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霆泽试探地靠近她,一把将她拥到怀中,紧紧抱着,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跑了,不见了。
“贞儿,我们回宫。朕知道,你还是爱着朕的,原谅朕这一回,我们……我们重新开始。”
晚了。她的眼泪湿了他的衣襟。
以前我渴求你的爱,你的怀抱,可现在——我一点也不想要了。
第189章
◎乱。◎
五月廿九, 宫中举办一年一次的荷花节。
这一天,宫中的太荷池畔热闹非凡,宫中的嫔妃们一个个盛装前来, 赏荷花, 品美酒, 吃点心。
季攸攸带着绿萝和青柠也来了。
漫步弯弯绕绕的木桥,两边各色的荷花绽放, 触手可及,美不胜收。
到处都是女子欢笑的声音,浓妆艳抹的嫔妃们衣着华美,三两成群, 掩于碧绿如玉盘的荷叶间, 自成精美画卷。
“陶婕妤, 我们怎么自己先来啦?皇上不是说要和您一起来看荷花吗?”跟在季攸攸身后的青柠不解地问。
季攸攸扫了眼偌大的荷花池,没有说话。
只不过是不想和他一起罢了。
回宫已有数日。这几日, 秦霆泽每日都会让江寿唤她去见他, 她没有理会。
江寿说她接连抗旨, 皇上会生气。
抗旨就抗旨吧,生气就生气吧, 她能付出的也就只有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了。
回来的一路,她想了很多,想起那荒唐的七个晚上, 她的神色暗淡。
她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 她是陶贞儿, 不是季攸攸。
若是陶贞儿的话, 一定会唯秦霆泽的命是从吧?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嫔妃, 是他的女人,他是她的君王,她的丈夫。
若是陶贞儿的话,一定不会怨他,恨他,不会移情别恋爱上别的男人。她没有那样的胆子。
可她终究不是陶贞儿,她没有办法忘记他对她的利用和伤害。
她真的很想努力再去爱他,她真的努力过了……
“妹妹,真巧,你也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季攸攸转过头,看到了打扮贵气、神情闲适的曹文曦,她的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团扇轻摇,身旁跟着沈姑姑,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两名太监,阵仗不可谓不大。
见了陶贞儿,她笑得友善。
“见过贵妃。”季攸攸对着她微微点了下头。
曹文曦道:“妹妹不必多礼,妹妹宠冠后宫谁人不知?如今你的地位可是无人能及,本宫又怎敢让你行礼?”
“贵妃终究是贵妃,婕妤毕竟是婕妤,贞儿比不得贵妃娘娘的尊贵,也请贵妃娘娘不要再笑话我了。”季攸攸垂眸,轻声说道。
“不说这个了,今天可是好日子,你看这满池荷花开得多好呀。”曹文曦说着,执起季攸攸的手,带着她一同往前走,“待到秋风起,莲子便成熟了,到那时,差不多也能听到妹妹的喜讯了吧。”
“什么?”季攸攸一时没能领会她的意思。
曹文曦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眼:“妹妹夜夜承宠,怀上皇子指日可待,为皇上开枝散叶可就指望着妹妹了。”
季攸攸脚步一顿,从她手中抽回手,神色冷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端着酒水匆匆走来,走到季攸攸身旁时,右脚不知怎么一崴,托盘中的酒壶打翻,里面的酒水洒到了季攸攸的身上。
“啊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青柠气极了,斥了那小太监一句,和绿萝一起用帕子给季攸攸擦拭。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吓得忙跪下磕头求饶。
好香。季攸攸狐疑地抬手闻了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还挺好闻。
“真是办事毛躁的蠢物,伤了陶婕妤的身子,你哪里担待得起!”一旁的曹文曦斥道,“来人啊,把他拖下去,杖责三十。”
“算了。”季攸攸说道,“我没伤着,贵妃娘娘饶了他吧。今天是荷花节,别坏了节日的气氛。”
曹文曦冷冷看着那小太监:“既然陶婕妤为你求情,本宫今日便放过你,还不快滚!”
“谢谢贵妃娘娘,谢谢陶婕妤!”小太监慌乱地说完,连滚带爬地逃远了。
旭日和风,荷叶田田,季攸攸轻薄的裙摆迎风飘扬,未束发髻的长发也被吹乱。
“妹妹心善,不过在这宫中,心善可不是一件好事。”曹文曦淡淡笑着,轻晃着手中的团扇,说道。
“多谢贵妃提醒,我会记着的。”
“哎,你看前面多热闹,听说是今年开得最大最好的花王,本宫带你一起过去看看。”
季攸攸拒绝了:“不了,贵妃娘娘自己去看吧,我不喜欢热闹,就在这附近走走就好。”
真是不识抬举。曹文曦瞟了她一眼,神情微有不悦:“那好吧,那本宫就自己过去了。”
“呀!那是什么?”青柠突然惊慌地指着天空,叫唤起来。
而此时人群中也有了骚动,尖叫声不断。
季攸攸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极快地朝这边飞来,什么东西?
“毒蜂!是毒蜂!快跑!”
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人群立刻四散逃跑,人心惶惶。
“啊啊啊!”曹文曦吓坏了,转身就跑,可她穿的衣裙太过复杂笨重,没走几步就被绊倒了。
身边伺候的人赶紧扶她起来。
眼看毒蜂纷纷向她飞来,季攸攸从池中拔出一根荷叶抵挡。
太多了,哪来的这么多毒蜂?而且,它们好像主要是对着她攻击?
“陶婕妤,快跑!快跑呀!”青柠和绿萝一片扑打着毒蜂,一边喊。
跑?来不及。
季攸攸瞥了眼四周围,看到好几个人被毒蜂蛰得倒下,眉头皱紧,再一看绿萝和青柠两个小丫头也被毒蜂包围,脱困无望。
情急之下,看到满池荷花,她心中一动,单手一推,将青柠推进了荷花池。
“下水躲起来!”她喊道。
绿萝机灵,立刻就往荷花池中跳,其余人见状,亦纷纷效仿。
“啊!救命!救命啊!”
季攸攸挥舞荷叶正要跟着跳下,却见曹文曦没走两步又摔了,毒蜂围着她攻击,她被蛰得惨叫连连。
救你一回。季攸攸快步走过去,一把拖过曹文曦,带着她一同跳进了水中。
“贞儿!”秦霆泽赶到时,看到的便是她拖着曹文曦一同跳水的背影。
他心急如焚,失去了惯有的冷静,冲过去便要救她,却被江寿死死抱住。
“皇上危险,不能过去!池水不深,陶婕妤不会有事的,您可万万不能伤了龙体!”江寿拼命抱住秦霆泽,对着匆匆赶来的护龙卫大喊,“快护驾!护驾!”
护龙卫和宫中的侍卫纷纷赶到,将秦霆泽护起来,同时燃起火把驱赶毒蜂。
无处可逃的嫔妃和宫女太监们有样学样,一个个跳入池中自保,而没有及时跳入水中的凄惨哭叫,很快就被蛰得倒地不动弹了。
跳入荷花池的季攸攸整个人没入水中,憋气不敢露头,实在受不住了才浮出来换口气,可一抬头看到还有毒蜂盯着她不放,慌忙又潜入水中。
在她身旁的曹文曦呛了好几口水,头发散了,妆也花了,脸上还被毒蜂蛰到,痛得她哇哇大哭。
“还哭!躲好了!再哭,毒蜂蛰花你的脸!”季攸攸探出口鼻怼她一句,又沉到水里。
周围都是荷花荷叶,潮乎乎,又拥挤,可难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攸攸只觉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一眨眼,她就被拖出荷花池,站到了木桥上。
一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愣了下。
秦煜灼……怎么是他?
回宫后,她就再也没见到他……
秦煜灼神情冷凝,俯身在她身上嗅了下,脸色更加难看,一把扯掉她的外衣,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给她吃了一颗解毒的药丸,把她打横抱起。
“秦煜灼,你……”季攸攸有点慌,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么做,也不怕遭人非议。
她紧张地四下看了眼,看到毒蜂已经被驱赶、扑杀得差不多了,偌大的荷花池一片狼藉,呻.吟声、惨叫声不绝,空气中弥漫着焰火的气息。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秦煜灼抱着她,直接去了乾合殿。
他很想带她回明烨宫,但他也清楚,光天化日之下,不宜。
他脚下生风,很快就赶到了乾合殿。
乾合殿的宫人看到他们,慌忙迎了过来。
“备热水,伺候陶婕妤沐浴。”他冷声道。
“是,晋王殿下。”
另一头,荷花池边,秦霆泽挣开江寿,仓皇地跑向季攸攸落水的方向,却只看到曹文曦一身狼狈地爬了出来。
“皇上……”看到他,曹文曦委屈极了,半身伏在木桥上,含着眼泪娇滴滴地唤他,伸出莲藕般的玉臂,想要他拉她上去。
可秦霆泽压根没看她,四下寻着季攸攸,神情惊慌,声音急切:“贞儿,贞儿……”
她在哪里?他怎么找不到她?
江寿快步跑了过来,对秦霆泽说道:“皇上,护龙卫说,晋王殿下救了陶婕妤,前往乾合殿了。”
阿灼?秦霆泽心中稍定,说了声“回宫”便匆忙赶回去了。
到乾合殿时,秦煜灼正在前厅等着,看到他,秦霆泽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贞儿如何了?”
秦煜灼看他一眼,冷淡地答:“无碍。”
“是人为?”
“她的衣服上被人洒了金花蜜,最容易吸引毒蜂。”
秦霆泽眉头拧紧:“朕会彻查。”
“刺杀的事查得怎么样了?”秦煜灼问他。
“刺客是刺杀当日从四面八方汇集在御驾必经之路,设下埋伏。护龙卫追查他们此前行踪,查到其中的一队曾在京郊的明福客栈落脚。还有……”他停顿一下,眸中添了一丝阴霾,“有能耐炼制药人且不惧你的毒药的,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你应该比朕更清楚。”
最有可能的人——
毒师聂甲,秦煜灼的师父,当年给还是太子的秦霆泽下毒,被下了绝杀令,逃亡多年的罪人。
秦煜灼沉默片刻,道:“我会想办法找到他。”
轻微的脚步声入耳,他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人,眸色微暖。
秦霆泽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低唤一声:“贞儿。”
沐浴后出来的季攸攸看到屋子里的兄弟俩,脸色一白,有些不知所措。
秦霆泽正要上前,却被秦煜灼抢先一步。
“过来,我帮你上药。”秦煜灼拉过季攸攸的手,让她在就近的椅子里坐下,从袖中拿出了药膏。
第190章
◎不是我的,你是谁的?◎
季攸攸像具木偶一般被秦煜灼按坐进椅子里, 一动不动,任由他为她上药。
虽然她及时跳进了荷花池,但手上还是被毒蜂蛰了, 总共被蛰了三处, 火辣辣疼得厉害。
秦煜灼拉过她的手覆在桌上, 从袖中拿出药膏盒子,打开, 蘸取青色的膏体,小心地涂抹到她被蛰到的地方。
季攸攸低垂着头,另一只手置于腿上,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裙摆, 谁也不看。
“一天涂三回, 伤处不要碰水。”为她涂好药, 秦煜灼拉过她的手,把药盒放到了她的手里, 交代。
“知道了。”季攸攸从他手里抽回手, 起身就要离开, 她不想留在这个令她压抑的地方。
“贞儿。”秦霆泽开口唤住了她,上前两步, 站到她身后,伸手想要碰她,却还是缓缓放下, 垂到了身侧。
“阿灼,你先下去吧。”他侧过头, 对秦煜灼说道。
秦煜灼瞟他一眼, 眸子微暗, 没说什么, 径自离开了。
“贞儿,你要躲朕到什么时候?”秦霆泽走到季攸攸的面前,声音暗哑,“原谅朕一回,好吗?”
“皇上言重了,皇上乃是天下至尊,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没有必要求得任何人的原谅。”她轻咬唇,冷冰冰地说出这一句。
“不要这样跟朕说话,贞儿,这些日子,朕的心里何曾好过?你就站在朕的面前,可为什么要离朕这么远?我们回到从前,你唤朕阿泽,我们还像从前那般,好吗?”
听到他卑微的乞求,她的心一阵阵抽痛,痛得像要撕裂开来,鲜血淋漓。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不会再哭,却仍是被汹涌的泪水迷了双眼。
“你别问我!我不想看到你,不想面对你,从你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后果。我现在很乱,只想一个人呆着,求你离我远点。”
“贞儿!”见她要走,秦霆泽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内心痛苦仿若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朕是皇上,帝王有帝王的情非得已,可朕的本意从来都不是伤害你。朕喜欢你,在意你,不想失去你。”
“有些事情可以原谅,有些事情不能!”
“就当是为了江山社稷,帮朕一回,给西秦一个储君……”
“你闭嘴!闭嘴!我不要听!”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他只是把她当作生孩子的工具!
她猜到了,早就猜到了,他因为他自身的原因无法绵延子嗣,所以他算计了她,让她和秦煜灼有了关系。
为什么偏偏选择她!
他怎么就确定她一定会怀上孩子?就算她怀上了孩子,倘若生下的是女孩呢?他会继续让她和秦煜灼睡,直到生下男孩是不是!
怪不得他从来都不在意秦煜灼对她做什么!
她愤然将他推开,怒视他,眼眶通红:“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送人、肆意羞辱的小妾,所以你可以那样对我!我曾经是真心地爱你,想要和你过一生一世,我没有把你当皇上,而是把你当我的夫君,我最爱的人。可是,你不值得,秦霆泽,你不值得!”她冲他吼完,不再听他辩解,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