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冉笑着,却不是之前那样面具一般的,而是放松的,带着点深藏于温婉外表下的小小恶劣。
“我腿上,躺着舒服吗?”
段意英站在她两人身旁,看着她们此时的姿势,满脸嫌弃,长长地“啧”了一声。
于是阮觅这才察觉到自己此时的动作有多尴尬,像是小孩子出门时被外面的狗吓了一跳,非要趴在母亲的膝盖上寻求安慰。
她嘴角抽了抽,想抽身离开,可是整张脸都被曹雪冉掌控着,只能懵逼“嗯”了几声。企图让曹雪冉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旁边又传来段意英一声长长的“啧”。
阮觅面无表情。
一个人成功的道路上,总是充满风言风语的。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捂住耳朵,保持本心。
她淡淡看了段意英一眼,下一秒果断捂住耳朵。
被归类为“风言风语”的段意英:……
啧。
至于曹雪冉说的那些,阮觅知道她的好意,心中微暖。她没有郑重地感谢,也没有干巴巴地接话,而是选择了能够让双方都放松下来的方式。让这个看起来温和,实际上却是不怎么擅长表露关心的中书令之女再一次露出笑。
室内气氛,一派融融。
————
几天后,阮觅葵水差不多干净了,她在院子里上蹿下跳都没人管她。这与前几日被当成个小婴儿照顾的待遇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阮觅顿时就嘴角下拉。
她快步如风地从翠莺前面走过去,企图引起她的关注。
要是昨日,翠莺肯定就拦住她,语气温和地让她上床躺着去了。
但是现在,翠莺居然像是压根就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
阮觅震惊,阮觅委屈,但是阮觅不说。
她又跑去酥春面前转悠,没想到酥春抖了抖手里的帕子,笑着让她往旁边挪些,说她挡着光线了。
阮觅委屈巴拉地缩回房间,待了没一会儿又气势汹汹跑出来,叉着腰。
“现在开始计时回答问题!昨天那个虚弱的我,和今天这个健康的我同时掉进河里,你们选择救哪一个?”
一副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罢休的表情。
可翠莺仅仅是瞥了她一眼,阮觅瞬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缩了缩头,连答案都不敢再问灰溜溜跑回了房间里。
酥春笑着放下手里的帕子,走到门外,往里面瞧了一眼,便看到里面的人已经抱着被子闭上眼睡觉了。
不由得心下好笑。
方才还一脸“很忙,勿扰”表情的翠莺也走到门边看了一眼,见里面的人睡了,一秒钟都没有多停留,径直离开。
走时还板着脸道:“就爱闹腾。”
看似不耐烦的话里含着些笑意,不是熟悉的人很难听出来。
酥春笑着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房中的人呼吸绵长,一张巴掌大的脸现在深碧色的被褥,衬得越发白净。
————
十一月本也没什么事,准备准备,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苍国使臣来访,竟然说想为他们新帝求娶大雍的梓宁大公主。
这消息一传出来,鳞京上下哗然。
有听过段般若那些恶臭名声而厌恶他的人,自然欣然赞同,觉得这门亲事再好不过了。
而那些关注点在政局上面的人,则都皱起了眉。
大雍和平多年,与上面北边的苍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和睦。与左边的齐国更是互通有无,来往密切。
没想到苍国仅仅只是刚换了个新帝,就急不可耐地跑来挑衅大雍。
以顺元帝对梓宁大公主的宠爱,没有人认为他会答应联姻。
毕竟苍国的那位虽说是新帝,但也四十多了,比梓宁大公主足足大了有一轮。
而且苍国历史上还曾是大雍的附属国,他们大雍的大公主,怎么可能下嫁过去?
顺元帝果不其然怒了,当着那位苍国使臣与他们的二皇子的面冷了脸。
一些会看眼色,脑子好使的大臣立马站出来说有些事情需要顺元帝定夺,于是那位二皇子与使臣被很客气地请了回去。
接着后面过了三四天,他们每回说想求见顺元帝,都被政务繁忙的借口挡了回去。
大雍国力强盛,虽与苍国相邻,却不怕他。故而收到这样的挑衅,也没有忍气吞声的必要。
包括阮平左在内的几位大臣都被召唤进宫,顺元帝的意思是不仅要回绝,还要让苍国的人灰溜溜地回去。
最后几位大臣一商量,便决定来一次比斗。
苍国曾经是部族,生活在原野之上,善牧羊骑马,乃开化不久之地。他们追求野蛮力量,文化程度较低,与大雍进行文斗,简直比都不用比就知道输定了。
为了显示自己的气量,也为了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最后顺元帝还让大臣们把武斗也加了上去。
于是,朝廷选拔人才与苍国进行友好交流的告示就贴在了各个地方。
不拘身份地位,只要有能力就能去报名。
许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是说友好交流,但谁不知道这是捍卫国家尊严的大事?要是他们能在这件事上大放光彩,说不定就被皇帝一眼相中,从此青云直上了!
阮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下,然后就开始幸灾乐祸。
当然,这个幸灾乐祸是建立在她知道段般若一定不会被送去联姻的基础上的。
毕竟同为女子,联姻代表着什么谁都清楚。
外边儿的选拔进行得如火如荼,阮觅每日坐在院子嗑着瓜子儿听酥春给她那些趣事儿。有时候也去顺元帝给的那处茶庄看看。日子过得悠闲。
后面好像是苍国的人突然说自己这边有个女勇士也要参加比斗。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希望大雍这边也安排一个女子过来。
这消息一出,人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就是大骂苍国的人不要脸。
他们大雍的女子温婉贤淑,个个柔美,现在让女子上去比斗,这不是耍赖还是什么?
阮觅刚开始时还没在意这件事。
只是有一日她去找魏驿蔺“玩耍”的时候,刚在他那儿装完了需要帮助的柔弱女子,下一秒回家后,圣旨放在了她面前。
听到内容的那一瞬间,阮觅脑袋上蹦出几个问号。
???
您内涵谁一天吃十碗饭,力大如牛呢?
作者有话说:
凌晨的更新也会很晚,不要等哈,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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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顺元帝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阮觅力气比寻常人大的事,钦点阮觅去和苍国的那位女勇士比试。
圣旨上的内容,大意就是,阮觅出身阮氏,名门之后,为人良善,忠义爱国。而且听说身体很好,每天能吃很多饭,力气大得能打死一头牛,所以特意来问问阮觅愿不愿意来参加这次为国争光的比斗。
当然,经过翰林学士承旨的润色,语句肯定比阮觅自己理解的更加优美。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至于上面委婉地问阮觅愿不愿意,难道不是只有两个选项,同意和非常同意?
满脸恭敬地接下圣旨后,阮觅乐观地想了想,这是她发光发热的好时候啊,一夜扬名,不在话下。
但是自那之后,翠莺每次看阮觅就是一副牙疼的表情。
阮觅问她怎么了,翠莺便说:“一想到日后旁人提起你的名字,就会说,原来是那个一只手就能举起一头牛的阮家三小姐啊。我就心梗。”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阮觅,之后更是忧心得连饭都少吃了一碗。
仿佛是为了在比斗开始前的这段时间再拯救一下阮觅的形象,这几天翠莺一看到阮觅大大咧咧的动作,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让阮觅不得不收起脸上的笑,挺直了了身板,还走起了小碎步。
翠莺心中这样说服自己,就算是力大如牛,那也和淑女不冲突啊。
力大如牛的淑女怎么就不是淑女呢?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于是阮觅那几日都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溜出去,喘了口气。
魏驿蔺穿着身黑漆漆的袄子,在桌边给她剥瓜子。
像是一颗水灵的小白菜去煤堆里滚了几圈,只留下上面一点嫩嫩的菜头看出来原先的颜色。
其实阮觅刚来的时候,魏驿蔺还是穿着件月色直缀的。他站在那株叶子依旧碧绿的高大桂树下,身上直缀的衣角被风吹得微微撩起,芝兰玉树,不外如是。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阮觅就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二话不说拉着他进屋去了。
当时的魏驿蔺茫然了一瞬,可看着阮觅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就很开心地跟着进去了。
直到阮觅指着门,让魏驿蔺进去换件厚衣服再出来时,他才明白过来。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月色直缀,又看看阮觅脸上的坚决神情,魏驿蔺还是顺从地进去换了。
不过他耍了个心眼,找了件看起来厚却并不怎么保暖,颜色非常好看的宝蓝色衣裳出来。
他肤色白,穿这样的颜色最是好看。
魏驿蔺出来后,阮觅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玄机,她跟个反派似的“呵”了一声。眼神极其犀利,指着一件黑漆漆的袄子道:“穿这件。”
一看就是保暖效果绝佳。
魏驿蔺眨眨眼,抓着手里的宝蓝色衣裳往后退了几步,外面突然有了什么好风景似的一直看着外面,企图蒙混过关。
过了一会儿,他不经意般转过头来看阮觅的神色,没想到阮觅动都没有动,一直在那儿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魏驿蔺再次眨眨眼,眸中露出些委屈,开始自己的拿手好戏。
“听闻宝蓝色的衣裳挑人,若是穿得不好,便贻笑大方。因为这点,我以前都不敢尝试。拿这件出来也是想问问阮姑娘,你觉得我适合吗?”
这个问题就问得妙了。
衣服拿在手里还问阮觅觉得他穿着适不适合,可不就得穿上才知道合不合适?
而且还提到了自己以前的一些顾虑,那阮觅为了安慰他,肯定要夸他合适啊。
小绿茶的基本功很扎实……
阮觅眯了眯眼睛,还是无动于衷。要是这人不好好穿衣服然后又受凉了怎么办?
在无声的对视中,还是魏驿蔺先败下阵来。
他收起脸上那些笑闹般的微屈,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
当他进去,又穿着那件黑漆漆的袄子出来的时候,阮觅终于明白为什么魏驿蔺刚才那么抗拒了。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可穿上黑袄子后,莫名就是觉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阮觅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同翠莺逼着她穿那件不想穿的大花袄子时,她就是露出这样生无可恋的表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大后,我成为了最不想成为的人”吗?
有、有一点点快乐啊……
阮觅咳了咳,一脸正经走到桌旁坐下。魏驿蔺也非常自然地跟了过来。
他虽说穿之前非常抗拒,可是穿上以后就很坦然了,好像已经彻底放弃抵抗。甚至拿着桌上特意为阮觅准备的瓜子剥了起来。
桌子靠窗,仲冬的阳光好似带上些雪的浅白霜色,透过窗棂落在魏驿蔺漆黑的袄子和被衬得更加白净的脸上。
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
魏驿蔺剥瓜子的时候,头便微微垂着,只能看见鼻尖和长长的睫毛。
他的睫毛不像性子一样温软,反而是直的,没有一点卷曲的弧度,仿佛白石潭里直直插出来的几节枯木。
带着冰冷、孤独与倔强。
不知道是不是练得多了,魏驿蔺剥瓜子的速度非常快。仅是一会儿功夫,他面前就有了一堆瓜子仁。
拿着帕子净了手后,魏驿蔺将这叠瓜子仁推到阮觅面前。
笑容轻松。
“够吗?”
阮觅自然是说够的,郑重表示感谢后她珍惜地一点点地吃了起来。魏驿蔺便支着头看她吃。
安静了一会儿,想起了最近的事,魏驿蔺便问道:“阮姑娘过些日子便要去参加比斗了,可要练练手?”
闻言,阮觅抬起头,她腮帮子鼓鼓的,正在一点点咀嚼。
吃完后才道:“你要陪我练?”
岂料魏驿蔺露出惊讶的神情,“原来阮姑娘是想要我陪你练吗?”
不等阮觅说是或者说不是,他便站起了身,状似宠溺地摇摇头,“既然阮姑娘想,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着,他看似从容,实则脚下飞快地回了卧室,出来的时候竟然又换了一身衣裳。
宝蓝色,却不是之前那件。袖口收束,便于行动。衬得他俊朗而朝气。
他理了理袖口,还非常自然地问阮觅。
“嗯?阮姑娘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说陪阮姑娘练练吗?”
表情茫然又无辜。
书上曾写道:如何在对方心中留下美好的形象,让她一想到你,就想起你最美好的那一面?这得从时时刻刻保持最好的一面做起!
衣着,言谈,举止。
每一刻都要保持最佳状态!
书上的内容,魏驿蔺牢记于心。
对于魏驿蔺这份倔强,阮觅只能用沉默表达观点。
最后她眯起眼,还真没说什么,就这样跟着魏驿蔺去了院子里。
“听闻此次比试,有一项是与反应能力有关。”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两根从别的地方刮进来的枯树枝,一根递给阮觅,接着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如画下圆图,阮姑娘与我都站在圆内,以枯枝为剑。谁先被点中,或者谁先踏出圆外,谁便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