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央措看不清，只能听了个大概。
他从声音都能辨别出荀萱轩的戏演得有多足。
见情绪差不多到位，燕央措稍稍用力把荀萱轩拉了回来。
动作间还有些迟疑，他皱眉道：“姐姐，我们别为难仙长了。李大夫不是说也能治么？”
“可你的眼睛就没了。以后可怎么办哟……”荀萱轩说着就哭了出来，本来只有七成真的戏，生生这啪嗒啪嗒的泪珠子给砸成了十。
“姐姐……”少年薄唇翕动，情绪压抑。
两人表面情真意切，实际上都用神识传音交流开来。
荀萱轩在修士看不到的地方苦苦拧着大腿，疼得咬牙切齿，叫嚣着：‘他怎么还不走？！呜呜，疼死了。’
‘姐姐忍忍，进城了我给你上药。’
荀萱轩没仔细听燕央措的话，急急应声道：‘好。真是疼死了。’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年轻修士终于被触动，摆手道：“人命拖不得，你们快进去找大夫吧。”
荀萱轩听他们被放行，心中一喜，差点就露出了破绽。
好在她与燕央措有多年的默契，他也足够了解她
只见他身形一晃，既帮她遮掩了一瞬的失态，又坐实了少年中毒至深的事实。
荀萱轩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已经换做喜极而泣的表情，拉着人就急匆匆往城内走去。
至于为何走得那么快？
因为她脚疼啊，忍着疼还慢慢走，又不是刀尖上的美人鱼，她是傻子才受这罪。
两人穿过城门，直奔望德街而去。
青砖白泥砌成的高楼鳞次栉比，街上有卖绫罗绸缎的铺子、典当、食肆、客栈、茶馆、勾栏应有尽有依稀可见往日繁景。
若不是因为五大家的人限制人流进出，这条街的热闹程度绝对要比现在看着还要好上几分。
蓝砜给她传的纸条中有明晰标注他们现居住的客栈，她也就带着燕央措直直朝那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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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加班太严重了。
让我歇一天吧？想苟命，呜呜～
第117章
好腰
荀萱轩和燕央措一个不愿做刀尖上的美人鱼，一个不愿忍这浑身泥泞。
仿佛心意相通，他们进入望德街没几步就转向了临街的一家客栈。
凌云城往日客似云来，不乏散修，因此灵石在此可暂作流通的货币。
只是如今进出戒严，云不动了，全宿在了这坊间的十家客栈。
两人央求了许久，用了比往日贵了两倍的价格换来了一间窄小的标准厢房。
何为标准？
就是足够一人宿下一宿的那种标准。
一张只能睡下一人的床榻，一道屏风，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扇窗，一个浴桶。
唯一的双数恐怕只有那茶碗了。这还是掌柜收了他们四人的钱，疑似良心过意不去给加的。
临别时，还冠冕堂皇地说这是额外给他们上的。
荀萱轩不是那种尖酸挑剔的人，当初她还是兔子身时就着铜盆都能睡得香甜。
这小厢房五脏俱全，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一刻也不愿多站的荀萱轩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撕下脸上的面具，狠狠的灌了几口清茶。
燕央措不知何时绕到了屏风后。
窗外的阳光斜照竟将人的身影全投在了那薄薄的苏绣屏风上，直叫那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
荀萱轩目瞪口呆，拎着茶杯的手抖了抖，将椅子挪了后忍不住又喝多了几杯。
脸上的燥热还没褪去，身后的响动就停了。
只听他走了几步，对她疑问道：“你怎么挪位置了？”
“哦。这个呀。”荀萱轩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窗户，“我嫌正对着窗太晒了，刺眼。”
她恐燕央措又继续追着问，忙问道：“我们现在出去寻人？”
燕央措没回答，只是垂眸看向她的左腿，问：“你还痛吗？我这有药，需要我……”
荀萱轩没给他机会，避开被掐肿的地方拍了拍，“我没事，走吧。找人要紧。”
燕央措暗藏惋惜地收回视线，点头道：“嗯。我们走吧。”
荀萱轩走在前头开门。
一开门，两个身着天青色广袖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门口。
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变态。”
蓝砜苦笑，郁郁道：“换了张脸，你们就不认识了。”
声线依旧是那个耳熟的声音，荀萱轩羞赧地挠了挠头，“你们变化太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说差点是她给自己留的面子，试问谁能将翩翩君子与粗犷中年男子联系起来？
她是不能了。
荀萱轩探出头去，东瞧西望了好一会儿。
在确定没有人后，她这才把两只大妖请进了门，又忍不住好奇道：“你们是怎么寻来的？这可与云似客栈差了百丈远。”
蓝砜沉默半晌，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将传承好好修习？”
课业未完成被当场抓包的荀萱轩心虚地干笑两声，连拖带爬地用别的事情掩盖了去。
“你们是何时发现魔族身份暴露的？”她问。
蓝砜答：“就在传信给你的那天。”
“那你们不逃么？”
“来不及了。”蓝砜摇头。
蓝猇补充道：“我们发现时城门外燃了许多诡异的秘香。我们穿不过，逃不掉。”
荀萱轩了然，秘香是五大家专门用来对付妖族的。
一般的妖族不似她与燕央措用一个月时间适应了这秘香，他们在秘香中只会迷失自我，变得暴躁，最后在修士的围攻下身死丹去。
至于为何也不白日逃？
她倒还记得前天分析时看到的几处化神境强者的移动轨迹——白日虽无秘香，但五大家的几位化神境长老会在外坐镇啊！
也逃不掉。
想着，她就开始愁，叹息声也尤为大。
“你们来，没有做任何计划吗？”蓝猇不禁问。
室内变得愈发沉默。
荀萱轩不知道她那个临时想出来的“计划”算不算？
燕央措则有些恍然——他好似在胖兔子身边呆久了，也染上了些随心所欲的习惯。
蓝猇与蓝砜见两人这表情，很难不沉默。
“你们也是啊！就不怕也逃不掉吗？”蓝猇忍不住又问。
被提及的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对这个问题倒是不多担忧。
“……”
蓝猇沉默。
荀萱轩不愿见气氛彻底凝滞，急忙扯话题道：“你们知道泄露你们身份的人是谁吗？”
“不清楚。”蓝砜回答。
燕央措皱了皱眉。
总不能时他们稀里糊涂自己暴露了身份吧？
就算是，五大家的人来得也太快、太蹊跷了些。
“你们离开时可曾与谁见了面？”
沉默良久的蓝砜抿了抿唇，迟疑地道：“楼一。”
“楼一？”荀萱轩重复了这两个字。
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好熟悉。
片刻后，她猛然忆起，拍案道：“楼一，我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了！是燕家。”
“燕家？可是易都燕家？”蓝砜皱眉道。
“是。”荀萱轩肯定。
那时燕家家主请燕央措到那什么花间苑叙旧，她记得很清楚就是有小厮凑到燕穆耳旁给他递了句话，其中就夹杂着“楼一公子”四个字。
她当然不会当着蓝猇与蓝砜的面将事情摊开了说，就转口道：“五方秘境试炼需宿在燕家。我偶然间听一燕家下人说提到的。”
五方秘境试炼开始的时间比她到秘境中接受传承还要早。
两人来到罗云森林中心时，身上穿的就是玄天宗的练功服。
作为同船人，蓝砜对他们没什么不能信任的。
再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只是……”蓝猇有些犹豫，“楼一是我们的旧识。他的志向就是让半妖摆脱世俗偏见，又怎会与五大家的人混在一起？不会是你们不小心说漏了嘴……”
不待他说完，蓝砜便打断了他的话，“蓝猇！休得胡言。”
“可……”蓝猇还欲反驳。
蓝砜打断，又沉沉叹息道：“猇，这便是我要教你的第二件事——人都是会变的。”
蓝猇嗤了一声，道：“师尊您就没变。”
“那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寿数终有限。你莫再总想着逃避。”
蓝猇沉默，眼底的倔强却将他的心思表露无遗——他还是“不服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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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腰，我高中刷题的时候看过一篇阅读，犹记得那句——“选男人就要选腰好的。”
那时的我整一个就是刘姥姥逛大观园——新世界大门已打开。
第118章
心不是自己的
蓝猇沉默地走向窗棂处，倚着窗一言不发。
蓝砜不欲多劝，只是无声叹了一息，“不管他，我们继续。”
话音未落，蓝猇又快走了几步站定在他身旁，虽仍是一言不发，但态度也很鲜明。
荀萱轩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连，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现在是谁泄露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他们在来之前分析过五大家的布局，对他们所在的方向位置以及看守的人实力强弱还是清楚的。
燕央措恰巧了留了一部分假秘香，能将一处秘香换成假的，想要逃出去还是可以的。
这是这行动需要在白日进行，这才是最难的。
“装成是去给他们送吃食的不就行了。”蓝猇嗤了一声，“前些天我才看到祥玉楼的小二带着食盒往城外走去，料想应该是给他们送吃食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荀萱轩赞同。
四人合计了许久，直到半夜才散去。
临别时，燕央措拉住蓝砜，问了一句：“楼一是哪里人？”
得到的答案是：“龙榆国人。”
他不禁又问：“龙榆是否存在一种秘术——可操控人于无形？”
蓝砜思忖了好半晌，不确定地道：“这种秘法我也只是听闻一二。但秘法并不是想学就会的，它是有门槛要求的。”
燕央措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送走两人，室内便只剩下荀萱轩和燕央措。
她盯着沉思的燕央措好几许，他好似没有察觉，依旧皱着眉。
又过了半晌，燕央措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唤他也不应声。
荀萱轩看不过去，手动替他松了松，又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只听他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道：“我在想他们的身份……是不是有可能在最开始由我们暴露出去。”
“怎么会？”荀萱轩不解，“我们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是吗？”
“是。但若是有人察觉出来了呢？”燕央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那你怀疑谁？”荀萱轩问。
“娄苍。”
他一直怀疑娄苍背后还有人，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楼一。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娄苍或许也只是楼一的傀儡。
蓝砜肯定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他们一开始怀疑楼一的时候并没有反驳，而是就此肯定了。
他依稀记得娄苍在与他第一次相见、谈及期愿时所说的话，真是与楼一的话一模一样。
荀萱轩不禁皱了眉，“怎么会？”
话音未落，门被敲响。
她警觉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抬手撤去结界，问道：“是谁？”
“是我。”娄苍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荀萱轩先前对燕央措话中的疑惑在此刻被解开——或许一切真的有可能因他们而起。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踱步到门边。
门向内打开，露出了背遮掩在门后的熟悉面孔。
荀萱轩抿了抿唇，装作惊讶道：“娄苍你这么在你这里？”
娄苍盈盈一笑，道：“我当然是跟着你们来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燕央措，“这里不安全，你、你们赶紧离开吧。”
荀萱轩正向说什么，燕央措却抢先一步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
娄苍没有因为燕央措的话露出旁的神色，他仍只是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而来？我又知不知道很重要么？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说着，他侧过身子，让出足够一人通过的宽度。
荀萱轩与娄苍接触得并不多，她不喜他看她时眼神，因此更多时候是燕央措与他走得近。
许就是这份不熟悉与潜意识的警惕降低，让她从不察觉到这份潜藏在她身旁的危险。
“我们可否带两个朋友一起离开？”荀萱轩问道。
娄苍转眼看向她，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几分，道：“不能。我只能带你们二人离开。”
燕央措顺势接上，又言谢道：“那谢谢娄叔的好意了，请恕我们现在不能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