之事,大至出征验兵,小至三餐衣行,桩桩件件按时按点,比律法刑责还要严肃规整,从不延误,十年如一日的冷淡自持,竟将青年人磨练出不近人情的寡淡性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