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觅慢吞吞走过去,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和渣女类似。
等到所有人都看到阮觅的时候,魏驿蔺才转过身,脸上闪过恰到好处的惊讶。
“阮姑娘,你回来了。”
尽管刚才人还是失落的,可一看见阮觅,他又扬起笑,温和儒雅。
真的是很体贴了。
阮觅给他打了个九点九分,少那零点一分,是怕他骄傲。
之后,又过来一个内侍,说请他们前去清极殿,也就是顺元帝平日里召见大臣处理政事的地方。
阮觅哑然。
顺元帝脚程这么快的吗?刚才还是坐在楼上,一脸看戏的悠闲表情,现在就去清极殿了。
难道说……
她刚离开,顺元帝立马就站起身,演员赶场似的往清极殿赶?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分两次,找自己去楼上?不能直接在清极殿说?
对此,阮觅只能表示:帝王心,海底针,捉摸不透。
众人跟着内侍往前走去。
因为这块地方离着清极殿实在有些距离,每个人的步子大小也一样。故而众人走着着走,队形也慢慢在变化。
一开始是阮觅紧紧挨着段意英和曹雪冉走。
她难得想和自己的好姐妹们说些悄悄话,脚步就放得慢了些,打算和别的人拉开距离。
本以为段意英会懂的。
可当阮觅放慢脚步后,段意英竟然奇怪地瞅了她一下,秒懂似的,眼中迸出强烈的战意。脚步不停,甚至比刚才更快了。
阮觅:……
终究是我不配。
而曹雪冉在段意英另一边,刚才阮觅朝段意英使眼色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
这会儿见段意英突然加速,两人之间便空了出来。曹雪冉有些奇怪地看阮觅一眼。
阮觅很快接收到这个眼神。
她眼睛一亮,虽然段意英“不解风情”,可是还有曹雪冉啊!
她还是能尝试一下走在路上,一边和好朋友说悄悄话的乐趣的。
但是不等阮觅靠过去,曹雪冉就笑了,温婉中带着了然。下一秒,加快脚步往前赶,开始追逐段意英,争夺走路竞赛第一名。
阮觅:???
这世界是将我摒弃在外吗?为何我不懂她们在干什么?
面无表情.jpg
她叹了口气,也不再刻意放慢脚步了,而是快速跟上队伍。走着走着,发现有个人逐渐和自己并肩行走,抬头一看,竟是崔颜。
似乎对方也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走到了过来,他侧了头看向阮觅,神情是温润的,又夹杂了淡漠。
然后收回目光。
不过并没有避开。
他坦坦荡荡地走在阮觅身边,如同正在与一个陌生的人同行。
不忌讳,不关注。
朱红色的宫墙,将御道夹成窄窄的一道。
两个人同行,手臂的地方势必会挨到一些。
衣袖交缠的时候,倒是没有话本里说的那种“感觉到他衣服下的翻滚热意”。
阮觅垂下眼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终于明白了自己看的那个话本里的一个错误。
话本里写了个场景,是冬天的时候,男子与女子出去赏雪景偶遇。两人擦肩而过,衣袖碰到了。
然后书里面就写了这样一句。
“男子身上的热意顺着两人交缠的衣袖传递过来,让女子的手也暖和起来。她回头看去,与那人眼神相交,心中怦然而动。”
但是冬天的衣服这么厚,那个男子的体温要有多高,才能顺着一点交缠的衣袖,就把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还让女子的手都觉得暖了?
这怕不是烧到了一百度吧?
阮觅的思绪飘得很远,于是也没有再关注两人依旧交缠在一起的衣袖。
青砖铺就的御道一眼看不到尽头,鞋履踩在上面,只发出轻微声响。
两人的身高差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缩短,反而越来越明显。
崔颜看着前方,神色淡漠克制,脚步与阮觅保持一致。
走过御道,再沿着台阶而上,就到了清极殿。
顺元帝果然在里面,完全看不出来赶场的狼狈感。
是个狠人。
行礼的时候阮觅忍不住感叹道。
“诸位都是京兆府悉心挑选出来的人才,是大雍百姓的骄傲。此回与苍国比试的重任,便交予诸位了。”
顺元帝先是说了一番场面话,很快就进入正题。
不过他不是自己说的,而是让旁人代他讲。
这大概就是高位者的特权吧。
代替顺元帝讲述此次比试的人正是阮平左,他从帘后走了出来,然后便开始了。
“比试内容与诸位先前听说过的不同……”
原来,几日前,顺元帝一改先前漠不关心的态度,对于苍国人各种挑刺。之后更是找到了苍国的一些把柄,让他们不得不更改了比试的形式。
从一对一,变成了团体混战。
也就是说,参赛选手只要是有一门擅长的,就能够在团体中发挥作用。不用再像之前的“一对一”那样,兼顾文武。
苍国人一听到这个就不同意了,说顺元帝言而无信。
可是顺元帝非常坦然地表示,他从来没说当着他们的面说过,自己要用“一对一”的形式。
苍国人傻眼了。
后来他们仔细一想,顺元帝确实没有说过这句话。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错觉,不过是因着三个国家的比试一贯是采用“一对一”制。慢慢的,就将此当作是约定俗成的比赛方式了。
没想到顺元帝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先前,为了不拖后腿,那些肌肉发达但是文采真的不好的苍国勇士没日没夜苦读。对着自小就没怎么接触过的之乎者也头晕眼花。
引以为傲乌黑秀发掉了一大把,差点连他们最爱的小脏辫的扎不上了!
苍国极少见的文采出众的书生,以前在国内的时候,那双手护养得比女子还要精贵。因着稀少,身边人都会不自觉的照顾他们。于是也养成了不搬重物,只谈诗赏琴的高雅习惯。
擅武的人被迫学文,他们这些擅文的人,自然也得学学武。
咬着牙扔下仙气长衫,将锻炼力气的石头举过头顶,装成勇士模样,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可以说那是他们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
于是,顺元帝的话一出,他们人就傻了。
???
不仅脸上透露着我想杀人的信息,心里也在骂骂咧咧。
傻掉的人不止有苍国人,还有阮觅。
她目光一瞬间呆滞,明显得顺元帝都看了过来。
“阮爱卿没有同你说这件事?”
他状似和善。
可阮觅非常确定自己从这个皇帝的眼中看出了看热闹的神情。
阮平左被迫背锅,即使这样,他脸上也没有变化,还是那么沉肃。
不过并不是只有阮觅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很公平的。
段意英也一脸茫然,回想到自己被迫在家中背的那些东西,心都开始痛了。
怎会如此?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是吗?
民间百姓说顺元帝是好皇帝,朝中大臣也说现在龙椅上的这位,清醒且能干。
可要是让阮平左这些时不时就被顺元帝召唤进宫的官员来回答的话,他们都会沉默。
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弄明白,顺元帝到底在想什么。
很多事情看着无厘头,可最后却通通有着顺元帝自己的考量。
这回,大概也是这样。
于是阮平左没有吭声,背下了这个黑锅。
只要是对这个国家有利的事情,他很少会拒绝。
插曲过后,再次说回了这次比试的事情。
团体对阵,就代表着十个人一定要非常熟悉,要明白对方的所有优点和缺点。
而且他们现在还缺少一个领导者。
十个人,若是各做各的事情,就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力量。这时候要有一个领导者把他们聚集起来,将十个人的力量整合,从十,变成二十,或者是一百。
在阮平左提到这个事情时,阮觅就心有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顺元帝开口了。
“朕觉得,你家那孩子就不错。”
阮平左没有回答,而是先看向阮觅。
并不是顺元帝一说,为了附和便连声答应,而是考虑到了阮觅。
阮觅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意,她抿了抿嘴,又向顺元帝行礼。
“谢陛下赏识,臣女定不辱使命。”
顺元帝朗笑一声,似乎很满意阮觅这一回说的话。
“快些起来,”随后再次转过头去对阮平左道,“阮爱卿家的这个孩子,果然不俗。”
“陛下谬赞。”
底下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或者说,压根就没人对小队长这个职位感兴趣。
在顺元帝让阮觅担任小队长时,段意英还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之后,阮平左又说了这回比试的范围。
因为是团体赛,故而场地设在了宫外。
有迷宫,密林,村落,洞穴这四个大致的选项,到时候用抽签的方式,抽取其中一个地点。
至于这些地方都要注意什么,阮平左也准备了东西,让内侍发下去。
今日进宫的事情都做完了,顺元帝便没有留人,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整。
阮觅自然是要跟着阮平左往外走,只是出了清极殿的门后,阮平左停住脚步看向魏驿蔺。
魏驿蔺也站在那儿看着他。
两人对视仅是一眨眼的功夫,魏驿蔺便双手置于额前,躬身行大礼。
宽袖垂落下来,身上是同先前茶里茶气完全不同的郑重。
一些刻意的情绪尽数被剔除出去,只剩下最原本的一些东西。
仿若俗世深夜,繁华落幕,一切归于最原始的状态。
也像是更早些的文化初诞时代,一人一语,将文明流传了下来。神圣而庄重。
阮觅在阮平左身边,看着还没有抬起头直起身的人。
大概是察觉到了阮觅正在看自己,魏驿蔺直起身的同时,趁着阮平左不注意,悄悄地朝阮觅弯了弯眸子。
刚才的庄重瞬间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又变成阮觅所熟悉的那个人了。
魏驿蔺有故事,阮觅一直知道。可她从来没想过去问去找。他不说,阮觅也就装作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他会和阮平左也有交际。
约莫是阮觅看魏驿蔺看得太久了,在魏驿蔺那越来越温软的笑意中,阮平左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魏驿蔺刚才的礼。
“走罢。”
他转身离开。
阮觅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同段意英曹雪冉摆摆手打招呼。
视线看到殷如意,发现他正眯着眼,一脸不高兴地在等什么似的。
想了想,于是阮觅也朝他摆了摆手,做口型。
“我先走了啊。”
殷如意这才挑了挑眉,矜持地笑一下,不过很快就收回去。
随后想起了今天的事情,还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表达了对什么的不满,或许是什么都有。
阮平左人高,走得快,但是为了照顾阮觅也放慢了脚步。
阮觅很快就跟了上去。
进宫的时候是坐着家里的马车来的,故而与阮平左同行了一段路后,两人便分开。
当初顺元帝的旨是直接送到阮家,所以阮家人都知道阮觅现在了不得了。
连圣上都知道她。
阮母最近对阮觅都有些小心翼翼,好似这是家里的一尊大佛,得好好供着。
他们总是看到了最光鲜亮丽的一面,自动忽略一些艰难的地方。
阮觅也没有心思去纠正,她们夸或者羡慕,就随他们去了。
进门的时候,竟然很少见地碰到了阮珍珍。
说起来,阮珍珍已经很久没有从她的雅馨院出来了。
这回一出来,还正好和阮觅撞见,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命运在发力。
整个阮家都知道的事情,显然阮珍珍也知道。
她脸上没什么生气,但是那双眼睛里,还是阮觅熟悉的怨恨和不甘。
显然,这个阮珍珍还是以前那个阮珍珍,没有什么变化。
硬要说,那就是撕开了外面的温婉可人伪装。
如今阮奉先躺在床上,无法行动,已经从以前那个阮家的顶梁柱变成了如今阮家仆人都快忘记的人了。
而阮母忙着为阮珵日后谋算,精明了不少,很少再管两人间的事情。
没有助力,没有帮手,阮珍珍很会看形式,自然知道自己此时拿阮觅没办法。
于是她选择转身就走。
“等等。”
阮觅叫住她。
这个世界上,要说谁最关注阮珍珍,非阮觅莫属了。
一开始身边没有多余的人手时,阮觅是自己观察阮珍珍。后来渐渐收拢了人手,便叫他们关注着阮珍珍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原书上第一章的内容,还是两人此消彼长的利益关系,这些都容不得阮觅疏忽。
因着那些观察阮珍珍的人,阮觅自然知道了先前的一些事情。
比如阮珍珍疯狂参加各种宴会的那段时间。
王家主母想为自己的儿子寻个能够管得住他的妻子,故而不拘家世相貌,只看人就行了。
那时候阮珍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和王家的某位姑娘套上近乎,可是后面很快,就出现各种巧合。
让阮珍珍做的一些努力都白费了。
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她。
得知这些事情后,阮觅心中一直有一个猜想。
正好如今的阮珍珍让她看到一些希望。
于是阮觅准备演一出戏。
“去前面坐坐,有些话想和你说。”她走近阮珍珍,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
阮珍珍咬牙,眼中的怨恨几乎快化为实质了。
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沉默地跟在阮觅身后。
两人在一处八角亭内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