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金屋——锅包粽
时间:2021-11-17 00:54:27

  陆向之背向后仰,惨叫一声摔到地上,落叶密密麻麻越来越多,他脸上的口子炸裂,鲜血汩汩而出,疼得他再顾不得威仪满地打滚。
  陆浔不知何时已至他面前,随手抓住一片枯叶,嫌弃上面有他的脏血,厌恶皱眉,指腹微微捏紧,那枯叶便顷刻间化为灰烬。
  “族叔,若论起旧事,最该死的就是你吧。”
  “孽障!孽障!”陆向之狰狞惨叫,陆浔凉薄地轻勾唇角,枯叶卷积增多,他抬手将落之时,耳边忽听一道温柔却坚韧的女声,“住手!”
  陆浔动作停住,不耐地挑了挑眉,啧,小东西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王爷,今日是陆家祭祀大事,您既然受约而至,应也是要祭祀的。陆家有规,祭祀必须要有族中掌权人在场,陆家如今家业凋敝,人丁离散,长者中唯有族叔可以胜任,若您今日动手,恐最后也是扫兴而归,何必沾了满手的脏血,惹得先人不快。若当真有恩怨纠葛,不如过了今日,私下再谈,如何?”
  沈沅缓下声,温温柔柔地入了耳,女郎轻声细语,不知不觉间就抚平了祠堂外的躁动纷乱。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她,有感激,有好奇,也有轻嘲的愚蠢。
  “王爷英明一世,曾领兵救数万百姓于安危,总不好在今日落下个乱杀无辜,不敬尊长的名声。”
  陆浔已直起身,他睥睨着远处静跪的女子,微微一笑,这一笑却让四周的人毛骨悚然。
  沈沅眼下出现一角殷红衣袂,在祠堂着红,实为大不敬,而他平日很少着红,是为了陆家祠堂亲自换上。
  “陆家长房大夫人?”陆浔慢悠悠开口。
  沈沅心里一咯噔,明知故问,便是他又要戏弄自己了。她生怕陆浔会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他们之间的私事,连忙道“臣妇谬言,望王爷恕罪。”
  臣妇?陆浔抿抿唇,扫了眼周围的人,既然是怕人多,姑且原谅她的失言。
  陆浔睥着跪在他面前俯首做低的女人,弯下腰,和她对视。沈沅心如抱兔,砰砰直跳,就怕他会突然做出逾礼之举,好一会儿,她才压下眼中慌乱,平和地对上他的眼。
  “别跪了,免得膝盖疼还得我伺候。”陆浔薄唇启开,声线压低,声音并不大。因他过来,沈沅周身的人早就悄悄爬走了,唯有他们二人,这句话别人应是听不到。
  可沈沅心虚,囫囵应他,“王爷恕罪。”
  “呵!”陆浔嘲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便走了。
  他一走,场面一时就混乱起来。有照顾陆向之的,有怔然愣在原地被方才架势吓得一动不动的,还有大胆的过来和沈沅搭话,问她方才怎有那样的胆子…
  沈沅怔然,她怎么会有那样的胆子,还不是因为私下和陆浔的事。
  她只是想借此一事来试探陆浔。
  想不到他真的放过了陆向之,是因为她吗?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
  祭祀完又用了饭回来差不多时已经是入夜了,祠堂一事后陆浔就再也没出现,反而让沈沅安心许多。
  环素扶她回来,两人在外间说话。
  “夫人,您今日有没有瞧见顾家大表哥?”环素眼里惊喜,眸子亮亮的,“自从当年一别,顾家大表哥可是好久都没见到了。若不是顾家举家搬离长安,您现在可是顾家的大夫人,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的事!”
  沈沅回忆环素口中的顾家大表哥,因着祖母的关系,沈顾两家没有像沈陆两家一样亲厚,但顾家是阿娘母家一方,她幼时又出不得屋,自小学书时顾家大表哥还教习过她一段时间。
  那时候沈沅小,不太记得事儿,只听阿娘说她可没少欺负顾家那位老实的大表哥,有一次竟然直接把墨偷偷倒在他座椅上,让他下裳带着黑墨在学府丢尽了人!
  想到这,沈沅噗嗤笑出声。
  环素见夫人笑了,连忙道“夫人,您是不是也喜欢过顾家大表哥,顾大公子端方儒雅,相貌英俊,品性正直,是顶好的公子呢!”
  主仆二人在一起话便说开了,沈沅便也没了人前的架子,和环素闹起来,但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是环素的对手。
  一人高的九曲翡翠屏风后,陆浔静默而立,目光缓缓落在外间巧笑倩兮的桃粉羞面。
  沈沅闹不过环素当即直呼饶命,被迫承认,“好环素,别闹了,我喜欢顾家大表哥还不成吗!”
 
 
第42章 明醋
  沈沅许久没笑过, 与环素玩闹仿佛又回到在沈家未出嫁的时候,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担心。
  那时每日忧心的只有阿兄何时给她寻到心心念念的书, 跑去问阿姊长安城时兴的雪缎,害怕课业做不完祖母罚她…
  悠哉悠哉地躺靠在软榻里,手烤火炉, 暖融融的,想睡便睡, 做什么都自在, 可真好啊!可惜, 现在一身束缚, 再也回不到那时心念的日子了。
  天色渐晚, 环素去净室吩咐人备水。沈沅坐了会儿,有些乏想先去榻里躺一躺, 人方走到屏风处,就被一道大力拉了去。沈沅惊呼一声, 待看清面前人冷凝的脸她又迅速屏住呼吸,不敢再闹出动静。
  他面色不太好。
  沈沅眼睁大看他, 打量会儿, 心思转了千回,想他何时来的, 自己方才可说了什么惹他生气的话,他又听去多少。想了半天, 沈沅都没记起自己方才提过摄政王陆浔。
  她应…没惹到他吧。
  沈沅软软的手缓缓落到陆浔腰侧,夜间饮了些酒水,果子味的,清甜醉人, 踮脚凑过去,温软的唇就贴在了他的两片凉薄上,带着醉人的芳香。
  迷醉萦绕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她眼睛很亮,是喜悦后未歇的余韵,落回脚,浅笑问他,“王爷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陆浔搂她腰的手松了开,向上遮住她亮亮的眸子,沈沅眼前忽地一片黑暗,不自觉眼眨巴两下,卷翘的眼睫刮在他手心,痒痒的。
  他另一手粗粝的指腹去磨她的唇瓣,最后移到她鲜红仿若滴血的耳珠上,“嫂嫂又犯了错,是该打。”
  …
  环素吩咐人备完水,水温调试好忙回屋服侍沈沅过去,见夫人不在外间,猜想夫人是累了,应在里间榻上休息,又到屏风处,方要进去,就听里面夫人的声音,“环素?”
  环素退半步身,忙垂头应,“夫人,水温好了,奴婢服侍您去净室。”
  …
  里间妆镜台前,沈沅坐于案上,云缎乌发垂散在雪白的肩头,束发的簪子全落了,耳铛也被他摘了下来,半靠墙壁,双手颤颤巍巍地撑在案沿儿,旁侧立置的妆镜将她整个人都映了出来。
  陆浔立在她面前,修长白皙的手中握着一把桃木梳子,握了一把乌黑发缎,不急不缓地给她梳在一起。第一次梳发,手艺并不算好,他低眼捕捉到她水亮眸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梳好后,他才将她抱下案,沈沅双腿微微发软,被他抱着放到床榻里。妆镜台上,一枚青白玉螺纹扳指滑落了几滴水珠。
  陆浔拉起她身下的被子给她盖严,沈沅望着他薄凉冷凝的眉眼,目光最终停留在他修长的指骨上,记起方才的愉悦,她此时竟然还想将那愉悦延续下去。
  她靠近榻边的手从被下伸了出来,一点一点挪动,最终揪住了陆浔覆在榻沿儿的衣袖,好像抓住一块浮木,想要更多。
  陆浔垂眸望向阔袖揪紧一处素白的小手,冷漠地将那只手拽了下去,“怎的,嫂嫂以为方才我是在取悦你?”
  “真把本王当奴才使唤了?”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
  发冷的脸叫人害怕。
  沈沅咬唇摇头,不是的,她没有,她只是…沈沅有些难以启齿,她只是很想要。
  沈沅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吓住,她倒底在想什么!她竟然生出这等卑贱求欢的心思!沈沅啊沈沅,你倒底怎么了?
  她像是被吓到一般,神色变得惊恐,看他犹如毒蛇,忙将手缩了回去。
  陆浔眉皱得更紧,小东西又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现在没心思陪她玩。方才的话他可记得呢!
  陆浔正要开口训斥,就听屏风外有人走动。
  沈沅从被里探出头,只露出半张脸,怯怯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清嗓开口。
  环素听出夫人声音不对,可也说不上是哪不对劲儿,回话后,里面夫人又道“我乏了,今夜先不洗,歇了吧。”
  这可太不对了。
  夫人一向爱洁,一日不沐浴都难受,逢夏日还会沐浴两三次,今天祭祀,风尘又大,席间饮了些酒水,夫人一早就说夜里无论如何都要净身,可这时怎么突然说不用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环素又开口问了一遍。
  里间沈沅料想是环素多心怕她出事,才多嘴问的,可她不想告诉环素陆浔在这,他们方才还…
  沈沅小手又探出去,去揪陆浔的衣袖,两臂轻轻摇了下,眨巴一双泪眼,低声儿,“王爷,您躲一躲,就躲一会儿,成不成?”
  她叫他躲,把他当什么?情.夫吗?
  陆浔打掉她晃得人头疼的手,掐她白嫩的小脸,“沈沅,还没被罚够?”
  沈沅被他掐得头歪了歪,鼓鼓嘴,小声嘀咕,“你别老掐我,会胖的。”
  一字不落地进了陆浔的耳,陆浔看她瘦得掐不到肉的脸,抬手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低眼,目光转到她被掩的胸脯,“胖点好。”
  沈沅脸蓦地又红了,想到方才他手经过的地方,竟有些不敢看他。
  陆浔不愿依她的话躲开,沈沅只得应付环素,“你且歇吧,等我醒了再洗洗。”怕她还多问,又加了句,“今日太累,我想先睡会儿。”
  外间的环素已经猜到或许是夫人不方便,至于怎么不方便,她不愿意再想。她清除记得,当初七郎君随意自如来内院。
  环素离开,寝室内再次静下,陆浔心情不畅,不愿再看她,坐到她梳妆的地方,手拿起案上惩罚她的扳指,慢悠悠地套进拇指上,过一会儿又从拇指上顺出来,又套回去,乐此不疲。
  被里的沈沅两眼望他,她现在浑身粘腻,极为不适,想去沐浴。可碍于他在这,她便不敢了。生怕他还要做出什么下流的事。再闹得动静大,被外人知道,只会对她不利。
  而且她能感觉到她现在很不正常,方才她竟然极想被他触碰。
  沈沅甩出脑中怪异的想法,清醒些,想找个话题赶走一室诡异的气氛。
  “王爷…”沈沅欲言又止,开了口方觉这句话可能现在还不宜说。
  “嗯?”陆浔背靠太师椅,慵懒应她一句。
  见她闭了嘴,眸子掀开,“又憋着什么坏呢?”
  沈沅咬唇,看他眉眼蹙了起来,吞吞吐吐道“有一事,一直想问王爷,可不知如何开口。”
  陆浔目光转淡,没方才的和颜悦色,舌尖舔了舔牙,不断拨弄拇指的白玉扳指,压下心底的躁意,“说。”
  沈沅想了会儿,才鼓起勇气道“长安城的命案,朝廷命官接连惨死,皇室一族枝脉凋零,是否与王爷有关?”
  半晌,陆浔嗤笑,不避不闪地对上她那双眼,慢悠悠答,“是啊。”
  “怎么,小嫂嫂想为那些人伸张正义,要杀我吗?”
  “我杀不了你。”沈沅摇摇头,似是在兀自思考。
  是杀不了,而不是不能杀,不愿杀。
  陆浔早料到这番结果,没甚好失望的,只是有点躁,眉皱起,拨弄扳指的手一下又一下,一刻都没停过。
  “王爷究竟和他们,和陆家有何愁怨呢?”
  沈沅又开口问。
  她知这是陆浔最大的底线,是他这匹孤狼隐藏最深的秘密。
  她问出口,极有可能惹他动怒,命就没了,可她还是想试试。沈沅心底总有种直觉,陆浔不会伤害她。
  陆浔的面色,彻底淡了。
  他眼探寻地望过去,“嫂嫂想知道什么?是想试探我对你的兴趣究竟有多少吗?”
  他起了身,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至榻前,“今日陆家祠堂的账我们还没算呢。”
  他取下拇指的青白玉扳指,温凉的玉寸寸磨过她的脸,犹如地狱下的凉意,他的眼亦是冰冷。
  沈沅微滞,望他。
  “沈沅,我说过只有你可以杀我,但不是现在。”白玉扳指停在了她唇珠,他将扳指收了回去,又抵在自己的薄唇上,“嫂嫂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笼子里养的金丝雀,金屋里的小娇娇,只有被我玩弄的份儿。”
  她从这句话里听到毫不客气的羞辱。
  沈沅像是挨骂的小孩子,沮丧地垂下头,眼眶里酝出委屈的泪。
  他怎么这样的坏,好想把他的嘴巴缝上。
  许久,沈沅才闷闷回他的话,“知道了。”
  陆浔目光落到她梳得松散的乌发上,乌鸦鸦的发缎被他用一根细绸束绑住,起初她不愿意,他亦不会扎绑,只是厌恶女人散发,耳边听她哭唧唧的喊疼,愈发不耐,直接随手歪歪扭扭地绑了。
  结果又被她嫌弃丑。
  以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她心思这么多。
  陆浔凉凉瞥她,觉今夜他就不该来,也就不会听到她那句由心而发,该死的话。
  喜欢顾家大表哥。
  啧,人不大,心里装下的倒是不少,还三心二意,怎么就没见她对自己这么真诚过。
  陆浔走的时候又打了沈沅的屁股,沈沅猝不及防,被他打个结实。他好像发泄似的,自己痛快了,沈沅软肉都要裂开,火辣辣的疼。
  呜呜…痛死了。
  …
  新帝登基,此前新选的妃嫔作废,新帝又年仅十岁,尚不是婚配的时候,选妃一事就耽搁下。
  几近隆冬,风雪泠泠,算来陆浔掌权已有数月。摄政王手段狠辣果决,是以虽朝政更迭,朝臣接二连三的死,但政事还算稳当,没出半分差错。
  只不过先前腐败烂到骨子里,以至于至冬,天愈发严寒,古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腐败之下又加霜雪变天,百姓流离失所,困苦愈发严重。
  长安自古是繁华圣都,居无定所的流民便成群迁徙,移居到长安,长安街边的乞讨者便照往日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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