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攻略了四个科举文男主——上都
时间:2021-11-21 00:22:37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陈章京离开后,走了一段路,还是原路返回。
  他宛如苦修者,每日坚持三省吾身。像是心中有猛兽,却全力压制着表现出沉稳的模样。也像是个生来便性情刚正的人,受不了旁人的无礼,更受不了自己身上出现错误。
  因为隐隐察觉了今日这件事情是阮家人所为,再加上引他来的那个管事曾说的话,不难看出房中那位阮姓女子便是管事口中看重他,若是他多献殷勤便愿意给几分机会的阮家小姐。
  无奈且厌烦的情绪悄然升起,只是被惯来的克制压着。
  他从房中走出来的急,不曾回头看她是否安好,也不曾问过对方是否有能力走出去,更不曾问这件事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
  他来鳞京不过是应试,却无端之中因阮家多出了许多波折,便连带着对阮姓之人都有些厌烦。
  可最后,骨子里的道德感与责任感还是催促着他回去。
  陈章京缓缓合上眼,在屋檐的阴影下将身上浮躁尽数收敛。之后才再次走进那间厢房。
  空荡荡的房间,已经没了人影。
  陈章京准备离开,却在破碎的花瓶碎片里看到一张浮花信笺。他长而挺的眉压下,在眉间刻出一条深深的痕,将信笺捡起,展开后里面的内容便引入眼帘。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2]
  末尾落款,一个觅字。
  陈章京眉宇间刻痕越来越深,却又在即将抵达临界点的时候倏地平息,脸色也重新归于平静。
  他将信笺收好,快步走出去,再也没回头。
  好似在这房间里的每一刻,都让他不适。
  而并不清楚这一切的阮觅,此时正想着要回哪儿去。
  显然今日王夫人同阮母,两人之间必定有一个是主犯。而且依着阮觅对阮母性子的了解,有八成的可能,阮母是被王夫人给卖了。
  她想着事,没注意到旁边矮矮假山上坐着一人。
  直到她的头被人按住,阮觅才猝然往后退去。
  虽然这样很有可能会被那人扯着头发抓住弱点,但是终归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更重要。
  可让阮觅意外的是,她刚往后退,那人就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一般,很快便抬起手,丝毫没有扯到她的头发。
  这会儿,阮觅才得空抬头看去。
  阮均衣盘腿坐在假山上,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深灰色的僧袍,领□□叉,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他随性惯了,在寺庙这种地方,不用在那些世族面前当他名动天下的均衣公子,便索性连发也不束,颇为不羁地披在身后。
  他抬起手看了看指尖的东西。
  一点木屑。
  然后笑着让风将其卷走,问道:“上来?”
  他伸出手,从宽大的袖口里露出修长苍白的手。
  阮觅摸了摸头顶,企图拍干净上面不干净的东西。估计是刚才砸门的时候,有些木屑落她头上了。拍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弄干净了,阮觅才借着阮均衣的力上了假山。
  从低矮的假山上看风景,其实和在地上看风景没什么两样。
  阮觅失望了,叹了口气。
  阮均衣假装不知,故意笑道:“风景不错。”
  阮觅沉默片刻,扭过头“嗯嗯啊啊”地应付几声。
  不过坐在假山上吹风倒是不错,阮觅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身心都放松了。
  阮均衣坐在一旁,手肘支着膝盖,撑着头看她,“近日在家中玩得可开心?”
  这问的内容就多了去了。
  在阮家算计阮奉先开心吗?
  开心。
  逗弄阮珍珍开心吗?
  开心。
  跟着阮大学士长知识,开心吗?
  并不……
  阮觅怀疑他问的不是仅仅一件事,于是试探着回答:“……还成?”
  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混合起来,不就是还成么……
  阮居觉得自己这样回答挺机智的,岂料阮均衣笑着,那张略苍白,君子端方的脸上透着些了然。
  “中秋时阿觅不便来明华寺,就算是给我准备了中秋礼也无法送到我手中。今日特地过来,想必是将东西带来了。”
  阮觅先是茫然,然后突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顿时僵住。
  这实在是个死亡问题,像极了你小时候拿着张49分的试卷回家,遇到你妈妈和别人炫耀,说她家女儿回回考一百分。见到你之后当即捉住你,问:“这回考的一百分试卷呢?快拿出来给你张阿姨看看。”
  无中生有?
  阮觅窥得一线生机,立马答道:“中秋礼自然是准备了,不过不方便带在身上。等你下回出明华寺,我就把那东西送到你家中去。”
  “原来是这样啊,”阮均衣像是接受了阮觅的解释,“我还听说阿觅花了大功夫为旁人选了把宝剑送去,就是不知道我的中秋礼,阿觅花了多少功夫准备,真是期待啊。”
  尾音有些绵长,含着笑意。
  这意思就是,他的礼物不能比别人的差。
  阮觅擦了把汗,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有些人,就算你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就是没办法拒绝,甚至会心生愧疚。
  阮觅在心里叹气。
  而阮均衣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也就不再继续说那些让阮觅紧张的话了。他撇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厢房的某个地方。
  过了会儿。
  突然温声道:“你该回去了。”
  阮觅也是一怔,想到阮母的事,神色有些莫测。
  阮均衣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宽大袖子浸染了药香,将阮觅整个人笼罩进去。
  那只手离开后,药香自然消失不见。
  “你心太软了些。”他目光悠远看着远方,似在回忆某些事情。
  “不过没关系,有我们呢。”
  这句话像是一句承诺,让阮觅忽地想起了四年前她初到阮家的那段时间。
  阮珏将她推入池塘,阮奉先淡漠看着。
  阮珏在发现阮奉先目睹了这一切后,吓得立马想把阮觅捞起来,阮奉先却淡淡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仅仅一句话便定下了阮觅的生死。
  阮珏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自以为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比,就算他将正室所生的嫡女推进池塘,他的父亲也不忍因此责罚他,而且还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那两人,父慈子孝,渐渐消失在池塘前,只剩下阮觅无声地在水中挣扎。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开口说话。
  在乡下的时候,旁人叫她哑女。
  来到阮家,阮母同阮奉先更是将她视为劣等的瑕疵品。
  但是在冰冷的水里沉浮,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的时候,阮觅突然能出声了。
  她像是刚刚降生于世的婴孩,张着口无意识地啊了一声。然后才顺利掌控了自己的嗓子开始呼救。
  夜深人静,阮奉先既然能做出冷眼旁观的事情,又怎么会允许仆人来救她?
  这些事情阮觅能想明白,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猛地迸发出来的对于生的渴求。
  她就那样一直在水中挣扎,一会儿是整个人落在漆黑冷水中,什么都看不见,下一秒又因为手脚的挣扎渐渐浮出水面,哑声呼喊。
  那个晚上怎么过来的,而她自己又在水中坚持了多久,阮觅并不清楚。
  那时候她大脑像是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小匣子中,最后只记得有人抱住了她,鼻尖全是冷冷清清的药香。
  后来再见到阮均衣的时候,他笑着从墙头跳下来,还没站稳又咳了几声,脸色苍白。但是阮觅从那熟悉的药香里,认出了这个人。
  “不过没关系,还有我们呢。”
  那时他这样对自己说,不过不久之后人就被送到明华寺去了。再见的时候,便是在阮珍珍的雅馨院外,相隔三年之久。
  这些回忆对于阮觅来说是混合在泥泞沼泽里仅有的一些干净空间。
  她脸色不变,站起身也不用人帮忙,径直从假山上跳了下去。
  “我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神情去回应,便只能干巴巴地说几个字,像个胆小鬼一般逃走。
  阮均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如墨一般的眸子抬起,再次看向某间厢房处。
  那间厢房,正是王夫人此时待的厢房。
  她好整以暇坐在那儿,并不担心陈章京会因为此事怨恨她。
  毕竟在她看来,一个穷困潦倒的举人,为了向上爬什么做不出来呢?她现在给了他一个机会,要是是个聪明的,怎么说也该领会她的苦心,将这次机会把握住。
  至于阮觅,在王夫人心中,这不过是个可笑的乡下丫头罢了。
  要是这回要算计的人是阮珍珍,依着阮珍珍这么些年在南泱那边结识的人,和她在阮母等人心目中的地位,她或许还要掂量一下。
  可仅仅是个阮觅,又有何惧?
  没瞧见阮母自己都觉得这个女儿上不得台面?她现在帮阮觅解决了婚姻大事,不感谢她就算了,难道还敢恩将仇报?
  王夫人悠哉游哉喝着茶,没想到下一秒门被踢开。阮母红着眼,被身边的护卫护着,冲上来就去抓王夫人的脸,王夫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登时就被挠开了一道口子。
  “你这是干什么?!”王夫人惊疑不定,捂着脸连连后退,同时朝门外的婆子喊道,“还不快拦住她!”
  “你这毒妇,没长心肝的东西!”阮母显然气急了,也不同她解释,再次扑过去将王夫人扑倒在地,两人厮打起来。
  阮觅找到这间厢房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场面。
  眼睛亮了亮,连忙转身离远了些。
  看她们打的多开心啊,自己就不要过去凑热闹了。
  直到阮母同王夫人两个人都没力气了,阮觅才悄咪咪从一旁走过来,装作才发现一样,哎呀一声。
  “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阮母看到阮觅,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狈了,连忙过去握紧她的手,“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结合她刚才那样子,阮觅明白过来阮母还真是不知情,或者说这件事情里,王夫人还是瞒了她许多的。
  于是阮觅也顺势掉了几滴眼泪,扑在阮觅怀中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不管她问什么话都一个劲的哭。
  气得阮母连性子都刚强起来,指使着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寺庙里的自家护卫,指着王夫人咬牙切齿道:“给我将这毒妇拉过来。”
  于是房中又响起王夫人的咒骂声与哀嚎声。门外几个婆子听得站都站不稳了,想跑,却又被护卫制在原地,动都动不了,满脸绝望。
  这一日,阮母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狠劲,竟然硬生生将王夫人一颗门牙给打断了。
  她将小林巷的人扔在明华寺,管都没管,自己出了气后连忙带着阮觅下了山。
  阮母本就是个容易被感情影响的人,这回因为王夫人骗她在先,自己身边有大批护卫,有恃无恐。后来又见阮觅哭得不成样子,心里以为阮觅真的被王夫人的奸计毁了,于是怒上心头,将王夫人打得不成人样。
  这算是彻底与小林巷那边撕破脸皮了。
  这事,她也不算有错。
  可是等阮觅隐晦地表示自己最后逃了出来后,阮母心里的那股火气也渐渐消下去了。这时候一想,她又有些不安了,毕竟她都把王夫人的门牙给打断一颗。
  于是连着好几日都心神不宁,生怕小林巷的人过来算账。
  而王夫人那边,被人抬着回了家后,刚开始养伤的那几天还想着等伤好了一定要狠狠报复林华巷的人。
  可后面真等她伤养好了,却发现自己丈夫仅仅是这几日的功夫,在官场上便被上司挑出不少毛病,有些还严重到快要被革职了。
  她慌忙回娘家去找父亲,却发现家中也是一团乱,就好像得罪了谁,以往做过的一些错事全被翻了出来。
  两家人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不管是求人还是送钱,没有一人敢管。最后王夫人不仅没能上林华巷那边报仇,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亲与丈夫被革了职,她自己也从高贵的官夫人,变成个普通妇人。
  这种落差,让王夫人一下子卧病在床,再也起不来身了。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阮觅这会儿并不知道王夫人之后会遭遇这些,不过她这人向来不肯吃亏,阮母的糊涂账现在算不清,但是王夫人她还是不打算放过的。
  这日。
  她出门,难得没有钻进那些个巷子找人,反而是坐在茶楼里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一边想着事。
  这一看,竟然就看到了阮灵雯。
  想到阮灵雯对她继母王夫人的态度,阮觅眯着眼多看了会儿。
  那两人手牵着手,偶尔在街道上某个地方停下来买些小玩意儿,看起来甜甜蜜蜜的。
  然而下一秒,阮灵雯就突然发怒了,将手里的东西往远处一扔,两人开始吵起嘴来。
  吵了没两句,张善便立马认错了,跑去给她将刚才扔的东西捡回来,讨好似的送到阮灵雯手上。
  这场景,突然让阮觅想到了以前见过的训狗的方式。
  再联想阮灵雯出嫁时,在花轿上说的那句。
  “男人嘛,不过是训狗一般,薄情的也能训成深情的。”
  阮觅小小“哇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不好,写得非常非常慢,感觉被掏空了。
  就,我觉得码字被掏空的感觉真的和看小说被掏空的感觉不一样呢:(wuwuwuwu我之前有空的时候熬夜看了两本小说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再来一本!
  [1]是许道真的《行香子·秋入鸣皋》
  [2]是李之仪的《卜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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