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咬枝绿
时间:2021-11-17 00:55:09

  “一三届那帮人简直绝了。”
  “之前有娱乐号扒乔落整容,笑死,她真是从高中就美呆了。”
  “乔落高三那会,她们班就在我们班对面你们还记得吗?那时候就觉得她以后一定会当明星,没想到这才几年,红成这样。”
  “他们那届还有纪枕星,最帅天文人,去年是不是拿了一个超牛批的华星奖。下个月纪枕星在市天文馆有一场儿童科普演讲,有没有人一起,我准备借我小侄子去看看。”
  “还有徐格!”
  “徐格的TLu要在临市开分店了。”
  “国内第一夜场,他太会玩了,感觉什么网红都跟他熟,而且还是对方舔着他的那种。”
  “那些网红知道他在十四中的滥情史多到能出书吗?”
  “TLu有个韩国DJ好帅,有次午夜场秀演,一下撕了衬衫,无数妹子被帅到当场晕倒。”
  “真的假的?”
  “听说情人节拿十四中的老学生证去TLu喝酒,可以免单是不是真的?”
  “真的,班长上次就去了,美金混红钞,撒钱行为。”
  ……
  孟听枝一条条往下刷,终于看完了记录,忽然又有个女生头像发出最新的消息。
  “为什么没有人提程濯?”
  “一三届最有代表性的难道不是程濯吗?”
  有人叹:“程濯太绝了。”
  话头一转,群里又热热闹闹聊起程濯。
  只不过他高三出国后就离开了十四中学子的视野,这些年一直低调,以至于现在能聊的,还是他在高中的事。
  “程濯跟乔落是怎么分手的?”
  看到这一条,孟听枝猛然一窒。
  像逃避什么似的应激反应,快速关了手机屏幕,决定不再继续朝下看了。
  胸口闷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她呼了一下,撑膝站起来,还是觉得难受。
  外头天色转了阴,她拿着手机出去逛逛。
  她家就住在十四中附近。
  这一代都是古城区,十年前就开始说翻新重建,不知道是出于古建筑保护还是什么的,蜗牛速度。
  东拆西挖,雷声大,雨点小,这一带好像还是原貌。
  长街禁车,尽头的秀山亭是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城门,跟碧波荡漾的谭馥桥把苏城最好的十四中困在中央。
  有多少十四中学子的青春回忆,都留存在城门巍峨和湖柳依依之间。
  孟听枝读高中那会儿,早上小广场停满车,赶早读的学生都要步行通过秀山亭的洞门,到达十四中的校南门。
  孟听枝喜欢在自家二楼窗口边系鞋带,那时候院子里枇杷树还没有长到遮天蔽日的程度,立着文人铜像的小广场在俯视角度一览无余。
  车子来来往往,学生下车关门。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寻着某个人的隽秀身影。
  有时候系鞋带要三秒,有时候要七八分钟,任阮美云在楼下怎么催,她也说等等。
  她总能掐准时机,背着书包跑出巷口,慢下脚步,就是一场日复一日的单方面偶遇。
  他前,她后。
  秀山亭下有一家叫“三生有信”的书屋,卖文具书本,还有一个当时很时髦寄信业务,玻璃门顶端挂着青铜串风铃,进出都响。
  有一次,风铃急震。
  程濯停步,侧身避让搬书工人,孟听枝跟他跟得认真,一下就撞到他身上。
  “没事吧?”
  沉慵又不失少年气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她鼓起勇气,扬起脸来摇了摇头。
  细软刘海从两颊往后滑,无比期盼能被他认出。
  他的视线甚至没来得及往她脸上落。
  忽然冲过来的徐格一把搭住他的肩,把他撞得朝后退了一步,他扶着孟听枝的胳膊也在那时松开。
  松得自然而然。
  “完了完了,濯哥哥,这次湿鞋了,我怕不是要去割包皮。”
  他目光越过徐格,这才看向眼前面皮通红的小女生,就像看一个寻常到泛善可陈的学妹。
  “你干脆用喇叭喊?有女生。”
  徐格转头发现身边还有一个存在感极低的瘦弱女生,笑嘻嘻伸脸,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没心没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两个穿十四中白衬衫校服的少年搭着肩,沐着老城区的清澈晨光渐渐走远。
  三生有信的风铃一直在响。
  响了好多年。
 
 
第11章 烫裙角   孟听枝自此一战成名
  孟听枝不知不觉走到了秀山亭的门洞下,石台被行人踩踏得油亮泛光,起风一阵凉,柔软裙摆肆意在小腿上划着。
  她静立在人来人往里,手机放在耳边,一声一声嘟着,等待接听。
  “喂?”
  “程濯,我可以见你吗?”
  低软声音散在风里。
  电话那头滞了半晌,像是没听过这种虔诚又怯弱的句式,被子在翻身的动作里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像是坐了起来,咳一声后,睡哑的嗓子少了几分气音,温和地说:“你来。”
  仿佛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礼物,孟听枝连声音都跟着雀跃起来:“真的吗?”
  “假的,别来了。”
  听筒里静了几秒,小姑娘只克制地吸了一下鼻子,什么也没说,程濯却睡意尽散,心也苏醒似的软。
  他正经道:“开个玩笑,枕春公馆认得吗?”
  孟听枝老实回答:“不认得,也是酒店吗?”
  “不是。”
  “你家吗?”
  他停两秒,音调往下沉,“算吧。”
  挂电话之前,孟听枝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要给他带药来,程濯答没有,只是刚睡醒。
  “你饿吗?我给你带一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程濯想了两秒,“随便吧。”
  孟听枝握紧手机,叹气,总算明白了男生为什么讨厌女生说随便了。
  真的有点为难人。
  下颌缀着晶莹水珠,程濯拿毛巾擦拭的动作,在下楼看见孟听枝时,微微顿住。
  孟听枝背对着他,身影纤细,认真地往桌上摆东西。
  盒子大小形状都不一。
  但她学美术,构图方面有点强迫症,摆的满而好看,色彩和细节上都有呼应,换掉沉闷的灰玉色桌布,像网图里丰盛的野餐照。
  转头看到程濯,她手里还端着小盒章鱼小丸子,笑容盈软,“这个买得早,有点凉了,有微波炉可以热一下吗?”
  程濯丢了毛巾走过来,揽着她的肩,把她按在主位旁的椅子上,随后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别忙了,我随便吃两口就行了,你吃了吗?”
  孟听枝放下那盒凉掉的章鱼小丸子,把水杯推向他,“我吃过了,我家夏天吃饭很早。”
  她悄悄伸手抚肩,是他刚刚揽过的地方。
  程濯喝了一口水,温热的,一股湿暖气顺着喉腔不知道流到什么地方,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吞咽后回溯。
  程濯说吃两口真是吃两口,是确数,不是约数。
  他偏头按着脖颈,说是睡过头了,没胃口。
  孟听枝刚刚烧热水的时候,在冰箱旁边看到一板胃药,已经被抠掉了几粒。
  垃圾桶干干净净,只有还剩大半瓶的依云矿泉水斜在里头。
  他简单吃完,孟听枝收拾了桌子。
  厨房有水果,她切了一点桃子,插上牙签端出来放在他面前。
  看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吃了一块,孟听枝眉梢的紧迫才散了。
  下一秒,她忽然清醒似的轻叹,抠了一下指尖的死皮。
  在程濯面前,她的行为几乎不受控,明知道刻意的自然就是最大的不自然,她还是忍不住。
  做多错多。
  客厅的灯源光调很冷,照在他深隽的侧脸上,眉骨凸出,很是清消。
  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自然地搭在桌面上,无名指上有一道微瑕的细疤,冷白皮下青色的血管很明显。
  孟听枝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走路,就像那次去他兜里摸打火机,悄悄地,最后指端落到他手背上。
  “程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他抬头,笑意浅淡,手掌忽地朝上一翻,接住她的手,又小又软,捏一捏像没骨头。
  看她耳朵有点红了,才应声。
  “知道了。”
  他心情好,勾起车钥匙问孟听枝想去哪儿玩,孟听枝一下大脑空白,不知道算什么,约会吗。
  “都可以。”
  她这样说,程濯按了一下她的脑袋,重复她的话,“都可以是吧?”
  TLu已经过了暖场环节,气氛正燥,电子乐震荡心肺,频闪灯跟着电音节奏一排明一排暗正在巡场。
  看不清舞池里的人,像一团醉生梦死的热闹。
  程濯手臂圈过她的背,搭在她肩头,护着她从热闹中穿过。
  噪声太大,说话只能贴耳。
  “你不喜欢,我们就走。”
  孟听枝抬起头,撞进他眼里,目光朝后越去,一边跟着服务生上二楼,一边附在程濯耳边喊着:“喜欢!我同学说这里有个韩国DJ午夜场会撕衣服,待会儿有没有啊?”
  程濯看着她眼底的期待与好奇,顿一下,慢慢勾起唇角,捏了一把她的后颈。
  “有。”
  包厢里有不少人,孟听枝除了徐格都不认识,但有几个眼熟,之前程濯生日见过。
  例如那个穿Balenciaga短袖的男人,是之前给程濯点烟说她闷,没意思的。
  她赌气撇头的小动作被程濯尽数看去,夹着烟的那只手点了一下她直挺挺的腰,烟灰不慎弹落,在暗处将裙角烫伤。
  “记仇。”
  孟听枝怕痒,扭腰躲着,不承认,“没有。”
  身后有人过来,玩嗨了,不小心撞到她。
  身体忽然失衡,孟听枝以膝跪的姿势扑到程濯怀里,她反应还算快,双手匆促撑着他的肩。
  “让人过去。”
  腰间的手掌,忽然朝里猛地收拢力度。
  她跌得更狠了,盈香的头发擦过程濯的侧脸。
  他不躲不让,两人近成交颈,她撑不住力,手腕一松就成了靠在他身上的姿势。
  有人拨她脸侧的头发,很快,一道灼人唇息落在她白皙的耳廓边,淡淡地问,比陈述句更意蕴万千,“孟听枝哪里闷啊。”
  有时候,例如这时。
  孟听枝会想,她和程濯如果真是初相识就好了,这场风月迷烟阵,不必总想起暗恋,叹自己何德何能。
  程濯太锐利,她怕被看出端倪,很快收拢好情绪,她两次被程濯带出来,旁人对她的态度也发生很大转变。
  这些人精都很会说话,怎么聊,程濯都不管,但喝酒不行。
  孟听枝跟他说:“其实我能喝一点的。”
  他不许,鸡尾酒换成果汁。
  “喝多了就哭,难哄。”
  周围人闻声瞧过来,孟听枝面色不自然地瞪大眸子,又气又羞,企图跟他讲出个道理来,声音却不大。
  “你还说我记仇,我记性哪有你好啊。”
  蒙着绿绒布的球台上,两球相碰,撞出一杆利落脆响。
  徐格找另一个角度,弓背搭杆,黑8进洞。
  有人调侃,“呦呦呦,徐少,今儿寡淡啊,玩这个球啊。”
  话里的黄段子,孟听枝没听出,只见程濯嫌弃地轻笑了一下。
  唇鼻处白烟徐徐溢,冷淡又勾人。
  他捏了一下她的颈后骨,由谁的话题,忽然聊起那天美院画展的事。
  程濯还当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孟听枝“嗯”一声,“你当时选我给你讲解,我还挺紧张的。”
  “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那如果……”她停了话,用手指的动作分散注意力,声音低下来,“就是会紧张的。”
  话落,软白指尖停在他喉咙上,她喜欢他发声的样子,消沉性感。
  孟听枝眼眸忽然炙烫。
  心想酒吧真是个不安全的地方,哪怕不喝酒,也会潜移默化受影响,想做出格的事。
  “可以亲亲你吗?”
  周遭的灯线那么暗,他的喉结随呼吸蓦地滑下去,又顶起她柔软的指腹。
  这一次,他只是瞥过眼,眸光微沉,不动声色地教育道:“总问可不可以,要见我,要亲我,你觉不觉得你像个有礼貌的流氓?”
  孟听枝收拢手指,攥进掌心,以为这是委婉拒绝,慢慢挪开手。
  不料,半途手腕被程濯抓住。
  “行,来吧,小流氓。”
  瞳孔地震,她显然承受不住这个狎昵的称呼,对上他那副无边纵容的神情,一时心如乱麻。
  他眼睛生得淡漠,下垂的弧有几分沉郁,含笑时却显得眷恋长情。
  好像看一眼就天荒地老。
 
 
前言隆重的亲吻居然是一记蜻蜓点水。
  等孟听枝亲完,程濯按了还有大截剩余烟蒂,把人锁在身边,纳闷至极地问:“就这?”
  中途男人聊起了投资方面的事,她听不懂,大概也不适合听,穿Balenciaga那位叫沈思源,稍使眼风,带来的女伴就很上道地拉着孟听枝去唱歌。
  对方自来熟得好像已经跟她是好姐妹了,笑眯眯地点开搜索栏,问她平时喜欢谁的歌。
  孟听枝回答好听的都听,手指捏着麦克风的一圈护胶,在心里不停暗示自己,要放松一点,自然一点。
  对方翻了榜单,指尖一敲,“点这个吧,乔落的歌,你喜欢吗?”
  “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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