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崖如今失权失势,活得落魄,对于这种人,往往死才是一种解脱,因此绿礼乐得见他浑浑噩噩苟活于世。
严格来说,赤烈元似乎比胡崖顺眼太多,甚至还帮过她,不过这不代表她对他的厌烦减轻。
狄戎气候艰巨,粮草是他们急需解决的一个大难题,而姜国气候宜人,丰年连连,两国保持粮草交易已经很多年了。
弹丸小国,明明连粮草都还有求于姜国,也不知哪来勇气敢挑衅他们!
绿礼越想越气,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粮草需得运输,她已经确认这次负责人就是赤烈元,从姜国至狄戎,大体分为三个方向,经过一天明里暗里的套话,绿礼已经能猜出他的打算。
赤烈元自小便委曲求全,在狄戎王室不受重视,上头又有个哥哥一直在打压他,如今一朝翻身,恐怕是春风得意,洋洋自得。
绿礼见不得他好,只想挫一挫这人的锐气。
“表哥,到时候我们就派人埋伏起来,哈哈哈哈劫富济贫,对没错!等我们的人上去,非得让他们吃瘪!”
不说一定成功,最起码能给他们添堵。
周已抿唇,一点都没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绿礼扬起的嘴角忽地拉下,气不打一处,他现在已经给她添堵了!
“你摆出这副死人脸给谁看?不想看到我就别往我眼前凑呗。”烦死了。
“你今天一直和他在一起?”
“不然呢?你想说什么?”
她知道他在吃醋,不过他凭什么吃醋?他哪来的资格呢?绿礼想不通,她只知道男人不能惯着,心情好的时候宠宠倒无所谓,不能惯着。
男人一惯便要翻天,这有句话说得好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绿礼,我也能陪你。”
看看,这就是男人,小家子气。
绿礼翻翻白眼,她是需要人陪吗?算了,像他这种徒有其表的人可能就是无法理解。
“随便你吧,我懒得跟你废话。”
周已呆呆地立在原地,指尖的血晕开白纱布,又滴落在青石板缝隙间,伤是他白天切菜时因为太想她走神而留下的,十指连心,不过现在伤口崩裂的痛不及他心头十分之一。
他重生回来有何意义?
除了无尽的等待,一次次被抛弃,他还有什么?
他今天等了她一天,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没等到,他也想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脾气,也想讨她欢心。
但他做不到,一想到她整整一天都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他便忍不住自我厌弃。
一整天,那么他们做了什么?牵手拥抱?亲吻?亦或是更亲密的事?
视野突然模糊了一瞬,周已再次发觉原来自己懦弱不堪,他太害怕失去,即便是他本就未曾得到过。
她总说她喜欢乖的,却又总被不乖的人吸走注意。周已眸光暗沉,绿礼走在他前面,丝毫没被刚才的不愉快干扰,脚步依旧轻快。
她淡青色的裙带被微风吹起,在黄昏中飘忽不定,亦像是她这个人,周已同样无法控制。
反正……不会再糟糕了吧。
一整天的患得患失让周已突然清醒,他想拥有她,不,或者说,他想她只要他,只能要他。
绿礼对他的转变丝毫不知,等回到翠鸣宫才发现东璃来了。
“绿礼,你终于回来啦!”
“咦,何时来的?”她侧头吩咐人准备晚膳招待,又看见柏竹局促地向她行礼,“柏竹……民女参、参见公主殿下。”
“绿礼才不爱这些繁文缛节呢。”东璃将柏竹身子扶正,又笑道,“你呢,就拿出你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就好。”
柏竹想起几人初见时闹出的乌龙,脸瞬间一红,她要是知道这两位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造次啊。
“都别站着,坐啊。”绿礼塞了一块芙蓉糕,在宫外一天,她是真觉得饿了,“这个特别好吃,你快尝尝。”
说完,捏了一块塞进柏竹嘴里。
“不、不用……”柏竹刚要拒绝,被迫咬一口,尝完味道后瞬间被俘虏,她眼睛一亮,“真的好吃诶!”
不愧是无数人仰望的皇宫!连块糕都比外面肉菜好吃!
三个吃货待在一起总是有数不清的话题,绿礼鲜少接待外人,偶尔接待其他世家小姐或是贵女,也都端着放不开。
她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捧场的人。
“这是茄汁鱼卷。”
“好吃!”
“还有这个,七星鱼丸汤。”
“也好吃!”
“菠饺鱼肚。”
“嗯……还是刚刚的比较好吃。”
“什么?不好吃吗?那你尝尝牛蒡香羹!”
“哇!好吃好吃!”
“……”
绿礼突然觉得比自己尝尽各种美食更有意思的是获得别人认同,自己喜爱的食物也能被别人喜爱。
虽然柏竹说得最多的便是好吃,普普通通两个字,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装饰,但绿礼依旧很开心,她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就足够了。
柏竹这一顿几乎吃了平日里两顿的量,期间多次感概,御膳房的大厨绝对是全天下最有本事的厨师,同样的食材,哪怕是宫外最火爆的饭馆烧出来的味道也比不上宫里。
饭后。
东璃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哼哼唧唧:“哎呀,我好撑。”
她很久没吃这么多了,实在是这顿饭吃得开心,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柏竹在她旁边瘫着,侧头看了她一眼:“我也撑。”
“哈哈哈哈……你们的样子好丑诶。”绿礼回头看着她们一个个坐姿,没忍住笑意。
她光忙着各种介绍和推荐,自己倒是没吃多少,只是精神异常满足。
“仙女也需要下凡,美人也需要回归普通嘛。”东璃对她的调侃早就免疫了。
柏竹也不生气,只看着她们一个劲傻笑,明明没沾酒,却仿佛喝醉了一般只知道傻笑。
“我之间说你若遇到难事,尽管来找我,怎么?现在碰到什么难题了?”绿礼托着下巴,“莫非是衙门里有人欺负你了?”
柏竹正要摇头,却看见东璃一拍椅子,嚣张地叫道:“什么?还有人欺负你?这不是打我脸吗!把他名字报出来,谁欺负你我欺负谁!”
“对,柏竹你放心,我们绝不是那种讲道理的人。”
“你们误会了。”柏竹既感动又好笑,她摇头道,“没人欺负我,也没人敢欺负我,是关于凶手的一些事。”
“凶手?那是何事?”
“我怀疑……”她深吸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说:“凶手是宫里的人。”
绿礼一愣,“为何?”
“死者姓谭名花鸿,我调查过他的身世,他是个孤儿,小时候以乞讨为生,虽是乞儿,容貌却一等一好,后来他被花晴楼的人看中带了回去,一直养到现在。”
“死者的致命伤在脖子,就这样。”她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他就是这样被硬生生掐死的,不过奇怪的是,死者在死前并无挣扎痕迹。”
“你是说他自愿被杀死的?”绿礼总觉得不太可能。
“有这个可能,不过后来我仔细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死者口腔内有咬痕,我猜测,死者应该是被人下了药,失去意识后才没有挣扎痕迹。”
“下药?仵作不是说没有被下过药吗?”
“我记得宫里有一种秘药,无色无味,药效极强,短时间便能发挥作用,而且很难被检测出。”
“单凭这个,不足以证明凶手就是宫里人吧?”
柏竹点头,她一谈论到案件,神情赫然变了一个人般,脸上嘻嘻哈哈的笑收起,模样专注而又认真。
“的确,不过后来我又发现了这个,这应该是宫里才有的物品。”
柏竹掏出一个布袋,她刚拿出装在里面的东西,就见两人表情都变了,她微愣:“怎么了?你们认识这个?”
“这这这……”东璃看了一眼,人都结巴了,她张了张嘴,“这不是……绿礼?”
绿礼点头,“嗯,你没看错,是我的珠钗。”
柏竹:“……”
“这珠钗最下面刻着姜字,标志也是宫里作坊特有的,的确是宫里的东西,它不仅是,还是我之前戴过的。”
这组珠钗做工精巧,她之前戴过一阵子,后来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她还很惋惜呢。
谁能料到它再出现,居然是在命案现场。
“你的意思是这珠钗虽是你的,但之前就已经被人偷走过?”
“对,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死者院子里,就在靠近围墙的草地上,因为掉在了落叶堆里,连我都差点没发觉。”
“凶手掉的?”
“很有可能。”
东璃挠挠脑袋,叹气:“啊,这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兜兜转转,凶手竟是身边人。”
第二十四章 公主被绑架
“等等,你可别怀疑绿礼!你你你可不能不讲情义啊”她又补上一句,眼睛瞪得大大的。
“在捕快面前,真相才是最重要的。”柏竹微笑着有意逗她,“不过呢,我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凶手应该是一名成年男性。”
东璃鼓起脸,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根据死者脖子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凶手大概率是一名成年男性,当然,体格比较健硕的女性也不是没有可能。”柏竹悄悄看了眼绿礼,“嗯……根据死者身上的伤口,我比较倾向于凶手是男性。”
“……哦。”绿礼也回想起了谭花鸿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绿礼,你说那凶手会不会是爱慕你啊?”东璃犹豫再三,实在是管不住嘴,一不留神就把心中想法说出口,“就是那种偷偷爱慕,话本里描写的那样。”
“那他杀谭花鸿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绿礼说到一半突然噎住,等等,她这辈子是还没来得及认识他,但是根据梦境内容来看,她不仅是认识,还把人家带回家宠幸了呢!
还有人也做过这种预知梦?!
他提前知道了她会遇见谭花鸿,所以才下此毒手?!
初夏的天,绿礼硬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那人知道她会做预知梦吗?
不愧是捕快出身,柏竹一眼便发现她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绿礼敛眉,很快掩去自己的不自然,“就是觉得我身边可能藏着一个变态凶手,真是太可怕了。”
她脸上的后怕真实不似伪,更别说柏竹压根也不会去怀疑她,于是拍拍她肩膀,温声道:“别怕,你放心,我一会尽快抓到凶手。”
“嗯。”绿礼心情复杂。
自己把自己这么一吓,她也没心思再考虑其他,只是派人又腾出一间空房让柏竹先住下,至于东璃,两人互相住惯了,翠鸣宫始终留有她的二号闺房。
“殿下?您怎么脸色不太好,是白日累着了吗?要不要枝莹给您按摩放松放松?”
绿礼摇头叹气,枝莹的按摩技术只让她感到酸疼才不放松,要论按摩技术,那还是周已的好。
她直直地躺在床上,双眼放空。
被枝莹一打岔,她正好懒得再去想拥有预知梦的另一个人,反正想来想去也想不到那人是谁。
这想来那想去,她又想到了周已,周已他除了性格不讨喜,其他方面是真没得挑。
唉,如果他下辈子是女人就好了,那她就把他收为贴身侍女,以后出宫啦嫁人啦通通带在身边。
她提拔他为陪嫁丫鬟!
绿礼拉过被子盖住脸,想笑,她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
“这令牌你拿着,有了它,这宫里大部分地方你都可以去,唔,自然,和办案无关的地方你最好少去。你若是想逛逛,等我回来我再带你参观。”
柏竹一边接过令牌,一边琢磨着她语气,“殿下是要出宫吗?”
绿礼和东璃对视一眼,“……不,该上学了。”
虽然平日里在学堂多数也是胡闹,最多只跟着夫子学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总比在宫里折腾好。
也免得朝廷那些老家伙唠唠叨叨。
“好吧。”柏竹看着两人不情不愿的模样,她嘴角轻轻上扬,勉强抑住笑容。
马车上,东璃将脑袋搁在绿礼肩上,嘴里嘟哝:“绿礼,我不想上学嘛,今天课程是最无聊的。”
绿礼靠在马车车壁上,同样无精打采:“我也不想上学。”
“唉,真无聊……嘶!哎呦,我聪明的脑袋!”
马车不知为何突然歪歪扭扭摇晃起来,东璃捂着被磕到的脑袋,泪花都差点给她疼出来。
“刘叔,你是不是昨晚喝酒了没醒呢?”
除了马匹的喷气鼻音,不见任何回音,更别提驾车人刘老头一贯乐呵的嗓子。
绿礼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慢慢拉开马车门帘,压低声音:“刘叔?”
开门,赫然一张金色鬼面具。
“东……”绿礼浑身都绷紧了。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便看见那人扬手撒出白色粉末,即使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却仍不可避免地吸进了一些。
意识顿无。
“绿礼!”东璃眼睁睁看着绿礼被人迷晕,“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