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娇——将欲晚
时间:2021-11-19 00:47:33

  沈慕分明已经注意到了,只要抬手去挡,就能躲开。
  但他握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只将头往旁边偏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去躲。
  拳头狠狠砸在他的嘴角,牙齿都痛得一颤,沈慕闷哼一声,匕首也落了手,整个人被打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他伸手撑住扶栏。
  拳头却没有就此止住,那人眼看着沈慕落了下风,直接伸手攥住他的脖领,狠狠摔到旁边的墙面上。
  沈慕像是提线木偶一般闭上了眼,任他去打。
  那人的拳头像是裹了风,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重,而且毫无章法,有时候会偏一下打到墙面,他也不在乎,提起拳头再来。
  沈慕一开始还坦然受着,后来也不自觉地弓起身子,却被来人又一拳砸在胸口,那力道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
  胸腔里猛地一震,沈慕被打得不住咳嗽,牙齿磕破口腔,涌出血来。
  拳头还在往下砸,血水眼看着便要喷在来人的脸上。
  然而,就在冲破牙关的那一刻,被沈慕生生咽了下去。
 
 
第38章 与我无关
  沈慕狠狠抹了一下嘴, 稍稍溢出的一点鲜血沾到苍白的唇上,艳丽逼人。
  皎洁流光映衬下,竟为他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等来人终于泄完火停住动作后, 沈慕撑起身子,试探地动了动肩膀。
  痛。
  锥心的痛从由那一处传至四肢百骸。
  沈慕纵使再能忍也皱了皱眉,他看着眼前的人逐渐恢复了冷静, 才笃定地吐出几个字,“承王殿下。”
  云济原本正在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闻言动作一凝, 慢慢抬起了头。
  “原来, 你知道我是谁。”云济目光里满是审视, 将沈慕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何打你了?”
  沈慕的胸口,肩膀到处都是伤, 脸上也被胡乱砸了几拳,可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显狼狈。
  他勾了勾唇角, 好像是想笑一下,却毫无温度, 他咳了两声, 然后偏头吐出一口血雾来。
  云济眸色冷沉,他用脚尖将那匕首踢起来, 抬手握住。然后将匕首横着搁在沈慕的脖颈上。
  说来奇怪,他明明是武将, 皮肤却比女人还薄还细,云济将匕尖往前抵了抵,“你知道我是谁,所以笃定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沈慕却只是苦笑了一声, 仿佛被人拿匕首按着的不是他一样,“公主怎么样?”
  云济眸光霎时沉下去,他的语气也森冷了许多,“我妹妹的事,与你何干?”
  “我只想知道公主怎么样。”沈慕的语气里带着一抹哀求。
  云济冷哼一声,“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许再纠缠和招惹她,否则,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别说岭南,我让你连京城都有去无回。”
  沈慕闻言却只是勾了勾唇,眼睛里漫出一抹冷淡的讽刺来,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云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微表情,他一偏头看了看天边隐约破开的拂光,没再继续和他浪费时间。
  他往后一甩,匕首便横插进不远处的红木廊柱上,沈慕看过去的时候,匕首把还在微微地颤。
  但云济已经翻墙离开。
  眼看着天色乍亮,云济急匆匆地往公主府赶,却不想在门口撞见了刚刚下车的太子。
  他忙避开,却被太子一眼瞟见,太子走过去拎住他的衣襟,上下打量着,“干嘛去了?”
  云济被他看得无端心虚,他咳了咳,将袖子往身后藏了藏,“没什么。大哥也来看簇簇了?”
  太子冷哼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说了一句,“走吧,一起进去。”
  太子昨日便已经来看过云簇了,晚上回东宫眯了会儿,趁着下早朝之前再来瞧瞧。
  云济却是一直在云山学堂读书的,昨日刚休了冬假,才回宫就听说了云簇病倒的消息。
  这便慌慌忙忙地来看她。
  看着云簇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云济当即火从中来,趁着云簇未醒便去找沈慕替她撒气。
  一夜颠簸也实在有些倦了,云济走着走着便打了个呵欠,太子无奈地瞪他一眼,“夜里做贼去了吗?一会儿看过簇簇之后便早些回去,父皇也念着呢。”
  “还有——”太子扯住他脏污一片的袖口,“别让簇簇知道你去干了什么蠢事,省得她跟着担心。”
  云济顺从地答应了。太子支使他先进外间等着,自己则是吩咐下人带他往小厨房去,亲自盯着底下人煎药。
  云簇朦朦胧胧睡了一觉,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一个人伏在她的床头打盹儿,因为身上盖着的披风滑下去,因此时不时还会在梦中打个寒颤。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云簇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她瘪了瘪嘴巴,拖长声音,“二哥——”
  伏着的人一下子便醒了,他眼底还带着些睡梦中的茫然,却已经本能地去抱床上的云簇,“在呢。”
  云簇有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大哥是太子,长兄如父,云簇对他又敬又怕;三哥话最少,性子也冷,平日多在外驻军;唯有二哥云济,平日和她最是亲近,教她骑马射箭,带她吃喝玩乐。
  云簇所有的委屈都藏不住了,明明不是什么大事的,可是就是很难过,就是想哭。
  她扑进云济的怀里,脑袋使劲往他胸口蹭了蹭,一头乌发散着,像个小疯子。
  云济的心都让妹妹哭化了,他一下一下拍着云簇的背,哄小孩子似的哄她,“别哭了,哥哥回来了。谁欺负你了,和哥哥说。”
  许是真的憋了太久吧。
  云簇抽抽搭搭地哭,眼泪顺着眼睫滴滴滚落,最后将云济胸口的整片布料都哭湿了。
  她不说话,只哭。
  就像在外面的小孩子遇到了家人,纵使没有委屈也会觉得委屈。
  后来,云济也不问了,就那样安静地抱着她,直到她的胸口起伏稍稍平缓之后,才将她从怀里挖出来。
  云簇也终于平复下来,她胡乱地抹了抹眼睛,然后忽然伸手挡住了两只核桃眼。
  云济勾唇一笑,出声唤人端热水来。然后亲自拧了帕子,像摩挲小猫似的给她擦脸。
  他挥手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然后又重新递了一块帕子给云簇,示意她自己按着眼睛,“哭够了?”
  云簇一半脸被帕子挡着,只剩一张嘴巴,她咬了咬嘴唇,先点点头,再摇摇头。
  云济无奈,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回京便听说你病了,眼下看,却像是受了委屈。”
  其实他已经听过云簇身边伺候的人回禀的事情经过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太清楚,因此想听云簇自己讲给她听。
  可云簇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风寒而已。”她说完怕云济担心,还特地又加了一句,“还有些想二哥了。”
  之前太子和云济提起这事儿的时候,曾说过云簇在曲阳便和沈慕相识,而自从回京后,情绪便一直不对,有时高兴,有时哀怒,阴晴不定。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太子仍是猜测,他们的小妹或许是对沈慕动了心。
  当时云济是一个字都没信。
  他们的妹妹还小呢,哪里知道什么是动心什么是喜欢。
  可当真看到云簇向自己瞒着沈慕的时候,云济才不得不相信,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她的心里除了父亲和兄长,竟然有了别的男人。
  而且这男人还不是什么好男人,只知道惹她伤心。
  酸涩从心底油然而生,云济看着自家妹妹干净的眉眼,只恨方才打的太轻了,给沈慕留了情。
  他这边走了神,也就没有注意到云簇在唤他。
  喊了两声都没应。
  云簇鼓了鼓腮帮,将帕子扔到一边,想去扯他的袖子。
  却发现他这大冷天竟然挽着两折,露出一段手腕来。
  云簇以为是方才弄水洇帕子的时候怕弄湿所以折起来了,便想伸手帮他放下来,却没想到竟看到他墨蓝色的袖口有一块洇黑的痕迹。
  她好奇地摸了摸,竟是冰凉的,凝固了的液体。
  云簇立刻竖起柳眉,去拉他的胳膊,她指着那一块痕迹问:“这是什么?是血!”
  云济这才恍然回神,一愣之下有些支支吾吾的,“额,不是我的血。”
  他怕云簇担心,也怕云簇伤心。不敢告诉她实话,眼睛一转便要说些别的来哄她。
  云簇却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寻出端倪,她冷静下来,“你是不是去找沈慕了。”
  云济听她的语气一下子就生硬了许多,不像刚才软软的,心里顿时有些委屈,但他又不愿意表露出来,冷哼一声,“怎么,你心疼了?”
  云簇没理,拽着云济的两条胳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才说:“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云济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有些得意地说:“放心吧!你二哥厉害着呢,只有我打他的份,我没受伤。”
  云簇听到这话心口本能一紧,但随即又意识到,那人如何与他何干?
  于是,她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催着云济快些回宫更衣休息。
  这时,太子也端着药进来了,看着云簇把药喝下之后,留了一包蜜饯在桌上,然后和云济一道离开了。
  一人回去休息,一人去上朝。
  云簇看着两个哥哥离开的背影,没吃蜜饯都已经觉得甜了。
  何必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反正,她总是有人惯着宠着的。
  其他的什么人什么事,与她无关。
  -
  沈慕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人揍了,但却怎么也瞒不住沈秦的眼睛。
  第二日沈家饭桌上,沈秦看他明显有些迟缓的右手,神色冷了下来,“谁打的?”
  沈慕本不想说,却被沈秦隔着桌子狠狠踹了一脚,他只好老实回答:“是云济。”
  “云济?果然。”
  沈秦再温和也见不得人将自己弟弟欺负成这样。
  他将筷子狠狠撂下,不容置疑道:“我会去向皇上奏禀,年末封赏已经结束,父王母妃身边不能没人伺候,你立刻回岭南!”
  沈慕急了,“哥!”
  沈秦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向来淡漠无波的眼睛里煞红一片,“怎么!你难道还要为了这个女人,再也不回家了?”
  沈慕怔了怔,大声反驳道:“怎会!”
  于是这句话将沈秦的理智终于拉回来了,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来,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抱歉地拍了拍沈慕的肩膀。
  两兄弟就这样静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沈慕忽然道:“哥,你回去吧。”
  “什么?”沈秦倏地抬头。
  沈慕毫不避讳他的视线,条理清晰地将他的计划说出来,“你在京七年,眼下又是年关,岭南又太平,这时提出回家孝敬父母,就算皇上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我还在这儿。大哥,我会替你留在京城。”
  沈秦却只问:“为了曲阳公主?”
  沈慕摇头,坦然道:“这件事在我还没离开岭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大哥,你已经到了婚娶之年,总不能真的把一辈子都耗在京城吧。”
  “那你呢,你真以为你留下后,皇上就会让我走?一个换一个,这世界哪有那么好做的买卖?”
  更何况,那可不是什么唯利是图的商人。
  而且手握天下权利的帝王。
  沈慕却笑了笑,“大哥,皇上挑你留京为质,一是因为你是世子,而也是因为当年你就已经是威震岭南的少将军,而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罢了。现在我也慢慢长成,皇上对我的忌惮也不会少。”
  否则当时也不会那么急着在朝提起婚约的事,把云簇直接吓到了曲阳去。
  “更何况,当今皇上最重名声,一门两子都扣在京城,他怕武将心寒,也怕激化了岭南和朝廷的矛盾,他不会,也不敢。”
  沈秦看他笃定算计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心疼。
  在寻常勋贵人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要么在考取功名立志为国效力,要么吃喝玩乐充当纨绔子弟。
  而沈慕,明明该是沈家最耀眼明亮的天才。
  却只能默默将自己的光辉隐藏在抚南王府的匾额之下,跟在父亲和兄长身后,当一个庸庸碌碌的二公子。
  为了不被皇上忌惮,连剿匪平叛这样对于武将来说最微末的功,也要记在兄长的名下。
  甚至人家尊称他为少将军,也只是因为他姓沈。
  大家只知南境沈家,也知道沈家二公子,但对于沈慕本人,却是连见都不曾见过。
  若真论起对沈家的牺牲,怕是也不输沈秦。
  也正是因此,沈秦才有些犹豫,他自己已经陷进京城这桩泥潭了,总不能再把弟弟也拖下水吧。
  沈慕明白他的心思,他勾了勾唇,故作轻松道:“还有,大哥,我这么多年也才有这么一个喜欢的女子,总不能真狠心让我断心绝情吧。”
  “你今年二十多岁还没成亲生子,现在我要替你分担这重任,你总不会不肯吧。”
  这话半真半假。
  但沈慕把它说得像是十二分的假话,倒是让沈秦有些动摇了。
  沈慕是真的动了心,认了真。
  但他心里仍是有些纠结,最后只留下一句,我再仔细想想,便先下了桌。
  他这一走,沈慕也没有了再继续吃饭的胃口,他将碗碟往边上一推,“来人,撤了吧。”
  粗使丫鬟鱼贯而入,将碗盘尽数撤下。
  跟着一道进来的还有推鸿,他走到沈慕的身边,看上去有些无奈,“主子,您决定好了?”
  沈慕淡淡地点了点头。
  推鸿有些不理解,“你不是打算来年咱们的势力稳固些,再和世子提么。”
  沈慕盯着窗外,天色早已沉下来了,外头漆黑一片,就连月亮都藏起来了。
  他说:“来不及了。”
  推鸿不明白,之前不是计划的好好的,为什么现在才说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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