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一字一句,没有半分怜悯。
青杏眼底沉积起来的枯灰忽而被风吹起,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耳中一片片回荡着那句冷淡而温和的请求。
“所以,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一点热流从心底冒出来,她浑身颤了颤,慢慢将手背在身后,“好。”
作者有话说:
阮觅:佛光普照技能发动。
昨天的感谢名单居然没了,可恶,我要再弄一次。感谢在2021-08-05 16:15:09~2021-08-1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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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弯月高挂,微风带了凉意的时候,青杏同郑小七说了,她想留在鳞京,留在这个她土生土长的胡同里。
至于詹五爷身份暴露,飞雪楼事后算账的这些危险,阮觅也没有一再强调。郑小七和青杏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继续待在三喜胡同的后果。
只是他们仍然这样决定。
阮觅便没有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干涉她的决定,只是微微颔首,生疏地摸了摸对方刻意凑过来的头。
回去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将将醒来,一打开窗子,就看到殷如意那张臭脸,阮觅以为见到了恶鬼,直接往后一个倒仰。
这下子,殷如意脸色更臭了,高冷表情绷都绷不住,咬牙切齿冷着声:“阮觅!!!”
吴妈妈面无表情在院子里扫地,手里挥着笤帚往殷如意那边去,“来,让让,抬脚。”
好好一高冷清俊少年,在这个上午被惹成了火柿子。
殷如意兀自在一旁生气,阮觅装作看不见,磨磨蹭蹭的,洗漱好之后又是给自己舀了碗粥,又跑到橱柜架子上东翻西找拿小菜,什么都能做,就是不管殷如意。
隔了会儿,殷如意自己给自己顺了气。
虽然脸还是沉的,但起码能出声说话,“昨晚干什么去了?瞧着也不像是能悬梁刺股的样。”
一如既往充满嘲讽的味道。
阮觅含着勺子,胡乱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丝毫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打算。
如果郑小七带着青杏见了殷如意,她会让他隐瞒自己在这件事中的痕迹。现在看来,殷如意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郑小七应该是暂时给青杏找了个别的地方住着,还瞒住了所有人。
这种时候阮觅就更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这已经是她来三喜胡同的第五天,估摸着阮家那边也快好了。那这边的事,也到了该收尾的时候。阮觅三两下吃完东西,站起身就招呼殷如意往外走。
简直和上一秒爱答不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殷如意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慢悠悠跟上去,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去哪儿?”
每天东跑西窜,跟武侠话本里寻宝似的。
“去金巧街。”阮觅把重点对象挑出来放在后头看,金巧街这个是最后一个。
奇怪的是,殷如意自问完这句话后,就一直没出声。直到走进金巧街的小拐角,穿过一条条巷子,来到一户人家面前。
阮觅打量着这件宅子,神色微妙。
郑小七拿过来的纸上说了,这位名叫李养的书生家境贫寒,可若是谁家境贫寒都像这般,那天下还有穷的人?
乌木门上铜葵把手做得精巧,台阶砌得平平整整,既显示出这家主人的富裕,又显得文化气息十足。
阮觅看了一会儿,还是敲响门。
毕竟来都来了。
敲了三下,没人应。阮觅也不急,隔了会儿再次敲三下,只不过声音更重了。这回才慌慌忙忙跑出来个美貌丫头,她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瞧外边,“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
“李养李公子可是住这儿?”阮觅目光随意从她散乱的发髻上移开,没有多看,“我父亲听闻李养公子才华斐然,一直想结交一番。本打算这几日上门拜访,却不成想前些日病倒了。他心里遗憾,便命我前来拜访李公子。”
美貌丫头一听是来讨教学问的,有些局促地理了理有些敞开的衣领,“麻烦姑娘稍等一会儿,我要去禀告我家少爷。”
时人相互客套时,年纪轻的便互称一声公子,你面上好看,我听着也舒服。可少爷二字,细究起来,却也不是谁都能用的。想要自称少爷,不说官宦人家,最起码得是个富商巨贾,才不会惹人心下发笑。
普通商贾家的公子,谦虚些的,当外人称他少爷时,都会好不意思地说这样使不得使不得。
就是不知道这李养李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住在俗称平民街的金巧街,却修得起门户,养得起仆人,受得了少爷二字。
等了有一小会儿,前去禀告的婢子才过来再次给阮觅他们打开门,“我们少爷刚才在温书呢,所以耽误了点时间,让姑娘久等了。”
“没事,也是我们冒昧打扰。”阮觅很会接话,这么一说,瞬间让那美貌婢子的不安削弱了。
这间宅子从外头看很是气派,走到里面来一看,便会发现仅仅是外面能看罢了。
而且在里面阮觅没有看见别的仆从,全都是这婢子在忙上忙下。
“少爷就在里面。”她掀开帘子,引着阮觅两人进去。
里面是个个子高高的人,坐着,一腿屈膝,蜷缩在黄花梨木椅子上,另一条腿随意架在桌案上。长发未束,身上只披了件月白外裳,露出整片胸膛。
听到声音,便睨了眼过来。
阴柔的一张脸,带了点隐隐的熟悉感。
他目光先是在殷如意身上停留一瞬,接着漫不经心移开,落在阮觅脸上。
“替父讨教学问?”当着外人的面,他似乎没察觉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的,态度极是轻浮。
“是,家父听闻李公子于诗文一道上颇有造诣,又遗憾于自己不能亲自到场,便命我好好向李公子讨教。”
“讨教,也不是不行。不过既是讨教,姑娘又为何离我这般远?”李养说着,轻笑一声将美貌婢子拉进怀里。
他把玩婢子的一双柔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抚摸过去,放浪道:“这女子啊,身上最让人喜爱的莫过于着一双手。皮肉适中,肤质细腻,宛若新荔,犹如玉脂。姑娘你来找李某讨教学问,这可是来错了。不过,若是让在下把玩把玩你那双手,倒是可行的。”
明晃晃的挑衅。
所有人都觉得阮觅该生气了的时候,她却轻飘飘“哦”了一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这种癖好,李公子也个可怜人。”
没人想到她会这样说,只有殷如意从低沉的情绪里回过神,陡然生起种早就经历风雨的淡淡骄傲。
李养微愣,而后挑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乐不可支,“为何这般说?”
“李公子问我原因,可我又不是大夫,哪知道为何?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李公子还是尽早看大夫的好。”
一脸正经地骂李养有病,偏偏还说出关切的味道。
阮觅这一通话下来可谓是将不说脏话骂人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好像完全不怕激怒李养一般,神色淡淡。
李养也怪,定定看了阮觅许久,然后又是抑制不住地笑出声,肩上披的外裳随着动作要掉不掉。
笑了一会儿,他不经意瞥过殷如意,又变得正经。
“可要来看看我平日里的手稿?”李养邀请阮觅。
这就让事情慢慢走上正轨了,阮觅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看看李养这个人怎么样,才华如何。现在已经明白人完全与传闻不符,但写的东西还是可以看看的。
李养带着阮觅走到书案旁边,完全把殷如意当成隐形人。殷如意没有凑上去,垂下眼,双手环胸靠着柱子,但下一秒又抬起眼,看着那两人相谈甚欢。
“这些都是李公子近来所写?”阮觅翻了翻那一沓的手稿,字是能认出个八成,至于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文采好不好,她就不怎么看得出来了。
李养很高,阮觅看手稿的时候,他就站着斜靠在一旁,单手支头。肉眼可见对这些东西兴致不高,回答得仿佛在打瞌睡。
“啊……这个啊,有以前写的,也有近一个月的。”
手稿确实有些书页泛黄,有些白净如雪,上面的字迹也越来越锋利。
阮觅粗略翻完手稿,很平淡地再一次回到第一张,慢慢看起来。
“嗯?发现了什么?”李养眼中闪过点兴趣,弯着腰靠近阮觅。
阮觅捧着手稿平静往旁边一侧,李养便落了空,再次低低笑出来。
这两人看着举止亲密,殷如意有些不服气,走过去就站在两人中间充当一堵墙。
清俊的一张脸,拽得像是天下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得为奴为婢。
饶是李养,看到他都忍不住僵了僵。
“好了,回去了。”看完想看的东西,阮觅半分留恋也没有,顺手拍了下殷如意胳膊,叫他让路。
殷如意没甚表情地挪动一下位置,显得莫名乖巧。
两人就这样走了,走的时候李养笑盈盈目送他们。
六月天很热,走出去不过一会儿就觉得被架在火上烤一样。殷如意倒是没出汗,他仿佛生来就清清爽爽的。阮觅为了心态平衡,看都没往他那里看一眼。
最后还是殷如意自己没忍住。
“你怎么,这回没给银子?”
送财童子说得无外乎就是阮觅这种人,见着哪个读书人都热情地送银子。也就,这回没送。
殷如意可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开心,整张脸照旧拽得要命。
“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阮觅看他一眼,不疾不徐,“也要看是什么人。”
话里话外透露出瞧不上李养的样子。
殷如意再次突然沉默下去,没接话,两人的话题便这样停止。
等到差不多走到三喜胡同那边的时候,殷如意才停下脚步,看着阮觅试探道:“你真瞧不上他?”
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扭捏,还有点别的复杂情绪。
阮觅明白,该她表演的时候到了!
“难道你觉得他很好?”
“不过曾经传出过一点神童之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纵然旁人把他当成能化龙的金鲤,你也不需要附和。因为同他比起来,你才是更好的那个。”
“论人品相貌,你不输于他。才华资质,更不用惧。”
“自古文人有骨,墨客有神。骨即风骨,神即神韵。你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当你给我讲课的时候,身上自然而然地会有一种气场,像极了现今文渊阁阮王二位大学士。”
“殷如意,你是个天生的文人。”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阮觅没有理会已经呆滞住的殷如意,面色淡然地自个儿往前走。
走出去几步,终于绷不住了。
还好成功把人唬住,不然要她吹更多的彩虹屁,真的做不到啊……
她连文渊阁大学士都搬出来了,就不信有读书人能逃过这两位的魅力。现今整个大雍朝的文人,可都是把阮王两位大学士当成人生最高偶像!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好像有小可爱对这个角色挺期待的(笑哭)
李养:抱歉,我是个油物:)
但是这个角色呢,我个人挺喜欢的,属于那种表里不一类型。感谢在2021-08-11 12:00:00~2021-08-12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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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殷如意这人怎么说呢,有点不自知。
就阮觅的了解来看,他成天混迹大街小巷,却有洁癖。像是那日大中午的,因为鞋面染了东西,便偏要赤脚下河刷鞋。可说他是个自小生长于三喜胡同这样地方的人,也不像。毕竟穷人家的孩子,谁不知道洗刷衣物要拿皂角?
由此可以大致推断出,殷如意是个出身不错,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混迹于三喜胡同的公子哥。
至于原因,可就多了去了。
阮觅的计划还没有到了解殷如意的背景这一步,所以尚不清楚。。
是的,对于殷如意,阮觅确实有个计划。
……
入夜。
月明星稀,虫声缭绕。
阮觅刚有睡意,就听到窗户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还很有规律。
大门不走,但又懂点礼数不会擅闯,这人是谁阮觅闭着眼都能猜出来,她好脾气地披上衣服起身开窗。
“说吧。”
“起来喝酒。”殷如意提了一坛酒,脸上拽拽的,企图掩饰不停涌上来的开心。
阮觅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没有魂穿成哪个男性,仍旧是个正值青春的豆蔻少女。
检查完毕,她关上窗,动作非常流畅。
窗外噎了一下,随后道:“这可是云天楼的白槐酒,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尾音渐低,像是极力隐藏委屈,最后几个字说得干巴巴的。
阮觅怀疑这是她吹的那通彩虹屁的后遗症。可她从来没听说过,彩虹屁还有让人神智降低的作用啊?
这会儿阮觅倒是想起了平日里翠莺教导她的话,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小指微微翘起。神色瞬间变得端庄。
她可是个好女孩儿,怎么会同旁人半夜喝酒呢!
“拿着你的酒回去。”
“……你真不喝?”窗外殷如意的语气越来越弱,有点难过的样子。可不等阮觅再说什么,他又强行撑起往日的高冷,“啧,不喝算了。”
接着,窗外传来脚步声,看来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