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柔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挽姐姐。”
“不必客气,不提这些事,我们还可以如常往来。”
敬国公府是门清风正的簪缨世族,教养出来的子女都是极好的。
傅挽挽对霍云柔一直很亲切,除了霍云峥的缘故,也是因为她秉持礼数、端方大气。
所以当初她才会觉得,霍家是可以接受她的。
没想到惹出这么多风波。
“之前听人说挽姐姐的婚事,我还有些担心。如今公爷解了毒,还有神医为他恢复容貌,当真是恭贺姐姐了。”
傅挽挽舒了口气,笑道:“公爷的确大好了,至于容貌,原是抱着试一试请崔医女治一治,若是能治好自然是上天保佑,若是治不好也无碍。”
霍云柔点头:“定国公这样的英雄豪杰,能解毒已经是万幸了,容貌损毁,也不会损毁他的英名半分。”
两人客客气气寒暄了一阵后,皇后叫女官领着大家去御花园赏花。
今日宫中赐宴,外命妇们只是在宫中用午膳,赏过花、用过膳也就可以离宫了。
霍云柔跟傅挽挽一块儿到了御花园,说了些别的闲话,霍云柔又跟别的姑娘们坐去一处了。
傅挽挽摇着仕女团扇,独自在御花园里逛着,也别有一番趣味。
姨娘是个爱花的人,尤其喜欢茶花,侯府里养着许多名品,今日到了御花园里,傅挽挽才算大开眼界。
宫外的茶花早都谢了,宫中的花匠却不知有什么本事,每一株都盛放得正好。
姨娘有一株十八学士视若珍宝,这宫里的茶花却连傅挽挽都看不出是什么名品,想是只有宫里的花匠才养得出的。
她边走边看,逛着逛着便走到了御花园后边。
这里比起前头要幽静些许,当中是一座太湖石垒砌的巨大假山,顶上似乎是盖了亭子的。假山两旁各有几间宫殿。
傅挽挽看完了花,也有些乏了,便往左边那一排殿宇走去。
走得近了,方见上头写着“璃藻堂”。
傅挽挽好奇走近,方见里头摆放着一排排书架,密密麻麻的陈列着书籍。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她张望,便道:“璃藻堂是小主和宫人们看书的地方,夫人若是有兴致,可以进去瞧瞧。”
傅挽挽不是爱读书的,不过既走到这里了,自然要进去瞧瞧。
一进门,便有一股书香味铺面而来,细细一闻,这书香里头夹杂着木香,应当是太监们在各处放了冷香。
傅挽挽早前听说宫中御书房藏书包罗万象,这璃藻堂的规模谈不上多大,但也门类齐全。
她不爱看书,不过逛着倒也新奇。
等到走到最后一排书架的时候,傅挽挽忽然遇到了两个老熟人。
李修元站着书架旁,正在找着什么书,他身后站着的则是嘉言郡主。
他们俩怎么又在一块儿?难不成每逢宴会,他们俩就要凑到角落里说悄悄话吗?
傅挽挽眯了眯眼睛,这个李修元难不成是想享齐人之福?还是说他见嘉言郡主身份比傅卫卫高,要攀龙附凤?
不管怎么样,傅挽挽看到他们俩站着这角落里的样子就有些不悦。
她轻嗽了一声:“李大人,好巧啊。”
李修元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她,顿时有些不自然。
确实是巧,他仅有的两次跟嘉言郡主独处,都叫傅挽挽给碰上了。
还好卫卫跟她姐妹不和,若是亲姐妹,自己只怕完蛋了。
“夫人。”李修元朝傅挽挽拱了拱手。
傅挽挽走过去,望向嘉言郡主,也朝她福了福:“郡主。”
嘉言郡主显然也想起上次她在侯府凉亭跟李修元说话被傅挽挽撞见的事,眸中自然对傅挽挽的到来流露出不悦,而且比上次更甚。
“李大人,我正在找姐姐,刚才还在坤宁宫见她,这会儿来御花园就不见了。你瞧见她了吗?”
李修元颇有些无奈道:“孟夫人,下官今日进宫就直接到了璃藻堂,没有见到傅姑娘。”
哼,没见到傅姑娘,就见郡主殿下了吧?
傅挽挽轻蔑地看向李修元。
李修元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旁边的嘉言郡主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是不是这本?”
“嗯,就是这本。”
李修元说完,看看傅挽挽,又对嘉言郡主道:“有劳郡主了,这些书下官先拿回去参详几日,等有结果了,再去王府拜见王爷。”
嘉言郡主道:“也好。”说完径直便离开了。
待她一走,傅挽挽便不客气了:“李大人跟嘉言郡主可真是亲密无间呢。”
“夫人误会了,王爷有位老部下年轻时中过毒箭,余毒一直未曾清楚,王爷便托我设法解毒,郡主也是来璃藻堂协助我找书。”
傅挽挽道:“这是解毒,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李大人,我可是把你当姐夫看,才跟你说那些话的。”
“姐夫?”李修元顽味地品着这两个字,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对啊,姐夫。”
傅挽挽喊得十分顺口,坦然地朝李修元笑了笑。
第41章 【二更】这是玄儿,你们……
李修元笑了笑,又摇着头道:“夫人,若是在卫卫跟前提这两个字,恐怕你不但没有姐夫,连姐姐都没有了。”
“我当然不会在她跟前说,姐夫,这是咱们俩的秘密。”
李修元看向傅挽挽,眸光动了动:“夫人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能办到的事,我自然会办。若是办不到的,恕下官无能为力。”
“姐夫真是心明眼亮,”傅挽挽轻嗽一声,轻声道,“你知道的,自打我爹回侯府之后,姐姐就搬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一直想找她说几句体己话。”
“体己话?”李修元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傅挽挽急了,“是真的,其实我知道姐姐并不想跟爹决裂,他们俩都是性格刚强的人,谁也不愿意低头。”
“那夫人打算怎么让他们低头呢?”
“他们都不用低头,我来低头好了。”
李修元眸光顿时亮了些,他看向傅挽挽,又问:“所以夫人要我做的是……”
“姐姐如今住在哪里?于家的长辈迁居江南那么久,听说京城的宅邸已经卖了,那她和阿昭到底住哪儿呀?”
“于家老宅陈旧不堪,翻修起来有些麻烦,于将军便让卫卫把老宅卖了,重新买了一座别院。”
“在哪里买的?”傅挽挽追问。
“这个恕下官不能直言相告。”
傅挽挽倒也不泄气,她笑道:“不说就不说,反正就算我上门,他们也会让我吃闭门羹。”
李修元在心中暗暗点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我想请姐夫在姐姐跟前替我美言几句,看姐姐能不能找个时间跟我一块儿喝杯茶、逛逛街。”
“喝茶逛街?”李修元很佩服傅挽挽的勇气,“若我真是你姐夫,的确可以帮你美言几句,只可惜还不是。”
“那姐夫到底能不能帮嘛?”
李修元无奈笑道:“不是我故意推脱,近来卫卫一直在为侯府的案子忙碌,整日呆在大理寺,我都见不着她的面,如何为你美言?”
“姐姐整天呆在大理寺,你就那么放心?”
李修元挑了挑眉,显然没明白傅挽挽的言下之意。
她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姐夫,我听说大理寺的董少卿尚未婚配,家里正在为他张罗亲事。董少卿生的一表人才,破案也很有一手。这天天在姐姐跟前晃,姐夫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卫卫又不是我的犯人,我怎么可能日日盯着她。”
“反正我要是你,我一定会去大理寺看看。”
“看什么?”
“看看那董少卿是不是对姐姐包藏祸心啊,反正上回我见到他们的时候,讨论案情”
见李修元不说话了,傅挽挽心中一乐,知道有戏,忙道:“姐夫若是去了大理寺,烦请帮我美言两句。到时候姐姐就只会想我的事,不会在意姐夫过去盯梢的事。”
李修元没好气道:“我没想去盯梢,只是对那个凶手有些好奇,想去会会罢了。”
傅挽挽听得连连点头,赞扬道:“不愧是姐夫,这个借口可比我想的借口要强多了。”
李修元被傅挽挽治得没脾气了,便道:“我如何为你美言?总不能让卫卫敞开家里让你进去吧。”
说到这里,李修元小声道:“据我所知,傅公子对侯爷的意见比卫卫还要大,你若是上门……”
果然如此。
这些年傅卫卫跟侯府还是有些往来的,但傅昭是音讯全无。
若是不先打个招呼,册立世子的事保不齐还会闹出什么风波。
爹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也该是她为爹爹尽孝了。
“姐夫放心,我不会自讨没趣,你就跟姐姐说我想请她喝茶,跟她商议些家里的事,她知道怎么找我。多谢了。”
李修元点了点头,“话我可以帮你带到,但我不会去左右她的想法。”
“当然,我也不会左右姐姐的想法。”
看傅挽挽笑得这样灿烂,李修元无奈道:“还有,以后不要那样叫我了。”
“哪样啊?”傅挽挽故意装傻。
李修元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叹了口气。
傅挽挽道:“知道了,姐夫说的话当然要听。”
这话一出,李修元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往外走去了。
傅挽挽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捂嘴笑了。
她对李修元挺有好感的,又有本事,又生得俊,最要紧的是脾气很好,傅卫卫脾气那么刚强,就需要这么一个如水的夫君。
傅挽挽缩了缩脖子,刚才她喊“姐夫”喊得热闹,往后的确不能再乱喊了,万一傅卫卫不喜欢李修元呢,那她不是得罪未来真正的姐夫了么?
虽然在坤宁宫出了那么些岔子,但李修元能答应她给傅卫卫传话,今日进宫还是很顺畅的。
傅挽挽优哉游哉地爬了假山,站在池边喂了一会儿鲤鱼,终于等到了赐宴。
吃过饭出来,翊坤宫的宫人又在殿外等着她了,说是贵妃给公爷备了些药材。
傅挽挽查看了一下,除了说的药材,还有一匣子珍珠。
贵妃还赐珍珠给她,想是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了。
傅挽挽想了想,决定去翊坤宫谢恩。
宫人也没阻拦她,领着她往翊坤宫去了,只是这会儿翊坤宫里有人在给贵妃请安,傅挽挽只能在外头等着。
烈日当头,她又后悔起自己的多此一举了。
站了好一会儿,头顶晒得快冒烟了,里头终于有宫人进来叫她进去。
傅挽挽走进翊坤宫的时候,额头、鼻尖都已经冒出汗了。
她低下头,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
“挽挽。”沈贵妃这会儿没有在偏殿,而是坐在正殿。
“给贵妃娘娘请安。”
傅挽挽上前一拜。
“快坐下吧,在翊坤宫你不必拘礼。”
“是。”傅挽挽落座之后,这才发现殿里还坐在一个锦衣少年,他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丰神俊秀,通身气派贵不可言。
那少年打量着她,“你就是定国公夫人?”
“是。”他身上衣裳绣着五爪金龙,不是王爷也是郡王,傅挽挽自然要起身回话。
沈贵妃道:“挽挽,都说了你不必拘礼。这是玄儿,你们是第一次见吧?”
玄儿?
燕王刘玄?
原来这就是沈贵妃另外一个儿子刘玄。
傅挽挽赶紧跪地:“臣妇拜见燕王殿下。”
“挽挽,快坐下吧,在这殿里都是一家人。是不是要我下去扶你,你才肯起来。”
一家人?
傅挽挽行过礼,方重新坐下:“挽挽不敢僭越。”
那燕王道:“听说定国公身子已经大好了?”
他说话声音清亮,说话的速度也比较快,落在傅挽挽耳中,便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身上的毒都已经解,只不过谈不上大好。他在病榻上躺了两年,身子很虚,白日里要睡上许久。”
“定国公从前武功独步天下,如今成了废人,想来滋味不好受。”
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
“玄儿。”沈贵妃低低呵斥道。
燕王笑了起来,对沈贵妃的训斥毫不在意:“是母妃说都是自己人,儿臣才有话直说的。”
傅挽挽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茬。
然而燕王又问:“夫人在坤宁宫说请了人为定国公恢复容貌,这是实话还是胡说的呀?”
宫里果然是没秘密的地方,早前她在坤宁宫大放厥词,怕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的确是请了李修元大人和崔雅宁医女为公爷医治脸伤,能不能治还未可知。我原是不打算说的,只是岳贵妃问起了,所以才在坤宁宫回了几句。”说到这里,傅挽挽又看向沈贵妃,她乱说话,不会又惹贵妃不高兴吧?
沈贵妃果然神色一变,语气也重了些。
“我在宫里一向足不出户,她们找不到发泄怨气的地方,竟往你身上撒气了。”
傅挽挽还没说话,燕王便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母妃一日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那些女人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母妃放心,她们得意不了多久。”
沈贵妃道:“今日下午是不是还要去御书房上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