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轩一看老爹的神情就知道,他爹也是头回听说。赶紧把书递了上去,“这是陈状元的应试秘籍,里面有写陈状元的生平。估计这本书印刷的时候,殿试成绩还没出来呢。“
帝都风俗,都是放榜当天捉婿。陈文应该不会干自打嘴巴的事。
“这倒是。“柳老爹点点头。
“爹,不知道这本书,族长爷爷见过没?“柳家轩提示道。
柳老爹当下也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想了想,“这样吧,回头我拿着这本书去趟国公府。”
他们国公府是开国公府,几代传下来,族人不知凡几。好多族人族长也许看着眼熟,毕竟每年家族都要聚会一次嘛。但是说人名未必能说得上来。他走这么一趟,不就在族长面前挂了号了嘛。
就算族长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也得夸他一句细心不是。
想到这里,柳家轩他爹当晚就怀揣着书去了柳国公府。
柳老爹虽然只是旁支,柳国公府的门房也是认得他的。直接就让进了门。
柳老爹找门房这么一打听,世子爷不在,但是国公爷在呢。那肯定是求见国公爷了。
柳国公正在书房休息呢,听到门房来报,“东街的柳易?”族人太多了,他年纪也有点大了,记不太清了,不过柳易还是稍微有点印象。
“是易大爷。在工部做主事的易大爷。”
柳国公想了想,让门房把人领了进来。
柳易先跟国公爷请了安,再拿出陈文这本书,讲述了事情的大概。
“哦,还有这种事?”柳国公也有点吃惊。想不到哎,这陈文为了攀高枝,居然连发过的誓言都忘得一干二净!
“刚才我家轩儿还说呢,这陈状元进了翰林院,万一天雷打下来,咱们族里的志大伯,不会被连累得吃瓜落吧。这天雷要是真劈中了人,还焉有命在!“柳老爹一看,这个消息果然是族长大伯不知道的,心中窃喜,又补充道。
柳国公闻言看了柳老爹一眼,心说,这个族侄可真够促狭的。不过……也确实很有道理!
果然,柳国公表扬了柳易几句,收下了书。
柳易成功地在族长面前挂上了号,美滋滋地走了,想着回去得给族侄送块砚台表示表示。
柳国公送走了柳易。让人叫来了自己刚归家的儿子,世子柳昆。
父子俩商量了半天,觉得这种黑料吧,主能算陈文私德有亏,并不能一击致命。最后决定,先按兵不动,不是说陈状元回乡了吗,先看看这他能不能有命回到帝都再说。
结果,过了两天,早朝上就有位刘御史出列了,“臣参新科状元陈文,恐欲行当年赵志远之事。“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哇!瓜,大瓜!
赵志远的事才过了多久,居然又撞上来一个头铁的。牛!
赵志远是谁,大家都知道,上届的探花嘛,靠着岳家扶持,才得以科举。结果,中了探花后攀上了安阳侯府的高枝,想着埋葬过去,还派了人去杀岳家灭口。结果,东窗事发了。好了,不仅把过去埋葬了,连自己的新岳家一起埋葬了。
他和原安阳侯一起被流放了。安阳侯府自此被降为安阳伯府,由原安阳侯的弟弟承爵。这还是看在新任安阳伯于国有功的份上,不然,爵位都一撸到底了。
说来也就赶巧了,刘御史他爹一个故交带着儿子来京定居,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刘老爹就设宴招待故交,席间,不知怎么地,就谈起新科状元来了,这位故交就免不了跟刘御史嘀咕两句,这陈状元不是被魏大人府上捉了婿么,真不怕天打雷劈么?
刘御史当下就糊涂了,肯定要问啊,什么情况?这故交就说起了儿子买的一本书,。就是这位陈状元出的,据说他和夫人可恩爱了。
刘御史找来书一看,当时就想到,这不就是……第二个赵志远么?不知道他原来的岳家会不会已经遭了毒手?
御史这个职业有一点好,可以风闻奏事。说白了,不用讲证据,只要你的猜测合理就可以参人。这刘御史就想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为他的原配一家求个公道了。还有就是,这种连天都敢欺的东西,真要执政一方,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百姓哟。
陈文回家省亲了,没法为自己辩解,但魏侍郎还在朝上站着呢,能任由刘御史这么说吗,当下就站出来了。
“陛下,臣参刘棠未经调查,诬陷朝中官员。陈状元确实在家里曾经成亲。只是,他那妻子商户出身,粗俗不堪,平时一家没少借着恩情,对陈文颐指气使。夫妻感情早就破裂。如今,陈文高中状元,休妻另娶也是人之常情。”魏侍郎反手一个黑锅就扣在周家人身上。为新女婿占领道德至高点。
他们又没像安阳侯府那样,想着杀人灭口。无非就是道德上可能会让人指摘两句。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没想到,刘御史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从怀中掏中一本书来,“魏大人信口雌黄,也要注意分寸。你们魏家夺了人家的夫婿,还要给人家泼脏水,简直是无耻之极!这本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陈文虽有天份,但因家中贫穷,无钱读书,靠岳家接济,这才得以科举。陈文和妻子恩恩爱爱,两人还有一子。陈文中解元后,还曾有官员以女许之,被陈文严辞拒,说对妻子专心不二,如有一天背弃两人情谊另娶,天打雷劈!”
哼,老夫也是带了证据来滴!
魏侍郎听完这话,也有点懵……什么书他是真不知道哇。
魏侍郎觉得,刘御史既然敢这么说,还拿了证据出来,八成,是有些依据的。不过宦海多年,魏侍郎早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就凭一本不知道哪里来的书,刘大人就可以信口雌黄,给别人定罪了吗也叫刘大人知道,虽然岳家跋扈,念在往日情份上,陈文也只是和对方和离,并非休妻!已经仁至义尽。更没有什么赵志远之事!”
魏侍郎气呼呼地反驳道。当初招婿的时候说好了,陈文贬妻为妾,又有赵志远的教育在前,他相信陈文只要不傻,就不会干出杀害原配一家的事。
本来魏侍郎还想着否定书是陈文写的,又怕刘御史再拿出硬锤打脸,想了想,就没敢放这种话。纵然是陈文私德有亏,也不是什么动摇国本的大事。就算有御史想咬着不放,哪天朝中再出个军政大事也就顾不得了。处理这种事,就一个拖字诀,还有要紧的一点,就是不能在中间主动给别人送把柄。书的事他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来龙去脉,言多必失。
至于和离还是贬妻为妾的,到时候快马给陈文送封信就是了,改口容易得很。
大家都心知肚明,陈文就是姨丈家帮他找的帮手。这时候,三皇子一派的就出来帮腔了。
“陛下,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老臣认为,御史们没必要花精力盯着别人家的后院。”
这意思是刘御史管得太宽了。
“臣附议。”立刻出来一个捧哏的。
“臣附议。“
“臣附议!“
呼拉拉站出来好几个。
“陛下,今日陈文就可欺天,焉知来日不会欺瞒陛下”刘御史气呼呼地道。
他是盯着别人家后院吗他是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想的是长远的将来!怕的是陈文这厮执掌权利后会祸害苍生,危害社稷!
没想到,这几个眼皮子浅的,就能看到后院那点破事。真是不耻与之为伍也!
好在刘御史也不是一个人。马上就有一个张御史出列对他进行声援:“陛下,臣觉得刘御史的话很有道理。既受岳家大恩得以科举,金榜题名后,休妻另娶,还要把恶名扣在岳家身上。真真让人不耻也。对他有恩的岳家尚且要倒打一耙,将来为官一方,焉知不会祸害百姓。“
魏侍郎的话,肯定是向着陈文的。但是,虽然是一句话带过,但也是承认了陈文的岳家是对陈文有大恩的。这就和刘御史说的相符合了。由此推断,陈文的岳家对陈文有大恩应该就是事实了。
至于魏侍郎又说什么挟恩求报之类的,呵呵,都在朝堂上混这么久了,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
朝堂上,大家是踊跃发言,有支持刘御史的,有站陈文的,大殿之上顿时吵做一团。直吵得皇上脑仁儿疼,正好也到晌午了,皇上直接让自己的太监总管喊了退朝。
看着皇上远去的背景,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凌乱在风中。
刘御史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旁边一个为陈文说话的同僚,准备拂袖而去。结果,刚拂完袖子,就被魏侍郎拦住了去路。
“刘大人手中的那本书,可否借我一观呐”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他总得先知道知道这本刘御史拿来当证据的书是写的什么内容吧,这样才好有的放矢地反驳啊。
他手里没有不要紧,这不是刘御史有嘛,直接光明正大地找刘御史借就是了。
顿时,大殿上还没散开的大臣们齐刷刷地看向二人。早就知道,这瓜还有后续啦。
这魏侍郎,明知道两人关系对立,居然还找刘御史借书,也算是阳谋了。不知道刘御史借不借哟。
刘御史眉头一皱。他已经向世交的儿子打听了,这本书就一个书铺子里有。别的地方根本没卖的。他这本也是找世交的儿子借的。万一转借给魏侍郎,然后魏侍郎说弄丢了,到时候书铺子里又卖完了,对方再反咬一口,他上哪儿说理去
“不好意思了魏大人,我手里也就这么一本了。您呐,还是等着陈大人回来直接,找他要吧。”说完刘御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再次拂了拂袖子。扬长而去,出了大殿门。
哼,当他傻呐!他这书可是证据!不借。
早朝后,朝中的大臣们私下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都开始热烈的吃起瓜来。
这陈状元到底有没有杀原配一家?既然要过河拆桥,为什么还要出一本自打脸的书?他的心路历程是什么?按理说这么没成算的人不应该考中状元呐。
虽然吧,好多人都没看过书的内容,但是刘御史既然敢把书拿到御前当做证据,想来这本书的真实性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御史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书不外借,但是当着他的面看看总是可以的。大家想吃瓜,刘御史也需要通过展示证据来向大家证明,陈文人品行为有多么卑劣。以期获得更多的认同,寻求更多的支持者。这本书还是有好多御史台的御史们看到了。
到了晚上,魏侍郎通过一些中间人,到底知道了这本书的大致情况。
知道这本书并不是陈文本人撰写,而是由其前小舅子组织出版后,魏侍郎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差点没把老血喷出来。
奶奶的!这个王八蛋刘御史!你早说啊。你要早说是陈文前小舅子写的,早朝上他何至于心里那么紧张!。
偏偏这狗东西在朝堂上的口气,很容易让人误会成书是陈文亲自写的。既然不是陈文写的,陈文想从舆论上脱身太容易了
周家看中陈文的读书天份,才想着奇货可居,想尽办法招为女婿。但又看不起陈文,平时没少大小声的。没想到陈文的读书天分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不但中了举人,还是解元!既然中了解元,如无意外,一个进士老爷是跑不了的。这时候,周家也意识到以前怠慢了陈文,没准陈文心有不满,又眼瞅着陈文要发达,就想通过道德绑架的方式留住陈文,于是,就借着陈文的名义出了一本书。这本书虽说是讲什么应试秘籍,实则是夹带私货。重点还是讲他们周家对陈文多好多好。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陈文的心酸……
把这个情节在心里复盘了好几遍,嗯,完美!
,魏侍郎立刻抖擞了起来,精神百倍。
这种事,如果刘御史不提,还是让它自然过去为好。时间会淡忘一切的。但是!刘御史以后不提这事还罢了,但使再提,一定要,狠狠地将上他一军。
你处心积虑地帮一家子恶人,到底想干什么?你诬陷同僚,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要是能攀出太子一脉来就更好了。
再说柳国公,也是郁闷得不行。
皇上怎么能在关键时候和稀泥呢?很明显,今天帮陈文说话的,都是三皇子一系的啊。不然,陈文一个还没入朝的小翰林,又认识哪个?凭白无故的,谁愿意帮一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说话呢?
还不是因为陈文是三皇子一系培养的帮手!
还有,各位大人们怎么抓不住重点啊。
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那是读书人的圣地,汇集的都是读书人的英才!考中进士后,要进行第二次考试,考中了庶吉士才能进的。大兴朝有规矩,非翰林不入内阁。不说内阁,就说朝中的重臣,基本上也都是翰林院出来的。各位权贵世宦之家,哪家没个子弟在翰林院呆过的。而且,还都是家中的精英!对朝中大臣们来说,特别是文臣之家,要么家族中有人过去在翰林院呆过,要么现在在翰林院供职,要么,将来会去翰林院。
这,陈文既然都发了天打雷劈的誓言,大家不怕天雷劈在翰林院,到时候有人吃瓜落吗?
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担心这些族人的安全吗?
碍于身份,柳国公和世子总不好亲自下场撕陈文,老话怎么说来着,杀鸡焉用牛刀啊。再说,皇上还在上面看着呢。陈文的事又算不上关乎国本,他们亲自上场,难免让皇上多心。
两人虽然注意到了陈文的事,但不是想着先观察一下事情进展嘛,就没有知会旁人。朝堂上,大家都是和刘御史一样,冲着陈文人品不堪为官的方向走的,还就没想到翰林院的翰林们的安危问题。
当时要是两个方向一起发力,可能弹劾效果会好很多呢。
“爹,我觉得,皇上宠爱三皇子,也知道陈文是三皇子母族给三皇子找的臂助,这陈文只要没有学了赵志远,想来陛下会睁只眼闭只眼的。“柳国公世子叹了口气道:“可怜了刘大人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柳世子也认同刘御史的观点,你陈文对与你有恩的岳家都能过河拆桥,给你生过孩子的原配都能说弃就弃,这么凉薄的人,会对治下的百姓们多好呢?将来为官一方,也就是个祸害!
还有,他们做为太子母族,自然不愿意看到太子的政敌多一个臂助的。只是,单凭一个私德问题,好像很难撼动陈文。
“这种人品,如果身居高位,恐怕……”柳国公沉着脸,长叹一口气。一个没有底线又有才华的人占据朝堂,偏这个人还是他们柳国公府的政敌,可不是什么好事。能打压下去自然还是要打下去的。
光在家里发愁没用,总要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