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咬枝绿
时间:2021-11-17 00:55:09

  “嗯,疼。”
  低低的声音,短而软。
  孟听枝瞳孔悄然放大,惊讶程度不亚于有人猛然在她耳边戳炸一个气球,怎么形容那种昏聩?
  完全措手不及。
  什么淋暴雨,生病住院做手术才算娇气包,分明这人只要用服软地态度说两个单音字,就娇气死了!
  孟听枝倏的松开手,不敢再问“你真疼啊?”
  万一他回答了“嗯”,那就是娇气包进化!
  孟听枝四处看。
  “这医院你熟吗?要不找护士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吧,你这个伤口是不是要消一下毒,现在天热出汗,容易感染的。”
  目光游离间,一一照拂到大厅的每一个医患,唯独死也不扭头看此刻的程濯,忽的,秀致下颌上掌住一道滚烫热度,稍一用力,她就不得不将目光移回。
  那只手的主人俯身垂颈,话息极轻地问她:“孟听枝,你担心我啊?”
  孟听枝只觉得有一整个夏天都住在她嗓子里不断升温,无论她多用力的吞咽,这样近到咫尺的距离,分秒都在灼烤,暑热难消。
  最后。
  她底气不足地说:“我,我担心每一个与疾病作斗争的人。”
  接诊间里还有其他做伤口包扎的人,之前给孟听枝引路的小护士也在里头,一眼认出程濯来,看到他的拇指流血严重,立马拿了铁盘和酒精棉球过来。
  护士一边消毒擦血一边说:“这怎么弄的啊,这两天不是已经要好了吗,怎么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说完,疑问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朝一旁的孟听枝探去。
  好像是他们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才叫程濯的伤口裂开了,而孟听枝是罪魁祸首。
  孟听枝深觉无辜。
  但不想解释任何,只想赶紧弄完,她就回家。
  程濯也没回答,淡淡问:“这种伤算得上疾病么?”
  小护士噗嗤一笑,立马说:“哎呀,就算伤口裂了也不要紧的,什么疾病啊,哪有那么严重的,不过之后真的要注意了。”
  官方回答后,程濯回头跟孟听枝说:“不算疾病。”
  他不在“与疾病作斗争的人”范围内,她的普爱还轮不到他头上。
  孟听枝忍无可忍,两腮微鼓,最后硬邦邦地说:“那我收回我的担心!”
  程濯:“……”
  小护士给伤口止住血,重新贴上创可贴,目光在程濯和孟听枝之间递了一个来回,弯着嘴角,显而易见地说:“小程先生,你女朋友好像生气了。”
  程濯轻瞥她一眼,分辨一下,又转回去,轻轻的,“嗯。”
  孟听枝:“?”
 
 
第59章 散尾葵   两人之间暧昧又别扭的磁场……
  那天在医院, 孟听枝就该有所感知,程濯变了,他不是以前那个目无下尘, 矜贵自持的程公子了。
  这人现在性狡诈, 颜略厚。
  这天早晨, 雨洗晴空, 推开小楼二楼阳台的门,梧桐叶尖湿漉漉吹着, 坠着水,风一吹,几滴水珠落在孟听枝细白的肩臂上。
  她用手指抹去凉润, 两臂朝上,伸了个懒腰,等残余的睡意慢慢在晨风里醒透,趿着凉拖,哒哒跑回房间洗漱。
  刚换了衣服,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之前约画的一个申城顾客定了交稿时间, 周末亲自过来取画,现在临时行程变动,希望孟听枝今天就能把那两幅挂画寄过去。
  画早已经完稿,孟听枝答应下来, 一面下楼, 一面手指在屏幕上点着,约快递上门。
  之前那卷包装纸不够用,她包到一半,去隔壁问方姐借了一卷。
  等快递上门, 孟听枝去隔壁还东西。
  方舟正咬着笔头,趴在柜台上在做数学卷子。
  暑假还没有快乐几天,方姐就把儿子送去一个奥数兴趣班,最近几天孟听枝见这孩子,十有八次都是垂头丧气的。
  方舟一边写卷子一边骂奥数辅导班的题目都好变态,当头被方姐敲了一下。
  “你个小孩知道什么是变态?人家都说奥数学好了高考能加分的,认真写!去里头写,不许偷偷玩平板啊。”
  方舟拖浆带水地哼唧着:“可是好多我都不会,看着答案我都不会。”
  方姐把他那浑身充着懒劲的小身子一推,“不会就慢慢想,再不行问你枝枝姐姐。”
  孟听枝没敢接话。
  她走艺术,高中学的又是文科,虽然是小学低年级的奥数题目,但有些真的挺烧脑,她也得对着答案想半天才能理解。
  打发走方舟,店里也闲,方姐拿了一大袋瓜子放柜台跟孟听枝闲聊,说前天来找孟听枝那男的,之前没见过。
  方姐把葵花瓜子磕得又快又响:“那谁啊?瞧着还蛮斯文的,但不像你们学校那种学艺术的。”
  方姐看人是真的准,孟听枝说:“对,不是苏大的,他在德国留学的,今年刚回来,是我爸爸牌友的儿子,他家新房最近在装修,他想在书房里挂一副画,我爸非在外头吹我,他就来跟我聊了一下。”
  方姐笑眯眯推她一下:“什么吹你,别谦虚啊艺术家,你爸这给你招揽生意呢,不挺好的。”
  孟听枝不想说张晓鹏单身,阮美云女士的意思是让她多跟人处处,跟许明泽他们一起吃饭AA惯了,上次张晓鹏请她那顿,她还得找机会还回去。
  想想就头疼得很。
  孟听枝轻叹了声,转移注意力,看到小咪在窗口一蹿而下的黑影,唇边露出点轻松的笑容。
  “小咪回来了。”
  方姐瞥一眼,说起这猫就烦,三天两头不着家,起初还担心它在外头饿着冻着,现在懒得管了,猫粮放外头,这位猫大爷爱吃不吃吧。
  孟听枝见方姐烦多了,忍不住问:“小咪这么惹你烦,你也没想着把它送人,看来心里还是喜欢。”
  说到这个,方姐神色一变,凑近孟听枝煞有其事地说,这小黑猫天生招桃花,讲不出来的玄学,就是吸引帅哥的。
  怕孟听枝不信,方姐说:“真的,那猫真有桃花体质,平时它在外头四处野四处浪,时不时逛回来一趟,准是有帅哥出现,那狗鼻子,灵着呢!”
  孟听枝扶着柜台,笑得不行,只猫怎么会有有了狗鼻子啊?
  “方姐,猫鼻子也灵的。”
  方姐深信其事地开始回忆举例子,“就那回,它从小院子墙上一下蹿出来叫,我当又怎么疯闹呢,抄着苍蝇拍出去看,你堂哥就站在我店门口,说早知道这有花店就在我这儿定花了,唉,枝枝,你那个堂哥是真挺帅的,就又帅又有点坏又有点正人君子的感觉。”
  孟听枝真觉得方姐说话有意思。
  坏和正人君子乍听对立矛盾,但放在堂哥身上,那的确是有几分只可意会的契合感。
  “还有之前那个来找你约片的摄影师,姓童的那个,也帅啊,我那猫是真灵。”
  孟听枝想起摄影师那次了。
  她跟周游在大学社团的朋友童卫,今年在榆钱门大街开了写真馆,之前约她拍了一组风格清冷的图当客片例图。
  柜台上摊着的瓜子被方姐磕得咔咔响,外头忽的传来一声绵长的“喵”,小黑猫轻巧又机灵地花架上跳下来。
  散尾葵的枝叶被猫尾摆得簌簌作响。
  方姐朝外一看,手里瓜子皮猛一扔,眼睛忽的放光,大惊道:“我去,帅到顶了,这死小猫今天放大招了啊!”
  孟听枝手肘支在柜台上轻轻托腮,这是,顺着方姐的视线不设防地一转头。
  程濯穿白衬衫,风姿殊秀。
  正站在花店门口。
  “买花吗?”
  她那点怔住的思绪,在两秒后被方姐一声喊断。
  “来看看刘晟漆先生的故居——顺便买花。”
  花店两侧是通顶的黑色铁艺花架,中间放了一张吃饭用的折叠桌,明明空间不小,可他一走进来,目光无处落脚就算了,哪哪儿都显得逼仄。
  程濯进来后,眼神第一时间落在孟听枝身上,方姐眼尖,立马察觉两人之间暧昧又别扭的磁场。
  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追,一个目光故作自然地躲。
  方姐问完他要什么花,目光在由孟听枝移到程濯身上,再移回,破局似的来了一句:“你们,认识?”
  孟听枝简单回答,意图一笔带过。
  “就之前,医院。”
  “哦,普通朋友!”方姐恍然,再看程濯,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打量一遍。
  这人气质矜贵,身骨清绝,那股心无旁骛的从容叫他往花店端端一站,周遭都蓬荜生辉般的亮了一个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方姐打趣道:“枝枝,你这朋友可不太普通啊。”
  程濯听到孟听枝称他普通朋友,表面神情未变,礼貌地跟方姐说:“拿一束白色的郁金香。”
  “好。”方姐这就去忙活。
  前脚刚走,孟听枝手机响了。
  阮美云打过来的。
  她家那头很吵,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港台片,还当背景音似的高分贝播放,阮美云一开嗓便将其余的声音压住。
  “枝枝啊,你大伯二伯他们今天过来了,你今天中午早点回,要不就现在吧,正凑人打牌呢,还缺一个,你回来给他们搭一搭。”
  还要等快递员上门取件,孟听枝这会儿回家有点不方便,但眼风扫到正在等花的程濯。
  忽就觉得,也不是那么不方便。
  她喊住拎着一本试题卷出来,正倒水喝的方舟。
  “舟舟。”
  方舟捧着杯子,“嗯?”
  “我有点事儿,现在要回家,你帮我跟你妈妈说,待会儿有快递员上门取件,东西我已经包装好放在画室门口了,地址电话什么的我写在这里。”
  说话间,孟听枝已经唰唰写好一张便利贴,利落一扯,淡绿色的粘性纸,贴在柜台旁写着今日花价的小黑板上。
  “叫你妈妈帮我寄一下。”
  方舟那孩子估计被奥数题折磨傻了,耷拉着肩,面无人色地应着:“哦,知道了。”
  孟听枝转头看向程濯,好似这一眼他们才刚见彼此,礼貌微笑,挥了挥手道:“那你等花吧,我先走了。”
  孟听枝跨出花店,裙角荡进阳光里,先是去了隔壁一趟,手上多了车钥匙,很快走出他追寻的视线,有点措手不及,程濯修长白皙的五指虚虚一收拢,又认命地重新舒展开。
  指端在架子上轻敲了两下。
  方姐的声音在窸窸窣窣的翻找动静里传来。
  “客人,客人,那个,包装你有什么要求吗?大概是送给什么人的呢?”
  方姐一手包装纸一手郁金香走出来。
  程濯想了想。
  “漂亮女人。”
  “漂……”方姐下意识跟着念,一出声,眼珠疑惑尽解地往旁边画室瞥去,不问了,直接点头说:“行,那我给你包漂亮一点,你现在急吗?”
  人都已经走了,他还能急什么?急着去看刘晟漆先生的故居?
  “不急。”
  “不急就好不急就好,”方姐舒心一笑,拿着手机回复网铺里的单子。
  方舟想起孟听枝的嘱咐,忽然喊:“妈。”
  方姐一瞥,见他手上拎着皱巴巴的试题卷,就没见过谁像方舟似的学习费劲,写张卷子写出大太阳底下捡了半天破烂的颓废感。
  方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妈什么妈!一张卷子你写一上午,你喊什么妈,你干脆喊佛祖!”
  方舟嘟囔着:“我都说了奥数卷子难!”
  “不是让你去问枝枝姐姐吗?”
  方舟有底气似的扬起声音:“枝枝姐姐都走了!”
  方姐目光往屋子里一寻,是没看到人。
  “那……”
  程濯刚刚把那张便利贴上的内容看完,指关节轻敲台子,两声清脆的响。
  “我教你。”
  方姐正头疼,闻声再看程濯那就是救兵来了,赶紧打发方舟,“快去,让哥哥教你,你好好学,天天费劲的呢!”
  方舟半点精神打不起来,脚上跟拴铅条似的朝程濯的方向走,嘴角还不情不愿地挑剔着:“可是哥哥都不一定会的,他们都是学艺术的,那之前来找枝枝姐姐的明泽哥哥,小宇哥哥,还有那个胸口挂相机的哥哥,他们都还不如枝枝姐姐呢。”
  方姐差点忍不住要动手了,“就让你学个习,怎么废话这么多?”
  说完,方姐换了和善脸色对程濯:“你随便教,那个花材还要等一会,我尽快帮你弄好。”
  程濯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
  “麻烦了。”
  方姐一走,方舟跟干尸一样瘫在柜台上。
  程濯看着“小干尸”,脑子是他刚刚抱怨出来的话。
  ——那之前来找枝枝姐姐的明泽哥哥,小宇哥哥,还有那个胸口挂相机的哥哥,他们都还不如枝枝姐姐呢。
  越想,眉头蹙得越深。
  哪来这么多哥哥?
 
 
第60章 郁金香   哪有人前脚送花,后脚就问……
  这种最低阶的奥数题, 对程濯来说属于闭着眼睛都能解,甚至有些题,连纸面验算都可以直接省, 过一下脑子就能报出答案。
  “小干尸”慢慢有了活气。
  连续几题对了一下答案, 全都对, 方舟眼睛晶亮放光地看着程濯。
  “哥哥, 你好厉害啊。”
  程濯倒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心生骄傲,他心里还装着别的事, 手指缓慢又有规律地在玻璃柜台上轻轻敲击。
  一心二用。
  按照程濯教的解题思路,方舟又去做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目,彩虹屁还没停, 好奇地问程濯:“哥哥,你是什么大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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