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城阙(女尊)——鲸屿Freya
时间:2021-11-11 00:23:45

  楚滢只笑得轻轻松松:“哎,有缘,连吃都能吃到一起去,真是有缘啊。”
  台上书正说到,那穷秀才进京,金榜高中,前途无量,有高官愿意把自己的儿子许配给她,她便看不上原配夫郎了,回去大动干戈要和离。
  说书娘子讲得忽而凄惨,忽而愤慨,台下听众更是义愤填膺,纷纷附和:“不像话,太不要脸了。”
  但也有少数自诩清醒的,拿腔拿调地叹道:“都说糟糠之夫不下堂,但人都是往高处看的,若是你们眼前放着前程美眷,又有几个能把持得住?”
  她们兀自争辩,楚滢只摇头低声道:“能说出这话的,真是卑劣之极。”
  苏锦便一眼瞧过来,“你也是女子,竟这样想?”
  “女子又如何?人品贵贱,本就与男女无关。”她道,“贫贱时攀了高枝,得了原配夫郎的照拂,转头自以为有了大好前程,便想转身一脚踢开。这样的人,那公子已是错嫁了,如今趁早看清,和离了仍有自己的人生可以好好过,倒也是一件好事。”
  苏锦望着台上,目光略空,神情似有怔忡,“如果是你呢,你会怎样选?”
  “自然是选我的夫郎。”楚滢答得不假思索。
  他却像是对这个故事格外有感触似的,沉默了片刻,又轻声问:“那假如不是在更好的前程和夫郎之间选呢?假如选了你心爱之人,你眼前拥有的一切,却会输掉九成,你还会这样想吗?”
  楚滢不知道,他这样心胸远胜常人的男子,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在意这个问题。
  但她仍是正色答:“人各有志,于我而言,心爱之人便是世间最珍贵,最不可替代之事。哪怕我所有的一切满盘皆输,只要他不嫌弃我,我是东山再起也好,贫瘠度日也罢,都很满足。但如果失去了爱人,哪怕坐拥天下,也了无生趣。”
  她没有说谎,前世,她有的是朝野上下的歌功颂德,和冰冷寂寞的宫室,唯独没有了他。
  苏锦的眼神闪了一闪,似乎要说什么,身子却突然被人一撞,不由自主地就向她倒来。
 
 
第7章 糖人   陪我长长久久。
  楚滢下意识的,一把就将他护在了怀里。
  “对不住,对不住。”那撞人的是个大娘,连连道歉,“今儿个实在是太挤了,不小心撞着了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锦在楚滢怀里不动声色地挣扎了一下,试图坐直身子,道:“无妨,不必介怀。”
  楚滢原是护他心切,要生气的,但见对方不是有意,道歉也诚恳,也就罢了。何况……
  何况,给了她难能可贵的机会,能轻薄……不是,亲近苏锦。
  她胳膊环在苏锦肩上,迟迟不肯拿下来,只觉得怀里的人柔软又温暖,已经多年不曾这样抱过他了。
  那大娘也是个自来熟,见他们举止亲近,笑眯眯道:“这是你家夫郎吧?真是一对璧人,天作之合呀。今日茶楼里人太多,这样美貌的夫郎,是该护好了,别让我这等老婆子粗手大脚的,再给磕着碰着。”
  楚滢怎么听怎么受用。
  “我不是……”
  苏锦刚低声开口,就被她截断下来,点头如捣蒜,“大娘说的在理,我一定记得。”
  “……”
  苏锦被她搂在怀里不放,脸上红意顿起,抿了抿唇,忽然起身,“我不听了,先走一步。”
  “哎哎!”
  楚滢一路紧赶慢赶,穿过拥挤的人群,追着跑出去,在门外拉住了苏锦,气喘吁吁:“你,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只是怕与大娘解释不清,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为这个生气。”苏锦低声道,“只是人太多了,不自在。”
  “好好,都听你的。”楚滢立刻狗腿,“我们不听了,随处逛逛,要是没有好玩的,一会儿就回去。”
  这人也没有反对,二人便沿着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一路上,楚滢留心看两旁的摊位,却始终没有看见像前世一样卖挂坠的,想来终究是不能事事都一样。但无妨,别的也有很多。
  “你喜欢流苏坠子吗?或者木梳、簪子?”她一路东张西望,一边在苏锦耳边念叨,“那边卖的小铜镜,看起来也不错。”
  苏锦看了她一眼,略显好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难得出来一次,”她诚恳道,“我想买点东西送你。”
  “不用,我对饰品玩物这些,并没有什么爱好。”苏锦淡淡道。
  许是看到了她若有所思,四处飘忽的眼神,又补充道:“文房四宝、日常用具一类,也一概不需要。你怕不是忘了,我住在你那里,日常吃穿用度,都是你出。”
  “……”
  楚滢陡然噎了一下,就见眼前人神色淡淡,转开头去的瞬间,唇角似是飞快地笑了一下,带着几分促狭。
  她心怀不甘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一世的苏大人,好像是不如前世好对付了啊。
  顾盼间,忽然瞧见了一物,她立刻来了劲头,“那这个呢?”
  苏锦一回身,就见她快跑几步,站定在一个摊子前,像是有些赌气地望着他,“这个家里总没有了吧?”
  倒的确没有。
  是卖糖人的,一个老婆婆正坐在后面,慢条斯理地捏,前面的架子上插着好几个,颜色鲜亮,惟妙惟肖。
  “你要拿这个送我?”他走过去,微微笑道。
  楚滢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盯着地上哼哼唧唧:“因为你说什么都不缺嘛。”
  苏锦看着她的模样,倒也觉得有趣,心里忽然软了一下,“那便这个吧,挺有意思的。”
  “真的?”楚滢的眼睛里立刻有了光亮,乐开花地对那老婆婆道,“婆婆,要两个糖人。”
  “好嘞,”老婆婆慈眉善目,“要什么模样的?”
  苏锦原是想着,从架子上做好的里随便挑两个就行,横竖这就是讨小孩子开心的东西,也没有多大的分别。
  不料楚滢倒还挺认真,“什么模样的都能捏吗?”
  “你要说这天上的神仙,水里的龙,那老婆子可捏不出来。”对面笑眯眯的,“寻常的花草鸟兽,人物脸谱,那是都没有问题。”
  楚滢一听来了精神,“那能照着我们俩的模样捏吗?”
  “行,怎么不行呢?”
  老婆婆说着,手里的糖块就开始翻飞,十指灵巧,让人目不暇接。
  苏锦转头看着楚滢,声音低低的:“为什么非要是我们俩的模样?”
  “因为是我送给你的呀。”楚滢昂着头,十分有理似的,“平常的猴儿啊鸟的,都太普通了,怎么能显出是我送的呢?”
  他摇摇头,心说这是什么歪理,但也只能由得她去。
  老婆婆的手挺快,不出一会儿工夫,两个糖人就捏好了,确实是还挺像那个意思,衣服样式花色都对,连身形都考虑到了,男糖人比女糖人高两分,摆在一起,的确是很般配。
  楚滢笑眯眯地付了钱,举在手里,怎么看怎么高兴。
  “就这样喜欢?”他轻声问。
  “是啊,”楚滢笑着,将其中一个递过来,“喏,分你一个。”
  他接过来看了看,是糖做的女娃娃,圆圆小脸,黑发杏眼,虽然受工艺所限,相貌上并不能还原几分,但也颇为可爱。
  只是嘴上却要道:“原来你就长这样?”
  “怎么了,不像吗?”楚滢晃晃脑袋,“我倒觉得还挺传神的。反倒是你的这个,差得远了些,哪怕老婆婆的手再巧,也捏不出你一分好看。”
  “……”
  听她用这样理所应当的语调,说这样腻人的话,苏锦的耳尖忍不住一热,没有接她的茬,只问:“为什么是将你的糖人送给我?”
  不料她一仰头,眼睛亮晶晶,“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话问得。
  他努力镇定道:“自然是真话。”
  “因为我想把像你的这个,留在我身边。”楚滢捧着手中的糖人,眉眼弯弯,声音忽地放轻了几分,“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了。”
  “……”
  苏锦只觉得胸中陡然有些难言,他偏开目光,不去看她喜上眉梢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像是很不解风情地随口玩笑:“我又不是什么小鸡兔子一类,捧在手上像什么话。”
  楚滢却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只冲着他笑:“对了,你回头要是打算吃它,记得对我温柔一点,不要一口咬掉我的脑袋,记住了吗?或者……至少别让我看到,太残忍了。”
  说着,还作势抖抖肩膀,啧啧有声。
  他哭笑不得地看了她几眼,真是,亏她想得出来。
  “这么大一个糖块,吃到什么时候去?”他摆弄着手里的小糖人,低声道,“回去后便找个地方摆着罢了,倒是你……”
  他觑她一眼,微挑了眉梢,“该不会往后漏了功课,被我训的时候,就回去躲起来,一口一口咬我的脑袋泄愤?”
  “噗……哈哈哈哈。”楚滢一个没绷住,大笑出声。
  果然,她的苏大人,在宫外头,不一口一个“陛下”的时候,就会有趣许多。
  她装作沉思的模样点点头,“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苏锦看她的眼神,幽怨中又带着几分好笑,她嘴角的笑意就忍不住浮上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开玩笑的,”她轻轻道,“我不舍得。”
  她举起手里的糖人,对着阳光,眯了眯眼端详,“我要将它好好地存起来,陪在我身边,卿云殿很大,它可以永远放下去。”
  苏锦看着她的样子,出了一瞬间的神,最终还是忍不住纠正她:“可是,糖也不能放太久,终究是会坏的。”
  楚滢倒是一副很想得开的模样。
  “世上有什么是不会坏的呢?”她望着糖人平静道,“卿云殿就修缮了多次了,大楚的数百年基业,总有一天也会江山易主。沧海桑田,水滴石穿,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生如朝露,不知晦朔,但哪怕只有几十年的光景,曾经以为会在身边一世的人,也会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
  “所以,能有多久是多久,只看眼前,不问来日。”她笑嘻嘻的,好像刚才那番沉重的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如果嫌糖存放得不够久的话,那不如……”
  苏锦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街道,并没有来接她的话。
  她落了一个冷场,却毫不受影响,反而靠近他身边,仰头看着他,“不如你在我身边,陪我长长久久吧。”
  苏锦笔直望向前方的目光,突然颤了一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插糖人的小竹签。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楚滢在他身边自说自话。
  他犹豫了几番,终究是道:“我不合适。”
  “为什么?”
  “你身份特殊,还很年轻,往后你身边会有更相配的人。”
  “你教我的书上,不是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吗?”楚滢目光坦荡,“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苏锦低着头,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也不知是苦笑,还是无奈。
  “你喜欢我教你功课,帮你处事,只要好好用功,我就不会走。”他轻声道,“回去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第9章 红线   苏大人的危机感。
  苏锦闻言,持筷的手顿时僵住,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泛起红来。
  一旁有热心过头的君侍,就打趣道:“您瞧苏大人,平日里多精干稳重的人,聊到这些事上,原来却也像小儿郎一样,害羞得厉害。”
  旁边另有人道:“要是侍身记得没错,苏大人是还没有婚嫁的,要是成了亲的男子,怕也住不进宫里来。”
  众人纷纷点头间,苏锦的脸已经红得快要烧起来。
  楚滢心里一动,心说难道太后这是要给他们牵线?
  前世的时候,她和苏锦熟悉得并没有那么快,第一年的家宴,她没有好意思带他一块儿来,自然也就没有在太后跟前露脸的机会,后来他们便渐渐地互生了情意,也就不需要别人来牵线搭桥了。
  太后在她的婚事上,一向颇为开通,苏锦和她在一起久了,朝中渐渐地生出不少难听话,他老人家却从未阻拦过,一直到后来,苏锦自认是恭王同党,她顶着满朝压力,要纳他入后宫,那一班子大臣整天血谏死谏的,他也从未多话过一句。
  他只对她道:“哀家老了,不管你们孩子间的事,你只要自己将人认准了就行。”
  照他这副架势,要是今天突然来了兴致,给她和苏锦拉一拉红线,她觉得倒也很符合他老人家的做派。
  于是楚滢心怀暗喜,面上却要假装刚正不阿:“父后,您说什么呢,您没瞧苏大人脸都红了?”
  太后却笑得合不拢嘴,“男子到这个时候,都是羞的。但天下间的男子,也终是要嫁人的,如今在这里的没有外人,怕什么,大胆地说。”
  说着,就向苏锦问:“苏大人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的话,二十五了。”苏锦低声道。
  这个年纪,别说是男子,即便是放在女子身上,也算是大了,至今尚未成亲,很是不寻常,因而朝中的那一拨老古板,例如倪雪鸿,明里暗里都笑他是太过要强,没人敢要,要将自己熬到孤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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