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选择专业方向这个问题上面,他再有通天本领,也犯了难。
最后胡乱闭眼填了个文学系。
顾晏洲想好了,阿树要是愿意去上学,他就送她去。她要是心烦不想去,那他就陪她呆着。
总之先挂个学籍,省得她往后清醒过来又不高兴。
心理医生的建议确实有效,日子不紧不慢过了大半年,阿树也的确逐渐从父母遇害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等阿树的理智彻底清醒过来后,才发现顾晏洲给她报了个极其深奥难懂的古汉语文学专业。
真是无语他姥姥给无语开门,无语到他姥姥家了。
阿树承认,她喜欢在网站上看各种言情小说,以前家里还偷偷买了好多本藏在床底下。但这不代表她对文学感兴趣。
尤其还是古汉语文学!
于是在大一结束后,阿树就换到了心理系。
上辈子记忆里,顾晚晚学的是金融。阿树不相信命运轨迹不可能改变这种说法,强行换了个她从没接触过的领域,打算开启新的生活。
结果——心理学真的好难啊!
阿树摇头晃脑:“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真的好困。”
“我也是,而且好饿。”圆桌对面的一个男生也伸了个懒腰,摸出手机环视一圈,问道:“有人要吃烧烤吗?”
“要要要!”
几个人瞬间精神了,凑在一起下单了一堆宵夜。
“交完这个项目,差不多就要放暑假了,你们打算去哪里玩呀?”
在等外卖的间隙,实在不想继续肝作业,就随口聊了起来。
“想七月底和男朋友去西北玩一圈,听说那时候的景色最好。”一个女生挽着身边男朋友的胳膊,笑眯眯地说。
另一个人随口说道:“我姐要去挪威结婚,我估计整个暑假都呆在欧洲那一块儿了。”
“真好啊……”
大家几人轮流说完,话题到了阿树身上。
“晚晚,你呢?”
阿树打了个哈欠,脑子里满是刚才看过的深奥复杂的文献,摇摇头慢吞吞地说:“还没计划呢,我现在只想回家睡个天昏地暗。”
“唉,谁不是呢。”
大家都被期末折磨的头大,但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忽然,一个女生戳了戳阿树的胳膊,一脸八卦地问:“等后天交了作业正好是周末,你家男神谁不是该来接你出去好好玩玩?”
说到这个话题,几个人瞬间统一摆出一副听八卦吃瓜的模样。
在这个讨论室里一起学习的人,大家都是关系密切的好朋友。每个人都知道顾晚晚身边有一个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男人,每到周末都会亲自来女生宿舍楼下接她回家。
然而阿树很少提起他,只有偶尔被问多了,才吝啬地透露只言片语。
但这压根不能打消大家的八卦情绪。
依旧精神奕奕地想要听八卦。
被无数十只眼睛盯着,阿树蒙了一瞬,好笑地瞪了每人一眼,不知道第多少次解释道:“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啦,顾晏洲照顾我,就像哥哥照顾妹妹一样。”
身边的男生笑嘻嘻抢白:“又不是亲哥哥,怎么不能发展成情哥哥?”
阿树白了他一眼,握握拳作势要揍他。
正好这时候外卖到了,几个人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阿树一边快乐地啃着香辣鸡爪,一边翻了翻手机聊天软件,打算将那些还没来得及回复的小红点都看一遍。
而第一排,正好就是顾晏洲的。
“晚晚,你下周是不是有几天假期?”
“最近你期末复习很辛苦,我想带你去安城散散心。”
阿树看着手机屏幕,思索片刻,没有立即回复。
三年前阿树带着顾晏洲去救父母时,顾晏洲提出的条件是要让阿树嫁给他,甚至还在昏黑破旧的巷子里,对她表白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可后来发生了那样惨痛的事情,所谓婚约嫁娶都只能被迫暂时性的不了了之。
顾晏洲将阿树接到身边亲自照顾。
他也有想过再次提起婚事。但第一年的那段时间里,阿树整个人都混沌恍惚,对外界无比抗拒。阿树能接受他在身边安静地呆着,已经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做到的。
只能再无限期地搁置这件事。
后来到了大二,阿树逐渐恢复正常,变得会说笑打闹,在人群里也能很快和朋友融成一片。
顾晏洲一边精心照料着阿树的心理状态,一边又蠢蠢欲动的想要重提旧事。
阿树将顾晏洲的想法都看在眼里。
他对她的确是无可挑剔的好。
平日在外人面前无比的淡漠威严,冰冷疏离到了极致。然而在阿树面前,他总是十分温柔妥帖,那双天生冷冽生硬的眉眼,也会为了她而变得柔和。
阿树知道,顾晏洲喜欢她。
但阿树很冷静。
抛开顾晏洲背后的顾氏财团,也抛开小姑娘偶尔浪漫情怀泛滥的少女心,阿树心平气和的扪心自问,她不喜欢顾晏洲。
她感恩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但她真的一直没能喜欢上他。
但阿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最初她孤身一人去安城的别墅求他的时候,就答应过他,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那么,她会做到的。
只不过,她不会嫁给他,仅此而已。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
阿树回过神,单根手指戳着屏幕键盘,乖巧回复顾晏洲道:“好。”
和上辈子一样,除了第一年,后面每年的六月,顾晏洲都会带她去安城待一段时间。
两人住在海边的别墅,除此以外不会有任何其他人踏足那片土地。
顾晏洲这样的行为显然有些奇怪。
但阿树没有问他原因。
如果顾晏洲想解释,他自然会说。
由于别墅没有保姆和管家,在别墅生活的大大小小一切琐事,都由顾晏洲主动包揽下来。他不仅每天亲自下厨做饭,打扫房间地毯,偶尔还会变着花样给阿树做甜点蛋糕。
甚至第一年去别墅度假时,有一天,阿树卧室的顶灯突然坏了。顾晏洲宁可自己搬个凳子,在房间里鼓捣了快两个小时,修了半天没修好,也不肯打一个电话去叫来修理工人。
阿树对顾晏洲的固执感到无可奈何。
但别墅没有其他客房,就连阿树睡的这间房间,都是她来到顾晏洲身边后,才刻意添置家具改造成卧室的。
最后还是阿树妥协,抱着被子去顾晏洲的房间睡了几个晚上。
顾晏洲的卧室,正是阿树最初在花园昏迷后醒来时躺着的那一个房间。室内装潢尽数是冷硬的深灰色,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无比孤独。
两人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阿树半夜辗转反侧许久,才堪堪入睡。
第二日醒来已是中午,顾晏洲早就起床去做饭了。
阿树抱着被子,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正好避免了醒来时一起躺在床上的尴尬。
手机那边很快传来新讯息。
秒回的速度,让阿树不得不怀疑顾晏洲一直在盯着手机。
“那暑假想不想去其他地方玩?”
“我七月在欧洲有个会议,要出差一个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阿树一直在吃东西,单手打字很不方便,回复速度很慢。
她看着界面最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先简洁地回了一个“不。”
阿树暑假想跟着导师做项目,时间安排方面正好和顾晏洲有冲突。
她正打算继续解释原因,就看见手机那端也停止了打字,界面上重新变回顾晏洲的名字。
过了片刻,顾晏洲也没有问她不想去的理由,而是包容地说:“没事,晚晚在家好好休息,我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你临时有什么地方想去玩,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见顾晏洲这么通情达理,阿树也就懒得费劲儿打字,干脆地回了个“好的”的表情包。
胖乎乎的小仓鼠在屏幕里乖巧地点头。
对面也很迅速熟练地回复了一个小猫咪卖萌的表情包。
“噗嗤。”
阿树捧着手机,被顾晏洲隔着屏幕的恶意卖萌逗笑了。
他竟然学会偷她以前发给他的表情包。
顾氏企业的员工知道他们老总聊天的时候还会用表情包吗?
竟然……有一点点可爱。
第86章 哥哥的秘密(七)
今年的端午节恰好在六月初。
阿树早上懒床, 躺在被窝里刷微信朋友圈,发现同学们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过节。而她如今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一个顾晏洲。
两人呆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有时候耳边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莫名有几分无聊。
高考至今正好三年了, 阿树已经逐渐走出父母遇害的阴影, 此时看着别人阖家团圆, 倒也不至于特别自怨自艾。
但她始终记得要找出杀害父母的真凶, 将恶人绳之以法。
顾晏洲知道阿树的心结, 曾郑重承诺她, 帮她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让她放下心里的仇恨好好生活。
阿树相信顾晏洲的能力。
然而当时事发突然, 阿树住的整一片出租屋的区域都没有监控,很难追查到凶手的长相。他们有想过从阿树父亲欠债对象这个角度入手, 但父亲从未与阿树提及过相关事情,家里在二人遇害当晚也被洗劫一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出租屋那一片区的警察也无可奈何,只能草草将案件定为入室抢劫。
阿树叹了口气,关上手机,慢腾腾爬起床下楼。
顾晏洲正在做早餐。
他在阿树面前一向穿的很随意, 普通的白色T恤,休闲长裤。往常在公众场合时,他永远是私人订制的高档西装,低调而矜贵,冷漠疏离的表情, 让人望而生畏。
阿树留意到, 顾晏洲今天还戴了副透明框架眼镜。
如果不对上他的眼神, 顾晏洲此时的打扮, 加上他俊美的容颜,显得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已经三十岁了。
阿树安静地在旁边看着顾晏洲煎鸡蛋。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中午想吃糯米鸭蛋。”
顾晏洲闻言抬起头,单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没听过阿树说的这道菜,但既然阿树想吃,他肯定能做出来。
于是说道:“把菜谱发给我看看。”
阿树单边肩膀靠在门框处,沉默了一会儿没搭话。
顾晏洲停下手中的活。
他看出阿树有些情绪不高,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往事。抿了抿唇,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走到她身边,低声哄着:“下午我带你出海去潜水玩?”
男人身量高大,哪怕穿着普通的T恤短袖,也能隐隐约约看出布料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微微鼓起,但不过分夸张。
阿树有点没睡醒,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贸然感受到旁人接近,带着一丝无比微弱、但又无法完全掩藏干净的侵略感。炙.热滚烫的温度靠在身边,让阿树不自觉心生抵触,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突然清醒过来。
身子微微一僵,尴尬地抬头看了眼顾晏洲,没敢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又匆匆低下头。
结结巴巴解释:“哥哥,刚刚有点没睡醒……”
这三年来,顾晏洲对阿树一直非常的温柔妥帖,阿树也早已接受自己要陪在他身边的这个事实。然而实际上,她心里还是对顾晏洲的接近感觉到不自在。
但这种情绪,在阿树理智清醒的时候,不会表露出分毫。
毕竟阿树心里清楚,如今她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顾晏洲给她的。
他无声无息地给她撑起一个天堂一般的庇护所,让她不至于在丧失双亲后,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他也亲手为阿树搭建起一座同龄女孩艳羡的童话城堡,几乎将世间一切美好珍贵的东西都捧到她的眼前。
更何况,顾晏洲一直在帮她找寻当年父母遇害的真相。
哪怕警方早就放弃了,他也没有放弃。
阿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她唯一能回报给顾晏洲的,就是如他所愿,永远陪在他身边。
可今天,她好像搞砸了。
顾晏洲眼神一黯,唇角不自觉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
小姑娘退半步的动作,就像一根尖锐的针扎在他的心上,虽然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会带来深刻真实的隐痛感。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为自己曾经的决定感到无比可笑。
是不是温水煮青蛙,对阿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而言,永远都不会有作用?
顾晏洲冷冷地掀了掀唇角,垂下眼皮,险些没能压抑住眸中的戾气。
这三年来,顾晏洲努力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掩藏起内心最真实的强势和冷漠的性格,就是希望阿树不要像初见时那样畏惧他。
他似乎也真的做到了。
阿树看着他的时候,不再紧张地嗓音都颤抖,或者满眼提防警惕的模样。
而是逐渐变得柔软娇俏,会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耍赖,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他笑。有时候也会学着倚仗他的权势,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暴露出她掩藏压抑的娇小姐脾气。
真可爱呀。
他的晚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珍贵的宝藏。
顾晏洲几乎要沉溺在这样幸福平淡的生活中了。
可事实击碎了他的幻想。
阿树还是在怕他,抗拒他。
她只不过是为了生存,勉强装出一副柔顺乖巧的模样,哄他开心,而她也能好过一点。
小骗子。
顾晏洲静静看着阿树。
看小姑娘乖巧地垂着头,目光游移,看着有几分心虚懊悔。
罢了,她还小。
顾晏洲闭了闭眼,他又心软了。
只要阿树露出一丝一毫不乐意的情绪,他有再大的怒气和愤懑,都会被强制压抑在心里,而不展现在阿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