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城阙(女尊)——鲸屿Freya
时间:2021-11-11 00:23:45

  “为什么?”
  “这样的奇思妙想,若说是臣教出来的,也实在是师门之耻。”
  楚滢站在他身后,哧地一声,险些没笑喷出来。
  嗯,还是这样会和她玩笑的苏大人好,别像刚才,一口一个绵延后嗣,开枝散叶的,听着她心里都窝火。
  她轻手轻脚,力度适中地替他按着,看着他眉心渐渐舒展些许,只觉得心里也松了些。
  “苏大人,”她轻声道,“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要累坏了自己,政事是处理不完的,大可以慢慢来。”
  何况,她眼下是带着前世的心智重活的,她不是什么都懵懂无知,软弱无能的小皇帝了,她都可以替他分担。
  苏锦只微微笑了一下:“臣没事,只是这两日睡得少了些,今天席间又饮了酒,是臣不小心,陛下不必担心。”
  “你又熬夜了?”楚滢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事忙成这样?”
  “无妨,是南方的一桩案子,还没有多少眉目。”他道。
  见他疲累,楚滢也不忍心多问,只将手移到他肩颈上,轻重揉捏。他倒也当真顺从,任由她作为,也不再推拒,就像前世一样,安静而信任。
  她的手游走在他肩上,忍不住就出了一下神。
  苏锦单看上去,只是清瘦些,但仍是宽肩窄腰,长身玉立。可是一摸上去,哪怕隔着衣衫,锁骨和肩胛也一清二楚,让人不由得心疼。
  他再有雄才伟略,依然是个男子,并不是铁打的人,哪经得住长年累月这样消耗。在多数男子只求嫁得良人,衣食无忧的时候,他却在替她一肩扛起这大楚朝。
  她小声道:“再忙也不许熬夜了,听见没有?不然我就搬进桐花宫里,夜夜来逮你。”
  眼前人只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昏沉欲睡,模糊道:“胡闹,哪有陛下的样子。”
  话音落下不久,却就不出声了,呼吸又轻又缓,楚滢感到他的身子在她手底下渐渐发沉,就知道他睡着了,于是停了动作,轻轻地凑到他侧面。
  苏大人这睡姿并不舒服,她主动把肩膀送上前去,他倒毫不抗拒,自然而然地就靠在了她肩上。
  呼吸清浅,眉目如画。
  楚滢撑着扶手,扎着马步,以这般艰难姿势维持着,心里却乐得很。
  这可是苏大人你主动睡的朕。
 
 
第11章 谜题   前世发生了什么。
  楚滢陷在梦里,醒不过来。
  前世,恭王谋逆,策反神武军,直逼京城,万幸苏锦提前防备,与远在西疆前线的威宁大将军通了密信,密调天机军回朝,刚刚好赶上,在洛州展开激战。
  天机军常年征战,以战代练,极为强势,并不费多少艰难,就取得了胜利。
  恭王自裁,京师无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是传回来的另一个消息,却令朝野震惊,几乎不敢相信。
  “启禀陛下,老臣亦不敢信,只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啊。”大理寺卿跪在她面前,老泪纵横,“三万神武军,被尽数坑杀,累尸道旁,筑成京观,其惨状不忍目睹,令人发指啊。”
  楚滢彼时还稚嫩,甚至问了一个蠢问题:“什么叫做京观?”
  “不怪陛下不知道,这些年我朝太平,没有大战,也只有臣这样的老婆子还见过这种东西了。”皓首老妇痛哭道,“过去大战之后,将敌军的尸体堆成小山,盖土夯实,筑成高台,就叫做京观,乃是用以炫耀武功,震慑敌人。但是,但是……”
  “不可能。”
  楚滢遍身发冷,深吸了几口气,“这不可能是苏大人做的。”
  神武军不是什么敌军,是大楚自己的将士,只是上面的将领被恭王蛊惑,领兵造反,底下的士兵却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军令如山,本没有选择。
  他们不是商议过吗,只要能平定事态,擒住恭王就可以了,至于神武军的将士,就地缴械,根据参与叛乱的情节,再行处置不迟。
  明明已经胜了,苏锦怎么会赶尽杀绝,更何况是……铸造京观?
  大理寺卿捶胸顿足,嚎啕不已,“苏大人已经认了!陛下,神武军中都是些何人?那都是良家子,不乏世家子弟,如今朝野激荡,民愤冲天,陛下,您护不住了!”
  楚滢死死抓着龙座的扶手,只觉得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会的,她知道苏锦,他绝不是这样残暴荒诞之人,这里面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
  但是苏锦还朝的时候,不但亲手击碎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还在满朝文武面前,带来了一个更令万人唾弃的消息。
  “是臣做的。”他跪在大殿上,笑得平静,“陛下,虽然恭王殿下已经事败身死,臣却不愿意让您胜得太高兴,三万神武军,对大楚也是割肉之痛吧。”
  楚滢坐在龙椅上,满目眩晕,“你在说什么?”
  “陛下还没有明白过来吗?”他望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几许嘲讽,“臣是恭王殿下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殿喧哗,有耐不住的大臣已经厉声责骂他,楚滢却只觉得滑稽极了,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在朕身边这几年,什么政事都是你帮着朕操劳的,就连恭王,也是你领着天机军击败的,事到如今,你跟朕说你是她的人?你是糊涂了吗?”
  苏锦只始终笑着,“击败恭王的,是威宁大将军,臣原本是想调动天机军,与恭王会合,一同攻入京师的。是大将军过于刚正忠心,臣失算事败,自知无力回天,那假传军令坑杀神武军,让陛下难受一阵的本事,臣还是有的。”
  “……”
  楚滢望着满殿乱象,只觉得心疼得快呼吸不上来了,她道:“你不要再胡说了,这些年,朕的治国之术,为君之道,哪一样不是你教的?如果你是恭王的人,何须这样劳心劳力,鞠躬尽瘁?”
  苏锦却轻轻笑出声来,好像她问了一个极可笑的问题似的。
  “正因为您的一切都是臣教的,所以陛下,您永远胜不了臣。”他跪着仰望她,平静从容,“这些年在您身边,只是为了行事方便。朝臣皆忌惮臣,只有您最好骗。”
  他的笑容仍旧如从前一样温柔,却一字一字对她道:“陛下,您太蠢了。”
  朝野愤怒,万民请愿,楚滢只能下令将他收押大理寺,稍后再做定夺。
  她不顾众人反对,去看过他许多次,每次都是她连番质问,他心如止水,她泪流满面无功而返。
  “苏锦,”她苦苦哀求他,“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却只是云淡风轻,目光平静得像是一个已死的人一样。
  “臣都已经与陛下说过千百次了,臣是恭王的人,即便事败,也要惹出些乱子来,不想让陛下在龙座上坐得过于安稳。”
  “你明明就不是!”楚滢一拳打在牢房的铁门上,与墙相撞,哐当作响。
  “威宁大将军都与我说了,他从未听说过你有挟持天机军,与恭王同流合污的意图,他问遍了军中将士,都道那夜一片混乱,对面神武军自知将败,点火放烟,他们看不清全局,却都没有做过坑杀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也说了,他们看不清全局。”眼前人淡淡道,“不过此事,确与大将军无关,他被臣瞒得严严实实的,只懂打仗,却不懂人心。”
  楚滢一拳一掌打在牢门上,只觉得手上生疼,却也比不过心里的疼。
  苏锦只望着她,惨淡微笑:“陛下不如打臣,更畅快一些。”
  她都快被逼疯了,抬起手来,落到他身上,却是紧紧环住了他,将他拥进怀里,哭得像孩子一样无措,“苏锦,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们要你死,你知不知道?”
  苏锦在她的怀抱里,身子微微发抖,声音却仍平静:“臣敢做下这样的事,就没有想过能活。”
  她无助地攀上他的肩膀,去吻住他的唇,眼泪落在双唇相交处,一片苦涩。
  “求求你,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在担心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什么都可以想办法,怎么都比如今这样好。求求你,不要让我失去你,苏锦……”
  她怀里的人闭着双眼,声音颤抖,睫毛底下隐有泪光,“你这样,才是真的要逼死我。是我背叛了你,无需多言。”
  然后,就当真任凭她怎么哀求,都一言不发。
  真仿佛,铁石心肠。
 
 
第12章 诊脉   苏大人想见您。
  楚滢大口呼吸着从梦里醒过来,像濒死的鱼,其状把守在一旁的百宜吓了一跳。
  “陛下,您这是怎么啦?”她忙给端茶擦汗,“被梦魇住了吗?”
  “嗯。”楚滢接过杯子,一气喝干,背脊上全是冷汗。
  “这可吓坏人了。”百宜道,“您近来好像睡得常常不好,正巧,御医来请平安脉了,正候在外面呢,要不叫她瞧瞧吧?”
  她满身大汗,心仍跳得极快,将空杯子递过去,示意再要一杯。
  没有用,御医院里的那点子本事,她前世已经轮番试了个遍了,要是能管用,早就好了。但她还是夜夜梦魇,不是惊叫就是哭喊,到后来,哪夜没有这样的动静,伺候的宫人反倒以为不正常了。
  只要苏锦回不来,她就一生一世都好不了。
  哪怕是如今重活一世,她仍时常困于那种惊恐中,难以自拔。
  但是既然御医都来了,见百宜关切,她也不想硬拂她的心意,便点点头,让叫进来。
  给皇帝请脉,来的自然是院判,头发花白的老妇,她前世早就熟悉了。
  那些年她熬坏了身子,内里都掏空了,再名贵的补药灌下去,也是泥牛入海,无济于事。这院判倒也当真不怕她,直率得很,道:“陛下如今之状,要是戒了饮酒,不再碰那些丹药偏门,大约老臣还能施为几分。但若一意如此,只在三五年间。”
  她都给听笑了,挑眉道:“你倒敢说。”
  “臣是医者,活到这把岁数,还有什么不敢?”院判在她面前边写药方,边摇头叹息,“若是能换陛下听臣一言,臣的脑袋,掉便掉了吧。”
  楚滢却只在卿云殿经年浸染的酒气里,仰头望了望高高的房梁。
  “院判,”她轻声道,“你可知,世间何物可以医心?”
  老妇沉默了半晌,手中笔顿住了,墨便从笔尖晕开来,将一张写了一半的药方染废。
  她最终只道:“臣无能。”
  是啊,医者亦有不能医之症,有不能救之人。
  楚滢觉得,这老妇前世里大约是烦极了她,日复一日地给她这个无药可救之人,开些换汤不换药的方子,叮嘱几句两相都知道无用的话,也是挺为难。
  到头来,竟是这老妇熬得比她还久,瞧着比她硬朗多了,倒是她已经再世重生走了一回。
  不过眼前,她还是少年蓬勃,气色上佳的小皇帝,这老院判见着她,倒是露出了她许多年未见过的笑意。
  一番诊脉,只道:“无甚大碍,只是脉象隐约有些浮躁,敢问陛下,近来可有何事放在心中思虑吗?”
  楚滢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大约也只是那些朝政。”
  “那便无妨。”院判笑眯眯地点点头,就合上药箱起身,“如今秋日里,心浮气躁些,睡得不踏实,也是有的,臣替陛下开一副润肺安神的汤药就好了。”
  楚滢靠在小榻上,愁眉苦脸:“劳驾,加些有甜味的药材,不然实在喝不下去。”
  这院判在宫中日久,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闻言一挑眉:“那陛下也不必让臣开汤药了,自行熬一盅梨汤喝了不就好了?”
  这老太太,竟还揶揄她。
  送走了院判,百宜折回来,笑容松快:“陛下就忍一时吧,奴婢见您近来总是梦魇,心里可慌了呢,既然院判这样说,倒也能放下心来了。”
  楚滢只笑了一下,点点头,也知她有心。
  汤药没有用,御医也没有,她的一切惊惧畏怖,不过是来源于前世,和苏锦纠葛到最后,眼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好在如今,重活一世,他还在,一切都还有得挽救。
  楚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目定神。只是,她始终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威宁大将军是个忠诚可靠的人,他说天机军上下都自称没做过坑杀之事,那除非他被蒙蔽至深,不然就是没做过。但是洛州道旁,累累白骨,又是世人都能眼见为实的。
  这真是奇了,难道神武军还能自己给自己盖了京观不成?
  但是苏锦……她再活十辈子都不信,以苏锦的心性会做出那样的事,什么坑杀将士,什么乱臣内应,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自从那一战回来,他就像陡然变了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您在想什么呢?”身边百宜小声问。
  她疲累至极,一个没留心,就顺口道:“我在想苏大人。”
  百宜像是一愣,随即就掩着唇笑出声来:“陛下,虽说咱们和桐花宫的人,人人都看出您对苏大人的心意了,但您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呀。”
  楚滢吁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心知无法与她谈论前世之事,只能随着无力一笑:“怎么,近来苏大人都不爱搭理我,还不许我想想。”
  这话倒是真的,自从那天中秋家宴后,苏锦待她,称不上冷淡,但却极为恪守君臣之份,说罢了话就躲,无事就不留她,不论她怎么嘴甜卖乖,怎么试图亲近他,他都半点也不接茬。
  她十分想不明白,他前世从不曾对她躲避如此,就说今生,他那天听闻太后要给她选君侍的反应,也并不像是全然不在意。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百宜看她满脸烦闷,却笑得有些戏谑:“话不能这么说,奴婢瞧着,苏大人对您也不差,只是您是九五之尊,他是您的帝师,这中间隔着一层身份呢,他若是对您过于亲近了,让人瞧着说闲话,像什么模样?再者,男子总不能过于主动,让人小瞧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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