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放假了,社团里的朋友约我晚上一起吃个饭。”阿树捏了捏裙角,有些为难。
中秋节同国庆节的假期加起来有九天,阿树已经接受今天势必跟着顾沉光回家的事实,不打算再去尝试,找个很容易被看穿的理由,平白又把他激怒。
不过今天晚上,她肯定要跟唐宋在一起的。
肯定不能和顾沉光直说,否则会直接引爆这颗深藏不露的炸.弹。
阿树小心翼翼,在撒谎的边缘大鹏展翅。
她其实不太会撒谎,一说谎话就会脸红。不过她今天被太阳晒了一路,此时脸颊发烫,倒也看不出她的心虚。
顾沉光伸出的手一顿,定定看她几秒,收回手。
“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了吧,就在市中心,我打车回来就行。”
“晚上不安全,我来接你。”语气不容拒绝。
阿树无奈,只能软软答应:
“好吧。”
看来只能从唐宋家出来后,找个附近商场等他来接了。
第4章 偏执的叔叔(四)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学计算机的男生都精通摄影和后期处理?
唐宋很喜欢给阿树拍照和录像,经常极度勤奋地修出多组照片,供她发朋友圈。
可惜阿树不太热衷朋友圈社交,让那些照片只能默默封存在两人相册内。
今天也是这样。
切蛋糕前,唐宋就给她拍了近百张照片,他甚至还新买了台胶片机,一边研究一边给她拍照。要不是阿树觉得饿了,他还兴致勃勃想继续拍下去。
他们俩凑在厨房做饭时,唐宋把单反摆在一旁橱柜上,用手机链接WiFi控制单反相机,随时随地都可以继续拍照。
“等我们老了,可以把这些照片拿出来给孙子孙女们看。”
唐宋围着围裙炒菜,一阿树站在他身边,低头认真地削苹果。他悄悄侧身对着镜头,把脸凑到她脸庞,摁下手机按键。
阿树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摇摇头:“我才不要呢。”
她把切好的苹果搁在盘子里,打开水龙头,又洗了两个水蜜桃,顺带把水果刀也冲洗了一下,继续削皮。
唐宋负责满桌子的熟食,她打算做两杯水果茶。
“等我老了,满脸皱纹褶子,还要去回忆年轻时候的样子,简直是被迫处刑,想想都难受。”阿树一想到自己年老的模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家阿树不会变老,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小仙女。”唐宋嘴甜道。
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听漂亮话呢?
阿树笑眯眯插起一块苹果,喂到唐宋嘴边。
“苹果都没你甜。”
唐宋弓腰一口叼走苹果块,一手敏捷地摁下相机连拍。
阿树听着耳边相机咔嚓咔嚓不断的声音,无奈地纵容男朋友的小爱好。
正式吃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赤红的太阳落到了高楼另一端,天幕间昏暗的蓝与温暖的橙融合相间,十分漂亮。
屋内开了暖黄色的落地灯,不甚明亮,但温馨柔和。
吹蜡烛,切蛋糕,许生日愿望。
吃完饭,他们俩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唐宋专门买了一张星际片的蓝光碟,他知道阿树对爱情片没什么兴趣,反而喜欢看科幻类电影。
唐宋人高身长,阿树倚靠在他胸口,两条腿蜷着放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包薯片,时不时投喂他两口。
电影正进行到女主的飞行器出意外,被迫流落另一个星球,男主费尽千辛万苦把她找了回来,两人紧紧拥抱一诉相思之苦。
大屏幕上男女主一脸深情,阿树开始感到无聊,抛开感情线,电影整体逻辑和特效都很不错。她打算等男女主继续展开冒险之旅再接着看,就抬起头跟唐宋聊天。
她忽然问:“你想不想我今晚上留下来住?”
“!!!”
眼见着唐宋从耳根往脸颊蔓延红晕,阿树故意瞪了他一眼,塞了两片薯片到他嘴里:“把你脑子里的废料收一收,你睡沙发我睡床!”
“明天是我二十岁的第一天,我只是希望,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
“然后,跟你做坏事。”
阿树耳根也有点烫,她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塞了一口薯片冷静冷静。
小姑娘脸颊微红,装作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虎狼之言,一本正经的盯着电影,两只眼睛圆溜溜,正悄悄观察男朋友的表情。
她在咀嚼食物,肉呼呼的腮帮一鼓一鼓的,格外可爱。
唐宋戳了戳她脸颊软肉,接过她手上的薯片袋子迅速放在一旁,还没等阿树迷茫地看过来,单手微微用力,揽住她纤细柔软的小腰,直接给她翻了个身坐在自己腿上。
他坏笑:“亲我一口,我就同意睡沙发。”
这下轮到阿树不知所措。
他们俩接吻一向都是唐宋主动,阿树容易害羞,最多就是猛地一头撞过去,亲在他的脸颊上。
小奶狗一下子段数提升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正等她呆愣愣地凑近,格外听话乖巧,真准备亲上去时,唐宋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铃用最大音量外放,一下子盖过了电影里的声音,穿破氛围柔和的公寓,直接刺激到两人的耳膜。
两人都一愣。
唐宋放开阿树,他皱皱眉:“我明明关静音了。”
阿树过生日,他不想任何人打扰,在阿树进屋后他就关闭了铃声。
“去看看吧。”
阿树从他腿上爬下来,推了推他,让他去餐桌边拿手机。
她莫名升起几分不安,安静地注视着唐宋接通电话。
一块石头悬挂在心尖,颤巍巍地摇晃着。
猛然砸下。
唐宋将手机放在耳边,笑着说:“顾教授,您好。”
阴魂不散。
阿树闭了闭眼,在唐宋看过来时,整理好脸上表情,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努力克制略显紧张的四肢,放松表情笑着说:“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应该是我叔叔找不到我,打电话问到你这里了。”
唐宋对阿树的僵硬一无所觉。
他一手揽住她带到胸前,亲昵地揉揉她的头。电话里顾沉光说了几句,唐宋应了一声,把手机递到阿树耳边。
阿树笑意微敛,低低喊道:“顾叔叔。”
“夜深了,我来接你回家。”话筒里的声线温柔关切,语气平和。
但在阿树听来,电话那头的人像披着温和外皮的魔鬼,稍微靠近就把她吞噬殆尽。
五指猛地握紧,中指和无名指用力掐住掌心。
别慌。
阿树深吸一口气,鼓起胆子,想找个借口,再多拖延几个小时,过完零点再回家。
顾沉光似乎已经料到她的想法,笑着说:“不行哦,乖宝宝。”
“我在唐同学家的楼下等你。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把东西收拾好。”
不等阿树再拒绝,他说:“或者,我上来接你?”
她沉默片刻,只能妥协。
“我自己下来。”
阿树板着脸挂掉电话。
唐宋双手环住她的腰,轻轻一举把她放在餐桌上,低头凑近。两人额头相抵,他在她眼里看到明晃晃的气恼。
“哎呀这是怎么啦,快让农民伯伯看看,我家这棵小树苗怎么不太高兴呀?”
唐宋两只眼睛用力皱在一起,做出一个滑稽的鬼脸。
阿树“噗嗤”一笑。
胸口郁气烟消云散,她伸出双手拉住唐宋的两只耳朵,咯咯笑着:“看看本仙女抓住了什么,人间要过中秋佳节,你这个猪八戒也来凑热闹。”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唐宋嗷呜一口,咬住阿树小巧的鼻尖,装模作样轻轻咬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松开。
阿树难得强势一次,拦住唐宋正欲退开的头,慢慢贴上去,吻住他的唇角。
几秒之后,她红着脸放开唐宋。
“我必须要回家了。”她不情不愿道。
小姑娘坐在餐桌上,鼓了鼓腮帮。
女孩肌肤莹润白皙,腮边染着红晕,像清纯可爱又妖艳魅惑的精怪,在偷偷朝他招手,引诱着他上手戳戳看。
唐宋也真的戳了戳她的腮帮,比想象中还要细腻软嫩。
“怎么啦?我脸上有薯片屑吗?”
见阿树仰头看他,圆圆眼睛里是真诚的疑惑,唐宋眼神游移一瞬,但打死也不能承认他刚刚走神,没听清阿树前一句在说什么。
阿树没多想,伸手揉了揉脸,幽幽叹气:“老男人真讨厌,我每次去哪玩他都要过问。我都二十岁了,他还管得这么宽。”
“顾教授也是担心夜路危险。”唐宋觉得自己也能理解几分顾沉光的担忧,毕竟阿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大半夜走在路上真的不太.安全。
但是我想留下来,让你陪我过生日啊。
看到傻乎乎为顾沉光说好话的唐宋,阿树默默闭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竟然有一瞬间,感觉在他的头上看见隐隐绿光。
老天爷哦,她在想些什么。
好罪恶。
-
顾沉光车停在唐宋家楼下。
阿树拖延着时间和唐宋闹了很久,才不情不愿的下楼。慢腾腾走过去,手刚碰到后排车门,顾沉光打开副驾驶门,“上车。”
“顾叔叔,我想坐后面。”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他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在一分一秒等待里,早已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表皮。
阿树咬咬唇,不敢再激怒他,顺从的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顾沉光一脚猛的踩下油门。
两人都没说话。
阿树偏头看着窗外。
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亮着,月光盈盈如水,倾泻在城市的每一处街巷。马路上行人稀少,夜色很深了。
今天车里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和往常淡淡的沉木香味不同,十分浓郁刺鼻,熏得她眼眶酸胀想要流泪。
阿树怀疑顾沉光把学生的化学试剂打碎在车里了,但她一点也不想主动跟顾沉光搭话,忍着呼吸想开窗透透气。
“顾叔叔,嗯?”
红绿灯口,顾沉光注视着红灯倒计时,嗤笑一声。
他偏头,路灯的阴影斜洒在他脸上,神色不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似笑非笑地扯着嘴角:“晚晚啊,你就这么想和我划开界限?”
“……”
阿树放在车窗控制钮上的手一紧,没说话。
“老男人,呵。”他一字一顿,唇齿细细品味这个字词。
他目光里狠意刺骨,锋利的穿透镜片牢牢钉在阿树身上。
“告诉我,你计划和你那小男友做什么坏事?”他嘲讽地重复着她的话,唇齿间森冷叫人寒颤。
阿树被他的眼光吓住了,忍不住往车门挪了挪,却忽然反应过来:
“顾沉光,你偷听我?!”
“傻姑娘,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顾沉光轻嗤一声,风轻云淡地无视女孩的愤怒和畏惧,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转过去继续开车。
是啊,顾沉光是电子信息领域的天才,美国科研领域一颗年轻的新星,就算回国窝在大学简陋的实验室里,每天也有大把的人求上门请他做项目。
阿树初见时就直觉,顾沉光这人她惹不起。
没想到他不仅主动招惹自己,更是领回家朝夕相处,想跑也跑不掉。
她本以为他只是受她父母所托,顺便照顾培养她。那她就当个乖巧顺从的小侄女,总能相安无事到她成年独立后,脱离他的管制。
但当他真正的意图暴露出来时,她恶心作呕。
阿树不动声色将手伸进包里,指尖碰到一个尖锐的物体,又突然停住。
她悄悄瞄了眼顾沉光,掩嘴打了个哈欠。
“睡会吧。”顾沉光把空调关小,“距离有点远。”
“不回家吗?”她家到唐宋家走路都只要二十分钟。
“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我……”
什么?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
“乖,睡吧,睡一觉就到了。”
阿树本来不太困,但听着他说话,眼皮逐渐变得沉重,眼睑开开合合,视线里晃晃悠悠一片朦胧,困意涌上脑海,撑不住闭上眼。
不对劲,不能睡……
车行驶平缓,路边灯火倒退在身后,昏暗的路灯愈来愈弱,盘旋曲折的马路两边显得荒凉,应该是出城了。
为什么要出城?
阿树浑身发冷,骨头缝隙都渗着寒意。她努力咬着牙尖,挣扎着想保持清醒,全身却愈发疲软无力,头脑一片混沌。
睡吧,睡吧……
眼前最后的光景是顾沉光幽深漆黑的眼神,他脱去了眼镜,眼底的冷漠孤傲暴露无遗。她甚至没来及去拿包里的刀,眼皮沉重的合拢。
一片黑暗。
第5章 偏执的叔叔(五)
再醒来时,阿树的脑袋昏昏沉沉,有种醉酒后的反胃感。
她感觉被子里有点热,但又不想睁开眼睛。皱着眉整个身体想往后缩,远离面前的热度来源。
但被一只环腰抱住的手拦住。
她停住动作,没有睁眼。
这个时候,有些不太灵明的嗅觉和听觉才慢慢恢复,她闻到鼻尖处熟悉的沉木香味,是顾沉光一贯喜欢的味道。
“生日快乐,我的阿树。”顾沉光估算过迷.药失效的时间,知道小姑娘已经醒来,低头用手轻轻拨开她散乱的长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眼底盛满笑意。
“早上好。”
看着躺在臂弯里的女孩,顾沉光柔和了眉眼。
他的小姑娘终于二十岁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这个想法让他产生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