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觅一行人已经在宫门口和柳十令汇合了。
按照路线,本来有一条近道可以直接离开鳞京。可阮觅想到段意英说的一个白日的时间,便提议说先去街道铺子里买些干粮。
以防外一,还是准备一些好。
于是众人又变了道,去了泗水街准备一些需要用到的东西。
变了道,自然不会再折返回去。他们从泗水街这条路出发,走了比之前稍微远一些的路,不过也很顺利的出了鳞京。
出鳞京时,阮觅特意问了守城门的人。
“可有见到十个苍国人出城?”
城门守卫都说没有,众人有些惊奇,不过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被他们问起来的苍国众人,好不容易凑齐马匹,然后拼命地往城门赶。
有个先前就研究过从皇宫到城门最短距离的人道:“走这段路,花费的时间是最少的。雍国人肯定也是走的这条路!”
其余人一听,连忙急哄哄地拉了缰绳改变方向,朝着所谓的近路赶去。
可是,一柱香的功夫后,他们再次失去了所有表情。
眼神空洞,仿若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
原来这条路旁边的经年失修的老房子于今早上轰然倒塌,房主人没事,此时正花钱请了人来清理路上的横木及各种石块。
见格桑等人骑马愣在那儿,高声提醒道:“真是不好意思,这条路清理好还得好几天呢!几位还是走别的路出城吧。”
格桑不禁开始质疑:“我真的是父皇说的天之宠儿吗?会不会是上苍终于发现自己儿子报错了?现在来报复我?”
他失魂落魄地拉扯缰绳,和其余人一样,动作僵硬地转身离开。
这个国家,让人难受。
……
仲冬天黑得快,不过酉时,天便黑沉下来。
在野外过夜怎么想都不安全,于是众人又往前赶了一段路,才看到一点灯火。
前面是一处小小的村子。
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宅前都围上了栅栏,显然对生人非常戒备。
阮觅很有自知之明,社交这种事情还是得曹雪冉出马。她自动退到曹雪冉身后,用行动表明她等会儿不管什么都听曹雪冉的。
明明一看到事情就退得飞快,可又让人看出乖顺的意思。
并不仗着自己那一点所谓的小队长特权就逞威风。
曹雪冉好笑。
即使看不见,她也很精准地将手放在了阮觅头上,轻轻摸了摸,然后收回手笑着说:“跟着我吧。”
阮觅连声应道。
往前走的时候,夜深人静,寒风阵阵,阮觅刚觉得这个场景和话本里说的遇鬼场景差不多,下一秒竟然感觉就有一只手落在自己头顶。
!!!
她登时吓得僵在原地。
放在别的时候,她也不会害怕。可是刚想了鬼故事,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她也有些草木皆兵,这些综合在一起,差点把阮觅魂给吓没了。
但很快,头顶那只手又消失了。
“怎么了?”段意英挨着她走,发现阮觅突然僵在原地,便在黑暗中看都不用看,径直捞起她的手牵住,“怕黑?”
没等阮觅回答,段意英又笑道:“真是胆小,没办法,我就勉为其难先牵着你吧。”
有人在耳边说话,阮觅的脑子才清醒过来。憋了很久的气也慢慢吐出来。
晚上没有月亮,黑漆漆一片。就算阮觅现在回头看,也找不到刚才吓自己的人是谁,于是只能放弃。
她眯着眼和段意英手牵手跟在曹雪冉身后。
段意英奇怪地看她一眼,嘀咕道:“怎么杀气腾腾的?”
“有吗?”阮觅拖长了声音反问,脸上扯出笑。尾音在黑夜里莫名显出几分飘忽和恐怖。段意英听着不由得觉得有些冷。
后面某个人的脚步也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没有任何人察觉。
曹雪冉走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面前,站在栅栏外,温声问道:“屋内可有人在?”
屋主人一开始假装没听到,但是在曹雪冉说了几句话后,还是打开了门。对方一看到外面这一大堆的人,立马想将门关上。
曹雪冉自然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用一两句话解释了自己几个人的身份,半真半假。让屋主人放松警惕后,又说自己几人带了干粮,还有些鳞京孩童喜欢吃的小糕点。
先前屋主人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曹雪冉便看到了窗户旁放着的一些只有孩童会喜欢的小物件。故而知道这户人家里肯定有孩子。
投其所好,也是求人的一个捷径。
她看着便一身文气,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屋主人将灯举高,眯着眼看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人。虽说有男有女,穿着各异,可是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气质不凡。
屋主人顿时就松了口气。
这怎么也不像是会干坏事的。
不仅把他们迎进屋,还热情地拿着灯,披了衣服跑去别人家说这件事,问能不能让几个人住进去。
乡里乡亲的,自然更方便说这话。他们嘀咕几声,又看了阮觅等人几眼后,都答应了。
因着这个村子里的人实在太少,再加上都很警惕,最后答应让他们借住的只有四户人家。
在分配今晚的住处时,他们讨论了一会儿。
最后为了安全,擅武的人和擅文的人住一块儿。阮觅力气比寻常人大很多,段意英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两人要护着曹雪冉,三人住在了一开始问的那家人家中。
住下来后,村子重新寂静起来。
只有偶尔几盏未熄灭的灯,透过窗牖散发出微微暖意。
在段意英和曹雪冉睡下后,阮觅突然睁开眼。
她挠了挠头,心中使命感作祟,还是穿好衣服爬了起来,悄悄出了门。
巡视一圈后,爬上了屋子不远处的那堆草垛。
夜深人静,是人最放松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发生某些事情的时候。
草垛上位置好,能够很清楚看见附近几户人家。
此时月亮出来,银辉照耀,天地寂静。
阮觅仰头看天,只是稍微欣赏了一下美丽的月色,很快就投入了自己的巡逻事业中。
警惕地看着周边。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点声响。
阮觅皱起眉,她俯下身接着草垛尖遮掩自己的身形。在脚步声越来越近后,突然窜起,从草垛上跃下,正准备将人制住。
但是……
???
崔颜那张脸在月色下显露无疑,阮觅刚提起的警惕瞬间消散。
“你怎么……”
在这里?
这句话还没有问出来,阮觅便见崔颜淡漠地伸出手,将她接住。
眨眼间便落入微凉的怀抱。
而崔颜晃都没晃一下,稳稳接住了她,稳如泰山。
这个时候阮觅关注的是,崔颜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感慨一下后,阮觅准备下来,可是发现抱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
她倒是能掰开,但是这样一来,好像就衬得崔颜故意抱着自己不放似的。
崔颜抱着自己不放?
一想到这个,阮觅就觉得好笑。
完全不可能。
嗯……要说起来,还是小时候的崔颜更有可能一点吧。
不知道崔颜打算干什么,于是阮觅静静等了一会儿,开始发呆。她的脸正好对着崔颜的脸,看着看着,发现崔颜好像没什么变化,那张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言不语,看着就像神仙……
神仙?
蓦地,阮觅想到了第一次去长空寺时,小沙弥说的临仙公子。
……
!!!
好像突然懂了什么,阮觅对着崔颜的脸左看右看,最后没忍住大笑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崔颜竟然就是那个临仙公子!
小沙弥的“一两银子就可以看临仙公子”和崔颜这张脸重合在一起。
变成了。
一两银子就可以尽情看崔颜。
想到这个,阮觅乐得停不下来。
她笑的时候,崔颜就静静看着她,目光淡漠如水。
等她笑够了,崔颜松开抱着阮觅腿弯的那只手。突然的失重感让阮觅不受控制地抓紧崔颜的衣服,一时间只想着不让自己掉下去,也没想到挣开。
慌乱间,她感觉到冰凉的手指落在自己唇上。
是经年累月研磨执笔的墨香,冰冷得如同玉石。
阮觅疑惑看过去。
因为身高问题,崔颜将月光挡了大半,叫阮觅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拇指落在那儿,并无动作,一触即分,在阮觅还没有问出口时便先松开了手。
方才抵着她下唇的手,指腹间沾了点草屑。
阮觅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嘴,企图弄得更干净一些。
“没有。”崔颜适时提醒,声音依旧淡漠,却没有离开。
他的瞳孔很黑,尤其是在月色皎洁的黑夜中,尤为明显。
总是淡淡的人,这时却静静看了过来。
这种眼神,就是从前阮觅做错事情的时候崔颜看她的眼神,总是让人气弱。
阮觅挠了挠脸,觉得有些痒,应该是刚才在草垛上蹲着的时候沾了什么东西。
于是她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离开。
“我就先……”
“我可以问问,你们在做什么吗?”
白颂像是夜中灵巧的猫,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他站在两人不远处,掀了掀唇角。
语气里的阴沉毫不遮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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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白颂姿态慵懒,一步一步走过来。
银色月光洒在地面,好像给他铺上一层华贵的地毯。
但和他此时慵懒姿态不同的,却是他那扯起的嘴角,微敛的娟秀眸子,无一不透露着冷厉与怒意。
阮觅奇怪看他一眼,非常友好地拍了拍身边的草垛。
“刚才在蹲草垛,你要来吗?”
或许是这个回答出乎白颂的意料,他脚步停住,正好也停在阮觅面前。然后微微躬了腰身,一袭纯黑的袍子,腰间玉带,衬得十分精瘦,里面蕴含的力量无人质疑。
他弯着腰看过来的姿态,让阮觅不由得瞪大了眼。她发现,这个人居然可以在弯腰的时候从上往下俯视自己!
……
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面无表情.jpg
“晚上都睡不着?”她转移话题,也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闻言,白颂笑着直起身来。
倒是很正经地回答了阮觅的问题。
“出来看看情况。”
显然这回参加比试的人都很警惕,并不是只有阮觅一个人担心晚上出事。
于是她随口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
得了这个回答后,阮觅又看向崔颜,也是同样的回答。
想着明天还要赶路,三个人一起守夜太浪费了。阮觅便提出轮流值班,让另外两个人先去睡,自己守一段时间,等会儿他们再来替自己。
这回倒是崔颜先开口,他看着阮觅,“你回去睡。”
好像在夜晚的时候,他要比平时更加温和。身上的疏离也淡了不少,显露出原先的温润少年模样。
虽说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白颂挑眉,极少见地顺着崔颜的话道:“我刚睡醒,不怎么困。倒是你,别逞强弄得等会儿睡着了。”
两人都说自己睡够了才出来,阮觅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准备回去睡觉。
守夜,自然要巡视各个地方,崔颜也转身离开。
只是在经过白颂身边时,白颂突然动了。
拳风扫过,含着冷冽寒气。
面对突然就发疯攻过来的人,崔颜微侧过身便躲过去。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手,而是恪守君子之礼,看向白颂。
“为何动手?”
虽说是个问句,但他好像并不需要理由,只是出于礼节象征性地问一句似的。
白颂笑笑,快速闪身攻过来,语调一如既往地懒懒绵长,仿佛刚睡醒。
“切磋罢了。”
面对这样的回答,崔颜也不觉敷衍,神情温和而淡漠,微微颔首,“请多指教。”
下一秒,他整个人往后一仰,手却精准落在白颂肩膀处,将人扣住。同时身形变换来到白颂身后,动作凌厉。
两人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但是能看得出来的是,这两个人的打法完全不一样。
白颂是狠,出手便招招致命。崔颜则是处处克制,可一招半式间也能窥见锋芒。
阮觅在他们开始打的时候,就找了块石头蹲着,托下巴看两人的打斗。
一开始没有喊停,等她观察这两个人观察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极为敷衍地喊了两声“别打了别打了”。
她不觉得自己一喊,这两个人就能真停下来,于是喊得随意又敷衍。
同时还在想,要是这两人打个没完没了要怎么办?
阮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纠结想着,冲上去劝架肯定是不可能的。要不就偷袭吧?一拳头一个,趁着他们不注意,应该能放倒一个……吧……
只是阮觅还没有行动,那两个人就停了下来。
白颂嘴角微翘,笑得虚伪。崔颜则是站在那儿,身上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经过了一场恶战。
阮觅惊讶一瞬,不过不用自己动手那就更好了。
“……打好了?”她依旧蹲在石头上问他们,打了个哈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