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是真傻,明明看到了真相,可没人问她,她就不说,这都三年过去了,这事她谁都没提过。
二则是,少女情窦初开,杨兰喜欢孟九重,却因傻女这个傻子,断了嫁给心上人的机会,两方加成,她早就想弄死傻女了。
杨兰爹想让杨兰嫁给孟九重,曾让村里的老人递话给杨御,但杨御以义女智力不全,不放心她嫁给其他人,让孟九重娶傻女为借口拒绝了。
现在可是古代社会,在这个大环境之下,男婚女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御是傻女与孟九重的养父,二人成婚,是由杨御拍案定下,岂由得了杨兰质疑。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所以......
况曼收起瞳中冰冷,继续装小可怜。
苍白五指紧扶着木门,一双眼睛惶恐无肋,看得一众来找孟九重要说法的村民,下意识想回家揍孩子。
没办法,况曼呈给大伙看的脸,着实太惨。
这傻闺女都被自家臭小子打成这样,孟九重没找他们要汤药费,已经算厚道了。
众人心底怯怯,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况曼撑着大门,极度不安的道:“九哥,我,我没打人,阿牛他们,他们是被树上掉下来的东西打的。”
胆怯的嗓声带着一丝巍颤,第一次,清楚又明白的讲出了熊孩子脸上伤痕的出处。
众人:“......!”
啥,不是她打的?
况曼趁着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之际,手指哆哆嗦嗦地往竹篱笆外的杨兰身上一指,翕了翕嘴,瑟瑟道:“是她,她让阿牛打我的,她还给了阿牛一把瓜子。”
指认完人,况曼瞳中惧意更深,咻得一下把脑袋缩回了木门后,只留一只小手指在门外。
简单两句话,就让大伙转移了视线,齐齐落到了杨兰身上。
杨兰这会儿正因况曼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暗喜。
这傻子毁了容,等过段时间再将她弄出村子,然后再找人向九重哥提出结亲的意思,她应该就能得偿所愿了吧。
杨兰倾心孟九重,这种倾心恋慕随孟九重与傻女成亲,转变成了执念。
她见不得孟九重对傻女好,每见一次,心中愈发妒恨不甘。
孟九重娶况曼,村子里面最意难平的,就属杨兰。
孟九重长相出色,进过学,还很会伺弄庄稼,是个极为能干的的人,村里想嫁给他的女孩不少,但通通都让杨御回绝了。
倘若孟九重娶的是别人,杨兰心中恶念许是还不会这么大,可偏那人是况曼......
况曼有什么好的,除了那张脸能看,哪一样能和她比。
责任,责任......没了这个责任,九重哥是不是就有其它选择了。
其实阿凤村里的人,都不懂杨御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孟九重和况曼是他游历在外时,捡回来的孩子。捡回来后,他一没让他们改姓,二没让他们入族谱,就这么一直养着,不但如此,还尽心尽力地培养孟九重。
他捡孩子养这事,阿凤村的杨家族亲倒是没人反驳。
杨御是个有本事的,少年时曾拜师学过艺,有一手诡异莫测,让普通人忌惮又敬畏的看命本事,他的事,杨家族亲一向不能插手。
且他无妻无子,捡两孩子回来养,老了也能有个给他养老的人,虽然其中有个是傻子。
但杨御后面的操作,就着实让人看不懂了。
眼瞧着孟九重被他培养的越来越出色,一旦参加科举,说不定就能步入官场,改换门庭,不想他生病后,却态度强硬地断了孟九重求学之路,并不许他参加科举。
且在过世前,还让孟九重娶况曼。
......况曼是傻子,让孟九重娶她,并照顾她后半生,这不是折雏鸟的翼吗?
有个傻子媳妇做拖累,孟九重还能飞?
偏孟九重最听杨御的话,杨御临终交待,孟九重这辈子怕都不会违背。
一大好青年,就这么被困在了阿凤村,成了一个种地的庄稼汉。
*
杨兰心里打着小九九,脸上的幸灾乐祸之意,就这么明晃晃地落进了所有人眼里。
大伙瞅着她脸上的窃喜,当即便信况曼三分。
杨兰紧张地捏了捏手,开口道:“我没,我不过就顺手抓了一把瓜子给阿牛他们。”
况曼怯懦地又从门后面伸出脑袋,倔犟道:“你有,我听到了。”
孟九重看着门边一脸害怕又坚定指认杨兰的少女,幽黑眸子闪过丝疑色。
他伸手,将躲在门后的况曼牵出来。
“阿曼在哪里听到的?”温和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况曼垂着脑袋,似乎很畏惧杨兰,“村头榕树下。她,她给阿牛他们说,谁要能把我打得爬不起来,她就给谁两个铜板。”
况曼条理清晰的讲述声,让孟九重眼中疑惑更重。
......阿曼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况曼的回答,让一群盯着杨兰的人,视线变得诡异起来。
啥玩意,把人打得爬不起来,就给两铜板......
这不是在引诱自己家娃子干坏事么?
“杨兰,小姑娘家家的,心咋这么黑呢?我就说,好端端的阿牛他们做什么总欺负况曼,说,以前阿牛他们打她,是不是也是你在后面搞得鬼。”杨三婶眼睛喷火。
娃子不懂事,无意识的做坏事,和被人引诱着做坏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虽然是乡下人,一辈子没啥奔头,但哪个做娘的不望子成龙啊。
杨三婶没指望儿子成龙,但也不想儿子成为一个不分是非,为了几个钱,就动手打人的人。
小时候为钱打人,长大了,是不是会因为几个钱,就杀人放火啊......
杨兰神情一僵:“三婶,傻子的话怎么能信。”
孟九重收起瞳底疑色,冷视杨兰:“阿曼从不撒谎。”
杨三婶气笑了:“杨兰,你是把我们当傻子还是怎么着,你要说况曼打人我们会信,但要说她撒谎,族长撒谎,她都不会撒谎。”
况曼来阿凤村已经八年,大家都知道她脑袋有问题,极少开口说话,但每次开口,说的必然是真话。
因为她心思单纯,不会拐弯抹角,更不会看人脸色,她不懂撒谎,只讲自己听到看到的。
上次杨六家的偷卖侄女,被她无意间撞到,杨六家的用棍子威胁她,不许她说出去,结果转头别人一问,她就老实巴交地说了。
“杨兰,阿牛他们打人,到底是不是你指使的?”
“你都是大人了,咋还干这种事,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会教坏孩子。”
“你一个快出嫁的女娃子,心肠咋这么歹毒。”
众人矛头一转,似乎为自家孩子打人找到了理由。
私下针对傻女,杨兰能做得毫不心虚,但自己做过的事被掀到明面上来,并让村中长辈说教,杨兰却接受不了。
古代对女性极为苛刻,特别在名声方面。况曼爆出杨兰作为,无异间接坏了她名声。
有这心肠歹毒的名声存在,杨兰往后在阿凤村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杨兰岁数到底不大,上个月刚及笄,脸皮还薄,这会儿被这么多人指责喝问,她眼眶顿时泛红,委屈地抽泣起来。
“干啥,干啥,你们自家孩子打人,凭什么把事推到小兰身上。”杨兰娘见杨兰被逼哭了,顿时急了。
她护犊子地将杨兰拽到身后,梗着脖子,怒瞪着转移怒火的一群人。
可不能让闺女坐实了这事。
闺女已经及笄,前几天她还让媒人相看了人家,这万一让相看的那家知道她干的这事,对方肯定不要她。
“是不是,问一下那几个臭小子不就知道了。”
杨三婶哼了一声,拔腿跑回了自己家,揪着自家胖儿子的耳朵,将阿牛拖进了孟家。
况曼指认完杨兰,便收了声,顶着张大花脸,饶有兴趣地等待事件发酵。
换具身体,异能干枯成了战五渣,没办法亲手报仇,但......收个利息还是行的。
杨兰......一个农家女,有这份心机实属厉害。
但可惜,遇上了她,再多心机都是枉然。
况曼欣赏着杨兰的无助,身侧的孟九重则轻蹙眉头,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
见她眸底浮现的兴味,孟九重黑眸划过暗色,眼里带起疑色。
第3章 厨艺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当摆……
杨三婶黑着脸,将阿牛拖进孟家,厉声问:“臭小子,说,为什么动手打况曼?”
阿牛先前被朱藤抽中了脸,侧脸边,还有一条肿起来的红痕。
早前况曼抽人时,全身无力,许是穿越了时空,异能也接近干枯,骤力一抽,也没将那几熊孩子抽残。
要是换成末世巅峰时期,她那一抽,保准将几个臭小子抽去西天见佛祖。
也好在她处于残废期,要不然抽死了人,眼前这一场还不好应对。
“我,我们没想打她,我们只是逗她玩。”被这么多人盯着,阿牛怂成了鹌鹑,哪还有砸伤况曼时的豪横。
“这叫逗吗?”杨三婶指着门角边的况曼,怒瞪着自家儿子,吼道:“臭小子,给老娘老实交代,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牛被他娘一吼,顿时委屈得红了眼。
瞅着要哭不哭的儿子,杨三婶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她也不想凶儿子,可是没办法,况曼今儿被欺负得太惨,这事要是不掰清楚,孟家小子这里根本交待不过去。
她儿子平日里就喜欢捉弄况曼,她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连他们这些大人,偶尔也会言语逗一下她,开心一下。
可这次不一样。
——况曼见血了!
自家孩子的行为,已经从捉弄升级成打人,且还是受人蛊惑的。
“我们一开始真没想打他,是杨兰姐姐让我们打的,还说,只要把她打趴下,就给我们钱。”阿牛被凶,哇得一声,边哭边交待了出来。
阿牛十来岁,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没太多是非观,极容易受人蛊惑。
这不,一听有钱拿,就真出手打了人。
“杨阿牛,你敢冤枉你杨兰姐,老娘揍死你。”杨兰娘听阿牛的话,顿时不干了,巴掌一扇,就往阿牛脸上招呼去。
杨三婶见状,转手拽住扬兰娘,厮打起来。
“坏心肝的,你女儿教坏我儿子,老娘还没和你算帐呢,想动手打我儿子,老娘和你拼了。”
杨三婶不提教坏儿子还好,一提,院里来找孟九重要说法的其他大人们,也不干了。
杨兰这举动,正常父母都没办法接受。
七嘴八舌的讨伐声,顿时响起。
“我,我没让人欺负她,无缘无故的,我欺负她干什么啊!”
杨兰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长辈围着说教,羞红了脸,而杨兰娘则被杨三婶摁在地上,狠抽了几鞋底板。
况曼瞅着极力狡辩的杨兰,适时又添了一把柴:“你有,你有欺负我,因为我亲眼看你,把阿妞推进了池塘里。”
和杨三婶扭打成一团的杨兰娘,在听到况曼说出的话,动作一顿,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况曼。
杨兰娘双眼震愕:“啥,况,况曼,你说啥......”
况曼这话一出,院内顿时雅雀无声,杨三婶厮打杨兰娘的手停在了半空,惊得久久都没落下去。
说教杨兰的众村民,也忘了说话,齐齐掉头看着况曼。
杨兰把阿妞推进了池塘里......阿妞,那,那不是杨大头的小女儿,杨兰的亲妹妹吗?
且还在三年前,落水淹死了。
等等,孟,孟家媳妇的意思是,三年前阿妞落水不是意外,是杨兰推的.......
众人惊悚了,那可杨兰的亲妹妹,她怎么敢,怎么敢......
“她胡说,她胡说,我没推阿妞,我没有推。”
杨兰极力隐藏的事,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况曼曝了出来,她瞳孔一睁,随即大声反驳。
杨兰已及笲,早已明白这事被知道的后果,也是因为知道后果,所以,她才会在私下里,狠着欺负傻女,甚至曾无数次试图将傻女骗出村,骗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彻底掩埋当年真相。
但不巧的是,三年前,杨御身体已逐渐病弱到行动不便,天天都呆在家里,她根本就没机会将傻女弄出村。
“我没有推阿妞,我没推阿妞,阿妞是自己掉进池塘的。”杨兰激动辩驳,杨兰娘猛得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杨三婶,大步蹿上前,一把揪住杨兰的头发。
“——啊!娘,阿妞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她是自己掉下去的。”杨兰用力拉住自己的头发,嘴里嚷嚷道。
杨兰娘双眼冲血,仿佛要吃了杨兰般:“不是你推的,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自己掉下去的,你说,你说啊,阿妞出事那天,你不是说你去挖野菜了吗.......”
阿妞落水,是别人推的,还是自己落下去的,至今都没个说法。因为,她落水的地方,有一排木栏护着,那木栏就是为了防村里的小孩落水搭的,而且,阿妞极少一个人去池塘。
在杨兰说出阿妞是自己掉下池塘那话后,杨兰娘就已信了况曼三分。
杨兰娘一脸暴怒,抬手猛煽了杨兰一个耳光,大吼道:“杨兰,大家说的没错,你就是黑心肝的。”
吼完,她扯着杨兰的头发,粗暴地将她拖离了孟家。
杨兰被她娘拖着离开了孟家,离去前,视线不经意扫到屋檐下的况曼。
这一次,况曼眸中却再无畏惧。
她抬眸,似笑非笑地与之对视,眸中透着浓浓幸灾乐祸。
杨兰瞥见况曼瞳底那讽笑,脸上闪过愕然。
村民们面面相觑,久久才从这消息中回过神来,回神后,大家都一脸不好意思地朝孟九重道了个歉,然后小声议论着,出了孟家。
*
闹了一场,天已经彻底暗下,淡黄月牙爬上树梢。
送走一群前来寻事的村民,孟九重关上院门,回身看了看依旧站在屋檐下的况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