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后她不想争宠——紫夭
时间:2021-11-20 00:20:08

  星檀不觉放慢了脚步。身后的云水殿与水中的影子一并,依旧金碧辉煌。眼前的桃花树林,却早就落光了绿叶,徒剩枝丫在风中摇曳。
  她又在计较什么呢?
  那些过往原本就在那里,幺妹不过是稍加提点罢了。
  皇帝呢,心里念着人家,戴着与人家定情的东西。却怎还要来与她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
  她不想去明白他,再也不想了。
  比之皇宫,和盛园并不大。穿过桃林,跨过一座溪桥,便已到了东门前。
  车辇已在外候着,她方要登上下马石,手腕儿上却是一紧,熟悉的声线已在沉在身后。
  “皇后…”
  “那并非朕的意思。”
  “自然不是陛下的意思,却都是陛下喜欢的。臣妾借用了月悠的鹤白裙,亦借用了月悠的脸蛋。陛下当时心念着的,到底是谁呢?”
  夜里无光,星檀只能见得他眼里微微闪动着的灯火。她立在下马石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又拧着自己的手腕儿,从他掌中抽了回来。
  她话中恢复了几分冷静。
  “星檀只求陛下念着这大半年来的情分,日后能与国公府一个安稳。承乾宫…陛下也不必再来了。”
  那些避子丸欠下的愧疚,用帝王这阵子的相伴,或许早该还尽了。她没有信心等到相看两厌的那日,早些了结了,也算是与他的体面。
  皇后的车辇走远的时候,凌烨依旧立在那下马石下。
  她的那些话,他答不上来。
  北疆沙场征战五载,刀尖舔血,若不是心中念着那个影子,他或许早已长埋在大漠沙丘之中了。新婚暖帐,人影重叠,他自问,是分不清楚的…
  **
  帝后先后离席,云水殿人心涣散。
  江蒙恩正再传了皇帝的话,“若各位大人若觉乏累,便可先行离席,陛下方让人回来传话,让各位大人不必再等他了。”
  众人心领神会,帝后不睦,是家事也是国事,此下众人却也无能为力,唯有先回府,再等着皇宫里头的消息。
  只离席的时候,众人目光皆在陆月悠身上扫过。这姑娘此行险招,然而谁又知道呢。不定陛下喜欢得紧,念起旧情,还会封赏个宫中贵位。
  陆月悠丝毫没有愧意。她上辈子便是太过顾忌这些官僚贵妇们的目光,才会将自己逼入绝境。这辈子她便不怕了。
  长姐想和陛下便就如此欢好下去,怎么可能呢?
  当年在宣王心中种下那颗种子的人可是她呀。就算如今她得不到了,也不可能让长姐坐享其成。
  “跟我回府。”
  阿爹的声响忽的在她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行来的。
  “阿爹,月悠还在宫中陪着长姐,陛下也尚未让月悠出宫。月悠今日还得回去承乾宫呢。”
  陆亭绥面上的浓雾,沉沉散不开来。不过才大半年未见,这小女儿却早不是原那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或许,从来都不是。
  “随我回府。”他不与她讲什么道理,只唤了两名家丁来,欲将人绑也要绑回去。再让她回去皇宫,星檀如何自处,岂不是让仇人笑亲者泪么?
  “国公大人…”
  陆亭绥见得满面笑意,走过来陆月悠身边的人,方忙问候道:“是江总管…”
  “国公大人,陛下方临行前留了口谕,让杂家定要带陆小姐回去宫中的。”
  “……”陆亭绥也是怔了一怔。却见陆月悠已躲去了江总管身后。
  “阿爹也听到了,都是陛下的意思。便不要逼月悠了。”
  夜色深重,浓雾骤起。
  马车缓缓驶过了安定门,再往深宫中去。
  陆月悠在车中哼着小曲儿,捋着发丝儿,撩开着小帘,观赏御花园夜景。
  方她可是用尽了浑身解数。那曲鹤舞还是跟惠安宫里的南笙学的。本还可以更好些,只可惜南笙没教完她,便被贵妃拿去挡了罪。
  可如今不是已经很好了么?陛下让江总管特地将她带回来宫里,许是真想起来以前了呢?
  想到这里,她目光渐渐狠辣起来。
  若真是想起来了,为何还要随长姐而去呢?
  江蒙恩一路行在马车身侧,听着车内小曲儿,却觉几分有趣。
  他想起几月前替主子执法,杖毙的那位华庭轩舞姬,好似…是叫阿兰的?
  这皇城里,姓甚名谁不重要,跟着哪位主子,也并非就能定生死。想要活着,不过就是,得要清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罢了…
  马车越走越深了,乘着秋夜的雾色,越发看不清要往何处。
  直到那首曲儿唱了三遍,陆月悠方隐隐发觉,眼前的宫墙脚下,皆是无人打理的野草,与来时的路不大一样。
  “江总管,我们不是回承乾宫么?”
  江蒙恩笑着,与那小窗口里的人拜了一拜,“陆小姐,陛下另外赏了您一间儿宫苑。咱今儿不回承乾宫了。”
  陆月悠喜出望外,“真的?那陛下呢?”
  “陛下忙着政事儿,许得过几日再来寻您呐。”
  浓雾之中,似有梅花的香气缓缓飘来,高墙里冒出来的光秃的枝丫,在夜色下,仿若食人的鬼魅。
  “陆小姐,您这疏影阁到了。”江蒙恩让人拉开来车门,方亲自伸手将人扶了下来。
  陆月悠望着那漆黑的庭院,尚觉新奇,可一晃,又觉得不大妥当:“江总管,这是什么地方?”
  江蒙恩笑道,“这儿,可不是您日夜盼着陛下封赏下来的宫苑么?”
  **
  星檀一夜难眠,直到辰时,方恍恍惚惚睡沉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
  桂嬷嬷来伺候着梳洗,边念叨着今儿的天气。“昨儿夜里起了大雾,今儿便又似夏日里那般了。也不知何时能凉得下来。”
  昨夜云水殿上的事,桂嬷嬷也听邢姑姑说了。
  这阵子眼看着陛下待主子好些了,怎知二小姐又闹了这么一出。桂嬷嬷担心主子还念着那事儿放不下,方不敢提起,只好就着宫中的家常与星檀道个不停。
  “那寝殿前的燕子南飞过冬去了,就昨日下午走的。娘娘可莫见怪,明儿开春定就回来了。”
  “这天儿凉了,冉公公染了风寒,可得休息几日,怕染给了娘娘。这几日该是见不着了。”
  “后院儿那颗老梅树,内务府担心不吉利,正想与娘娘挪走…”
  话没完,却被主子打断了去。
  “梅树如何不吉利了?”
  桂嬷嬷忙答:“许是宫里人,都忌讳着疏影阁吧。”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那院子名字取得应景,如何又不吉利了?叫他们留着罢。”
  星檀若没记错,那颗老梅便是照水,是先帝后的定情花,宫中人淡情分,重荣辱,那梅花方变会得不吉利的吧。
  “诶。”桂嬷嬷见主子神色清朗,方松了口气下来:“内务府还没动呢,奴婢这就去与他们说说。”
  星檀将人叫了回来,“让江公公与他们说去吧。我饿了,嬷嬷。”
  桂嬷嬷笑着,“奴婢这就去办。”主子还有胃口,看来昨夜的事儿并未影响什么,那可便好。
  正要出去了,却见江公公从外回来,带着几个养心殿来的内侍,“娘娘,赤鑫国进贡上来几件皮草,陛下赏了下来。道是,娘娘喜欢的便自己留着,其余的再赏给其他宫里便好。”
  星檀潦草扫了一眼江羽身后的内侍们,“便都拿去赏给其他宫里的娘娘罢。本宫这里不缺什么。”
  江羽只依着吩咐去办了。
  **
  一连着数日,皇帝果真未再来过承乾宫。只时不时地让人赏些东西下来。
  一时是北疆进贡的羊脂膏羊毛褥子,一时是江南织造选来的苏样儿锦织。星檀免了妃嫔们的晨昏定省,便就将这些原封不动赏了下去,也不枉她还在这皇后的位置上坐着。
  倒是玉妃哪里传来了好消息。原皇帝早让东厂将玉家军的事儿彻查了一遍,待宁志安旧事重提,便让人将人证物证一一呈上了金銮殿,总算是洗清了玉家的冤屈。
  星檀也替玉妃高兴:“玉老将军定是守得云开了,看起来,此次回京,得要受得重用了。”
  玉清茴抿了抿唇,“全拖娘娘的福分。”
  玉清茴虽不知皇帝为何忽的不再念着玉家的旧仇,可皇后娘娘三番两次帮她替玉家说话。临着那万寿节大宴之上,还以与皇帝的寿礼为鉴。她自打心底里记着这份恩情,只待日后慢慢偿报。
  **
  时近午时,养心殿内将将再出来了一批议事的朝臣。陆亭绥便急着堵住了送人出来的江蒙恩。
  “江总管,陛下可有说,何时能宣臣说几句话?”
  江蒙恩叹气道,“国公大人,您又何必日日都来呢?陛下政务繁忙,朝早和午后都早定好了议事仪程了。”
  “还得请江总管替微臣再通报一回。”
  见陆亭绥依旧坚持,江蒙恩自也于心不忍,只好应了话:“杂家与国公大人通报,可陛下见与不见,杂家也不好保证了。”
  “有劳江总管了。”
  陆亭绥没抱太多的希望,与秦氏大吵几日之后,陆月悠的事情,便也落下了定论。
  星檀既已做了皇后,便没有姐妹共事一夫的道理。陆家再是走投无路,也不能依靠两个女儿来争荣争宠。这京都城,陆月悠是呆不下去了,送去江南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再是不耻,那也是自己的女儿,这是他为人父亲的责任。
  没多久,江总管回来传了话,“恭喜国公大人,陛下今日有请了。”
  陆亭绥上来殿内的时候,只见皇帝面容多有憔悴。他早准备好的一番言辞还未出口,便听得皇帝问起。
  “听江蒙恩说,国公大人候着多时了?”
  “幺女不教,微臣委实惭愧。连着数日来,臣扰着了陛下议事,却是想着,能为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
  陆亭绥并未敢多抬眸,可提及皇后二字,却也能察觉得皇帝的气息似是屏住了一瞬。
  “说来听听,如何分忧?”
  “微臣想,将月悠接回府中,再送去江南由她那老祖母好好教训。日后便不扰着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清静了。”
  上首募地一声冷笑。“不必劳烦江南的老人家了,月悠在宫中,朕觉得甚好。”
  “……”连日来,宫外贵眷都在猜着,皇帝会如何处置他们陆家的幺女。是会封赏,还是会责罚。然而此回宫中,竟是一丝消息也未曾走漏。
  陆亭绥也在猜着,该不会已经纳入房中,伺候着了。那他信国公府,日后真要成了以色侍人的笑话。
  “朕想着,让她多住着几日。国公大人请回吧。”
  陆亭绥忙问,“陛下,那皇后娘娘呢?”
  “娘娘自幼钦佩战事之中的英雄,且识陛下于微时,许是真心待陛下。陛下切莫错过…”
  上首的人追问起来:“何谓识于微时?”
  “陛下可记得,年少往安徽剿匪之时,曾救过一对往九华山中礼佛的祖孙?微臣也是听老太太说起过,娘娘那时,便已记得陛下了…”
  “……”
  殿内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陆亭绥有些无措,只得抬眸望了一眼皇帝的面色。却见那双目光滞在空处,呼吸也几近静止。
  “陛下…”他只得再次开口提醒。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
  凌烨最初只是以为,皇后待他如夫君,不过是为了国公府的存亡,刻意讨好罢了。
  安徽剿匪之行,他确曾与沈越救下过一对祖孙…他努力回忆着那对祖孙的模样,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陛下。”是江蒙恩入来了殿内。
  “承乾宫那边捎来了口信儿,今日陛下赏的和田玉与羊脂玉,娘娘如往日一般,也都原封不动让人分去后宫各苑了…”
  他压下一口重重的气息,终负手往殿外去:“摆驾承乾宫。”
  江蒙恩赶忙跟上,行出来得急,不好带上多余的仪仗,只他自己跟着主子身旁伺候。
  然而行来承乾宫,却正巧遇上邢姑姑。江蒙恩自帮主子打听了打听:“姑姑,娘娘可在里头呢?陛下来探望了。”
  主子的事儿,邢倩从不多加揣度,只如实道,“晌午的时候安德厚公公来传了句话,娘娘便被安公公带去寿和宫了。”
 
 
第41章 秋雨(16)   冷宫
  寿和宫中满园秋意, 枫杏参差,红黄相间。廊亭高广,有秋风过堂。
  太后早在廊亭中设下了茶宴。
  太后姑母今日一身秋香色的中袍, 镶绿松石棕绿刺绣的抹额, 腕儿上一对翡色镯子,更显得那双手保养得当,白皙精致。今日姑母持壶作东, 自与星檀斟了一杯淡茶。
  “你母亲来了书信, 问起月悠。”
  “那姑娘万寿节之后,被江蒙恩带回来宫中, 便失了踪迹。本是你承乾宫里的人, 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这连日来,星檀的日子度得简单, 其余不相干的事,自是懒得理会。
  至于幺妹…她更没什么兴趣关心。那小姑娘已颇有主见,该是早觉得用不上她这个长姐了,方才会在万寿节上, 那般“好心”地提点于她吧?
  “星檀不知。”她答得随意。
  太后手中茶壶却重重落了案。“你为人长姐,自家幺妹失了踪,丝毫也不上心么?”
  那月悠为人小妹, 何尝上心过她这个长姐的处境?
  她只得懒散敷衍,“安公公宫中消息通达, 竟也没有幺妹下落么?”
  “人,被皇帝禁足在了疏影阁。”
  安德厚在宫中耳目众多,要查清楚陆月悠的下落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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