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了,漂亮的夫婿也有了,好相处的婆婆也在,大概成亲了,也是有奔头的罢。
少女看着窗外的月亮,托着腮,好一阵都在发呆。
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在做梦,不太真实。
是因为没有等到想等的人罢?
太师父应该已经收到了她的信,怎么还没过来呢?
所以,她有些患得患失的,定然是因为成亲这种大事,太师父不在身旁。
她还没把沈清带给太师父看过,掌掌眼。
嗯,一定是因为这个,少女暗暗点了点头,说服了自己。
她躺到床上,蒙上了被子,准备睡觉。
管他什么天塌地陷的,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明日醒来,她楚莹莹又是一个女侠。
吱吱吱。
一团雪白的身影,忽的从窗中跃入。
小狐狸白雪一溜烟窜到了她床边,冲着她一阵吱吱吱叫。
楚莹莹睁开眼,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眼眸明亮像宝石。
说来也奇怪,她如今有四只狐狸,里头两只小的,倒是很喜欢沈清,且还认得沈清住的地方。
那日她身体不适,小狐狸白雪就连夜的跑去喊了沈清过来,也算是很有灵气了,算她没有白给它们吃这么多肉。
而那两只大狐狸,却对沈清总是没个好面孔,尤其是阿十。每次瞧见沈清时,都叽哇叫着跑掉,或者留个屁股对着人家,不正眼瞧人。
想到这个,楚莹莹觉得有些好笑。
小狐狸白雪,像是一团雪球似的,浑身没有一根杂毛,通体雪白,见小主人没有反应。
它一会儿跳到楚莹莹床前摇尾巴,一会儿又吱吱的站在窗子那儿,对着外头叫。
楚莹莹愣了一会儿,看懂了小狐狸的意思。
她慢吞吞的起身,披上了外衫,然后,从窗口探出脑袋。
月色下,院子外站着一个人影,少女心中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再定睛看去,发觉那少年是书生打扮,一身青衫。
哦,是沈清。
楚莹莹方才狂跳的心,忽地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再耽搁,穿好了鞋袜,轻盈的从房里走出去,然后一路走出院子,站到了树下。
沈清站在那儿,看到她出来,显然有些意外,局促的喊了她一声:“楚姑娘…”
他这种局促和羞涩,同狗蛋不一样,狗蛋是面上很羞,心中却稳如老狗。
沈清则是,从里到外的都很忐忑局促。
到如今了,还一直喊她楚姑娘,倒真像个书呆子似的,有点傻乎乎的可爱。
他害羞的时候总跟个老夫子似的,爱把两只袖子抱着,这是楚莹莹见他第一次起,就注意到的细节。
“你为何不睡?却站在我家院子外头,傻乎乎的看?”
楚莹莹掩着樱桃小口,打了个哈欠,她睁着水盈盈的杏眼问。
沈清垂着眼,沉默了片刻。
“我有些怕。”
少年说这话,倒让楚莹莹有点意外。
“你怕?你怕什么呀?”
从来都是女儿家在那说害怕,这还头一次听见,一个大男人跟自己说怕。
沈清黑眸抬起,看了一眼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又飞快移开目光,像是多看一眼就会被火烫到一般。
“怕这只是一场梦。会醒。”他声音低低的。
从他考中秀才开始,鼓起勇气去和老师提亲,再到后来,老师告诉他,莹莹允下了这门亲事。
他整个人,就像飘在云端,踩着棉花似的,每走一步都像在做梦,一点都不踏实,整个人飘飘然。
他虽从未饮酒,但也知道,醉酒之人便会如此飘飘然,
这种状态愈演愈烈,直到此刻,过了今日还有一日,莹莹就要嫁给他了,成为他沈清的妻子…
光是这么想一想,少年胸膛里的心,就跳得快要蹦出来。
他无法入眠,哪怕是拿起圣贤书,读的再多,还是没有半点困意。
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快要入睡了,却跑到楚家院子外傻傻盯着人的傻事。
他怕一睁眼,这样的美梦就跑了,这样好的姑娘就不属于他了。
楚莹莹听懂他的意思,愣了好一会儿,扑哧笑了出来。
“怎么,你还怕别人抢亲呀?我是那煮熟的鸭子,会飞吗?”
沈清真是可爱。
这样的赤诚心性,和患得患失,倒是拉近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让楚莹莹觉得,面前的沈清真实了一些。
的确,对方的确是符合自己喜好的。
她一直以来喜欢的,不就是这样单纯听话又可人的美少年吗?
想到这里,冲着一脸深情,又傻乎乎显得局促不安的沈清,少女笑了笑,露出了两边梨涡,杏眼也显出一股温柔。
“你到这个时候了,还喊我楚姑娘吗?”
沈清眼神一亮,看着楚莹莹时,羞涩的笑了。
“阿莹…”
他开口,和杏花村里楚莹莹的那群玩伴一样,喊着这个称呼。
他痴痴看着少女,只觉得今夜的少女,漂亮的像是天宫的仙子,虽是触手可及,却美得叫人不敢多加触碰。
被沈清这样看着。
楚莹莹略略有些不自在,但努力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要适应,要习惯,过了明日,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夫婿了。
她多少得待沈清好点儿。
两人对视彼此时,藏在不远处树上的两个暗卫,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小子锅嫌水壶黑,不知自丑,竟敢跟少主争锋!
——中药铺子里的同臼,挨敲打的货!
不行,憋不住了,一定得下去,教训一下这小子!
楚莹莹站在那儿,见沈清傻傻的,只知道瞧着自己。
她想了想,上前一步,想替对方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可她才刚迈开一只脚,手也才刚抬起,就见沈清平地膝盖一弯,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怎么啦?”少女很是惊讶。
沈清面红耳赤的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土,很是羞窘。
“没站稳,膝盖软了一下。”
楚莹莹眨眨眼,不疑有他,只叮嘱道。
“那你回头得多锻炼身板了,你这身子太弱了,读书人也不能老在屋里呆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太好。”
沈清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懊恼,在心上人面前失了丑,摔了这一跤。
于是刚才的这分旖旎,随之一扫而空,少年轻声道。
“阿莹你快回去睡吧,我这就走了。”
能过来瞧一瞧阿莹,亲眼看着她,他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楚莹莹点点头,没多留恋,她确实困了。
她进院子回了自己屋去睡了。
树上藏着的两个暗卫,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出手扔石子儿的那位,一脸建了功的得意神情。
“呵,水豆腐,不堪一击。”
这秀才,哪有他们少主厉害,能文能武,统帅千军万马,护大令安康!
也就少主能配得上楚姑娘,换成其他人都不行。
这两个暗卫,常年护着楚莹莹,就跟护小白菜似的,培养出了些感情。
看哪个人接近楚莹莹,都觉得不顺眼,就跟看猪拱小白菜似的,憋不住出手的心。
成功赶走了秀才,没让他占到半点便宜,两个暗卫都乐呵呵的笑了。
可想到后日,这两人就要成亲,两人瞬间又变成了苦瓜脸,心中哀嚎。
——少主啊,您何时过来啊!再不过来,这两人洞房了,他们只能把那秀才敲晕。
*
此时边境军营。
那日,顾荆闯入乌国大营,砍下了主将的脑袋,乌国大乱。
大令趁势追击,只把那乌国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这两年多来的恶气,狠狠出了一口。
只是这仗,虽然胜了,作为统帅的太子,却因为身受重伤,回到营地时,是被人抬着回来的,陷入了昏迷。
他一身是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军医进去上药时,只端出来了一盆盆的血水。
昏迷了几日,太子终于醒来时,沙哑着声音问帐中的军医。
“今日是什么日子?”
军医怔了片刻,才道。
“今日初一。”
初一…
还有四日,就是初五了,这个日子,几乎是一根针,刺在太子心中。
他闭了闭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不顾军医的阻拦,哑声道。
“仗已胜,本宫要回去。”
军医不解,问道。
“殿下是要回宫吗?”
顾荆不答,只垂着眼,顶着一张苍白的俊脸,穿好了衣衫,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半点疼痛似的,气质冷冽。
快走出帐篷了,才终于扔下一句。
“去接人。”
……
杏花村。
初五这日,正是大喜之日。
楚家人欢欢喜喜的嫁女儿,沈家人则欢欢喜喜的去接亲。整个村子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满是喧嚣。
裴香儿泪眼朦胧的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小伙伴终于嫁了如意郎君坐上了花轿,她哭得泣不成声。
楚莹莹也在花轿里,抿了抿唇,羞涩地笑出了梨涡。
树上藏匿着的两个暗卫,急的团团转。
这可真要成亲了啊,要拜堂了啊!可怎么办!
少主到底怎么回事!
花轿抬起来,走出了杏花村,预备绕着村子走一圈,再回到沈清新建的宅子。
可刚走出村外,就听到一阵地动山摇。
仿佛万千兵马,正从远处轰隆隆的潮水般涌来。
抬轿的那些人都愣了愣,只看到一阵尘烟,从远处滚滚的过来。
尘烟中,打头的是一匹骏马,骏马上坐着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男人。
他有一张俊美的脸,此刻,却面沉似水的截住了花轿。
“停轿!”
他手一挥,身后万千兵马,瞬间包围了这群接亲的队伍,很像一帮要抢亲的土匪。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这万千兵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带着风尘仆仆一路从边境赶来的肃杀之气,就连眼神都是凶的,像极了土匪。
杏花村里的这帮子平头百姓,都过了几十年的太平日子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抬花轿的几个轿夫,腿一哆嗦,顿时胳膊也使不上劲了,立刻着急忙慌的把花轿放了下来。
花轿里的楚莹莹身子晃了晃,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外头所有人都有些慌,被那些一身铠甲的人盯着,两股战战,竟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些人里,竟然唯独只有接亲队伍最前头,骑着白马的沈清,没有被吓到失态。
他拱手:“敢问将军姓氏?今日是草民娶亲,不知是哪里不妥,才叫人截了我们的道?”
鞭炮声还在响,沈清的声音听着很是清亮,他今日意气风发,一身大红,是很喜庆的新郎官打扮。
此刻依然坐在高头大马上,不卑不亢的和这群将士的领头人说话。
他身前戴着一朵大红的花,配着俊秀的面容,有了妥妥的十分风采。
此刻虽然透出些紧张,可那种秀才公有几丝文人傲骨的感觉,却展露无疑。
“若是大军要从此过,草民便让开,让将军先过。”
沈清又道了一句,跳下了马,很是客气。
可怜的秀才,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桩婚事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新娘子命中注定不是他的。
这迎亲娶妻的唢呐,响到了这里,就再没有继续响的可能了。
身穿铠甲的顾荆,一张脸被头盔挡住了两颊,只有那双眼,完整地露在了众人面前。
他桃花眼深邃又有光,从头到尾都只盯着那顶秀气的花轿,看都没看秀才一眼。
沈清这样问,顾荆才冷冷道。
“让开。这亲事作罢。”
随着他话音落下,围着轿子的那一群士兵下了马,纷纷拉开了那些接亲队伍里的人。
“大人!大人饶命!”
“草民只是个轿夫!”
“草民只是个吹喇叭的!”
“将军切勿动手!”
一瞬间,前头全是鬼哭狼嚎,不少人被顾荆带来的人吓得抱头鼠窜,心中已经认定,这多半是一群土匪来劫亲!
大令的兵,素来有比较好的名声,并不怎么欺辱百姓。
所以这一定是一群强盗土匪!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身盔甲行头和马匹,竟把那气势造的很足。
“你们到底是何人?放开我!”
“军爷饶命!”
队伍里顿时一片闹哄哄,杏花村的人都被吓的不轻。不少人高声讨饶,心说,沈家的这门亲事,看这意思,是不太吉利。
这才刚接了新娘子,从村里走出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怕是那楚莹莹和沈清,八字不匹配,二人情路艰难坎坷。
老一辈的人,心里立刻就不看好这门亲事了。
不然你说怎么这么巧,这群土匪早不来晚不来,偏就在沈家接亲的路上堵住他们。
接亲接亲,接的就是吉利二字。
然而这些抓着杏花村村民到一边的士兵,只是看着气势冷冽,面无表情的有些凶,手上并没有伤害到村民半分。
似乎目的只是想把人拉开,好腾出空,让他们的将军过去。
所以众人慢慢平静了下来,唯独沈清一直挣扎的厉害。
然而书生并无什么大力气,他提笔写字,能做出挥斥方遒的锦绣文章。
遇上了兵,这一身才学却无用武之地,反倒被耻笑太过文弱。
“将军!这位将军!”
“花轿里是我娘子!将军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