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山之事后,就连对家事不闻不问的父皇现也劝他纳了蒲花。
种种都让他更加烦恼,他也就隔三岔五去一趟了。
立在马上,望着繁华街道,呼雅泽心中烦闷,想了想,他纵马去了浓翠园。
进了□□,竟听到一阵箫声。
呼雅泽眉头深深皱起,不自觉一阵反感,还有些恼怒。
他生平最恨男人吹箫,这里居然还有人敢吹?
绕过木丛,见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背对着他,迎着夕阳,对着一湖碧水在吹奏。
呼雅泽便顿足,听他吹完。
这曲子应是练了许多遍,否则以他乐理丝毫不通的底子,怎会吹得这样熟稔,连卡断都无。
“怎的又开始学这个了?”呼雅泽朝他走去。
男子闻声,忙转过身来,只见其肤色黝黑,浓眉高鼻,一双虎目锃锃发亮,肩膀宽阔、肌肉发达,是一名极阳刚威武的男子。
正是太子的胞弟云昭王赛坦。
赛坦收了萧,唤道:“皇兄。”
呼雅泽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的萧,一把油光发亮的紫萧,非集市上所卖之物。
他的目光又回到对方脸上,打量着自己的胞弟,目光中难得带了温情,“还这样乐在其中,我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感知。”
同为武学高手,赛坦有些羞愧,说:“奏曲是这样的,沉浸乐符中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
听得胞弟都自学出心得来了,呼雅泽心中一阵酸意,暗想着要是他也肯学,早就通乐理了,跟敖岚也有话题聊了,但旋即他又质起气来:他凭什么要去学鹿纯聪?他不通乐理又如何,敖岚还不是他的!
按下去复杂的心绪,呼雅泽违心说:“怎不去找乐师研讨,进步更快?”
赛坦笑了笑,“只是养伤无聊,打发时间而已,并无精进之意。”
呼雅泽心中舒坦了一些。
“你的伤如何了?”
“结痂了,宋玉说过几日就拆掉纱布。”
呼雅泽颔首,转而道:“韩杰已经审了一个月,未审出线索。”
提到这个名字,两个男人的目光瞬时都带了杀意。
赛坦声音带着冷意,“皇兄是想杀了他?”
呼雅泽眸光狠毒,声调没有任何起伏:“无用之子,当弃则弃。不过他伤过你,自然不会让他轻易求死,就交给你,由你处置。”
赛坦目光沉似黑夜,浸着与呼雅泽一样的狠毒之意,与方才吹箫之时的闲适判若两人。
他黝黑的面孔闪着令人胆颤的光,“我一定会这个老对手度过难忘的生前时光。”
呼雅泽缓缓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颇为赞许的样子。
他的胞弟他很了解,对对手手段尤其残酷,待韩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他要将尸首挂在城西菜市型架上,让天下人见识反夏的后果。
晚上,兄弟二人一同饮酒。
赛坦深知皇兄心内烦闷,出于自尊又不肯言说,便尽心陪着他,对于与那个女人有关之事,丝毫不敢碰触。
呼雅泽忽而道:“赛坦,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晚上经常去流沙河里游泳么?”
赛坦闻言,也不管还缠着纱布,已开始解衣裳,往水里走,“来吧,皇兄,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比试了!”
呼雅泽放声大笑,也三两下除下衣裳,“扑通”跳入湖中。
镜面般的湖水被打乱,一时间浪花飞腾,两道白条冲刺出去。
年轻男子精力旺盛,待二人发泄完,月亮已上柳梢。
两人□□着结实的胸膛,靠在岸边,喘息着望着星空。
“赛坦,幸好有你,否则,我后悔终生。”
“皇兄既然在乎,以后再不可意气行事。”
呼雅泽轻叹了口气,他何不知其中道理,但那一刻,他的确失去了理性。
赛坦头一次见皇兄叹气,皇兄在他心中一直是英雄的形象,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如今却被一个女人折磨得如置火架。
但夫妻之事,他不敢过多置喙,何况皇兄本就多疑,说多错多。
呼雅泽忽地幽幽问:“赛坦,你觉得我与任正比如何?”
赛坦毫不犹豫:“皇兄英武不凡,任正怎能比?”
呼雅泽似乎更烦闷了些,“女人不一定这样想。”
赛坦笑了,“皇兄不信随意去大街上抓几个女人问问,若有人选任正,我自废武功。”
呼雅泽声音发闷,“论容貌我是比他强些,但有些女人非注重皮囊之人,更注重男人的文才脾性。”
赛坦这下也不吱声了,他想到敖岚连正眼都不肯瞧他的冷漠态度,不禁黯然,方才吹箫时无处发泄的郁闷心情又回来了。
兄弟二人沉默片刻,回顾皇兄今晚异常的话语,赛坦心内发紧,望向呼雅泽,试探道:“皇兄,你同意母后的要求了?”
若是这样,敖岚该如何处置?
直接将她杀掉,还是将她囚禁起来,当作皇兄的泄欲工具?
呼雅泽没说话。
他有时恨不得将这个背叛他的女人掐死在手中,有时又无比怀念她身上独有的花果香,贪恋她一身的冰肌玉骨,想将她捏在怀中肆意□□。
即使她给了他这样的侮辱,他还是不舍得杀她。他尝试过要其他女人,但一见到她们,总是忍不住与敖岚比,一比之下,无论容貌、气质还是体态,无一能与敖岚比。
敖岚那双雾气蒙蒙,含着无尽忧郁的美丽水眸就将她们全比下去了。
半晌,呼雅泽有些恨恨的说:“赛坦,你选王妃时,柔顺是最要紧的,莫让这些女人把人扰得不安宁。”
赛坦松了口气,皇兄这副打算继续逆来顺受的样子,足以说明他还要继续忍耐下去。
“哗啦”一声,呼雅泽从湖水中跳到岸上,飞快系上衣带,注视着赛坦的手臂,“伤口无碍吧?”
赛坦直接将纱布拆了下来,丑陋的刀痕在湖边长灯的照耀下有些狰狞,的确结痂了,刚才泡在水里一直用力划水,有些微微渗血,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不值一提,他举了举手臂:“无妨。”
呼雅泽稍稍放心,呼出一口气,说:“我先回府了。南越国赵遂很快就到了,我让章开宇伴他,你这两天尽管歇着。”
他“咚咚”离去,脚步有力,身影消失在树丛暗处。
第4章 众人不由得顺着遂王子目光……
第二日一早,呼雅泽例行进宫去瑶光殿请安。
姝妃也在那里,还有另外一个妇人,就是那日遇到的萧碧水。
见他进来,姝妃和萧碧水连忙起身行礼。
呼雅泽颔首,目光并未多停留,环顾四周,问:“母后,如风和初雪呢?”
皇后皱眉,说:“洛邃节和南鲈在后花园玩,你用过早餐了?”
呼雅泽仿佛没在意皇后故意纠正两个孩子的称号,回了声“吃过了”便要去后花园看孩子。
“本宫有事要与你说。”皇后投来一个眼神,姝妃和萧碧水会意,先行退下。
呼雅泽明白皇后又要老生常谈,实在是头大,看来以后请早安都要省掉了。
果然,等那两个妇人一走,皇后瞬时变了脸,一开口就怒气冲冲的,“你不舍地动她,就拿旁人撒火?萧碧水表弟就是个本分买画的,只因卖了山旅图给那女人,你就将人关押起来毒打?让夏国子民知道,他们会怎样看待夏国储君?”
呼雅泽没作声,皇后更气。
现在太子就是这样的,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很少顶撞她,用沉默反抗。
“姝妃和萧碧水特地来求我,你让我将脸放在哪里?”
呼雅泽脸上冷淡无波,注视着皇后:“既然母后求情,我即刻令人放了他。”
“母后若无事,儿子告退。”说完大步离去。
皇后气得胸口直跳,屏风后的蒲花郡主连忙出来帮她抚背揉肩,递上茶水让皇后喝口顺气。
蒲花劝着:“姑姑,莫气坏了身子,表哥不是答应放人了么。”
皇后抚着蒲花的手,深深叹息:“若呼雅泽娶的是你,我又怎会天天生气上火!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说到愤恨处,眼眶微酸。
“我真是没有福气!”皇后咬着牙根。
她侧首望向蒲花,目光怜爱,“这四年委屈你了蒲花。”
蒲花连忙道:“姑姑,能每天陪在你和表哥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皇后握紧她的手:“好孩子,你放心,这后宫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
春和殿
“南越和苗寨的争斗已持续一个多月了,南越内部也不稳定,我看局势未必对南越有利。”丞相望着太子呼雅泽。
呼雅泽似有鄙夷,“南越王犹疑不定,不肯立储,必然动荡,前朝卫国便是前车之鉴。”
丞相叹道:“自古立储是关乎国本根基之事,还是我们皇上英明,甫一建国便立了殿下为太子,真乃国家和百姓之幸事。”
呼雅泽问:“南越遂王子还有几日到?”
丞相道:“信使说后日就到了。”
“如何回复南越,昨日陛下犹豫未定,殿下以为如何?”
呼雅泽双目冷漠无光,“臣服纳贡于夏国来说,毫无意义。历朝历代的边陲小国、蛮夷之族都是首鼠两端之辈,表面臣服,暗里骚乱。若要无患,何不荡平?”
丞相不住点头。
夏皇何尝不想将心腹大患南越国纳入版图,只是岭南之地,瘴气丛生,巫蛊盛行,若要征,须有十足准备。
呼雅泽望向丞相,“遂王子今年也十八岁,与博取同龄。待他到了,先让博取陪他玩几天,我们再理会。”
对这个历炼机会,丞相甚喜,连忙道:“是,犬子一定不负使命,盯紧遂王子,有何异常立即向殿下禀报。”
且说过了两日,南越国遂王子到了之后,章开宇遵父命带着遂王子在京城到处玩,不过才两天的功夫,章开宇就哭丧着脸向父亲辞差事。
原以为遂王子会加入他们京城贵公子友圈,一起骑马打猎、切磋箭术武功,或者去酒肆、游船上喝酒作乐,熟料遂王子不仅生活奢靡,还好色成性,出一趟门,带了二十个美人儿,美其名曰每日换一个女人睡。在章开宇面前,他与美人随从也毫不拘束,看得章开宇脸红耳热,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这也就罢了,光这些美人还满足不了遂王子,他一来便打听到京城最豪华的乐坊是夜澜洞天,直奔那里豪掷千金独会头牌歌伶、舞伶。
似乎也丝毫未将国家大事放在心上,这边呼雅泽不见他,他也不着急,乐不思蜀的样子。
丞相听得儿子的抱怨,拉下脸便是一顿训斥:“何时听过东道主被来客吓回?他既豁开了脸,不论做什么,你只管陪着便是!太子殿下将这样重要的事交待给你,你要盯紧了他、与他形影不离才是!别扭扭捏捏小家子气,让南蛮人笑话!”
章开宇羞愧难当,整顿了心情,道:“父亲说的是,我知道怎么做了。”
遂王子在夜澜洞天待了两天,花钱如土,终于约到名满京城的花魁梦雁,因这梦雁被老鸨以奇货可居的策略来吊京城权贵的胃口,是以声称卖艺不卖身,客人花重金只是最多能与梦雁有半日的独处时间,屏风外还要有人守着。
遂王子虽没得逞,但也占了些便宜,解了解馋。
梦雁知晓面前的黑少年是南越国的小王子,听得老鸨说他一掷千金只为见她,财力雄厚,心中自然也为他开了扇门,不再像对其他恩客那样严守分寸。
万一,万一有这个机缘,她能嫁去南越国做王妃呢?
自夜澜洞天出来,遂王子与章开宇道:“不愧是京城第一头牌,样样精通!”
梦雁自小贵养,待遇不比公侯家的小姐差,养得白嫩娇柔,言行却姿容端庄,乍看清纯秀丽,眼波流转间却尽是妩媚,让男人不可抑制的想将她弄到床上会是怎样令人血脉贲张的情景。
他咂了咂嘴,神秘笑了笑,说:“别看她故作姿态,若是到了床上,恐怕比我的女侍还要骚/浪。”
章开宇脸立刻红了,又遭到了遂王子的嘲笑:“老弟,你爹未免对你太残酷了,你明明这样饥渴,却不给你塞几个女人,小心渴出毛病来!”
说着,不怀好意的瞄了章开宇一眼。
对准和阿姨那个的调侃,章开宇都已经要习惯了,他尽量平静的岔开话题:“梦雁虽卖艺不卖身,但有良人出价,是会从良出嫁的,王子可有此打算?”
想到梦雁清纯又诱人的眼波,遂王子身子发热,带了几分渴望,不过最终冷哼一声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横竖也做不了王妃,若是让父王知道我带着重任而来,却花重金买了个艺妓带回去,父王可不会放过我!”
章开宇暗道:你还知道你身负重任,南越王还等着夏国援军,你倒纸醉金迷不知今朝为何时。
嘴上打哈哈道:“王子果然是精明之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出来这大半日了,要不找个地方先吃一点?”
遂王子也感觉有些腹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去寻吃的。
知道南越人喜辛辣食物,章开宇带着去了一家特色菜馆,在中央大街后面的段湖路上。
段湖路不比中央大街的宽阔,加之两边商铺摆着的摊子,和顾客停的轿子,路道稍显拥挤,有时还需来往双方的马车轿子先停让一下,另一方才能过去。
快要到菜馆时,道路两旁越发拥挤。
见轿子停滞不动,遂王子烦了,一把撩开帘子,见是路旁停着的一顶轿子让道路变窄,对方来了顶轿子也不肯让他先行。
他朝着停着的轿子那里怒吼道:“挡道了看见没?赶紧给我挪开!”
他一个眼神过去,四五个随从一拥而上,冲过去朝那方的轿夫恶声恶气道:“让开,我家王子要过去!”
那轿夫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目露鄙夷,四平八稳:“我家夫人来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