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万人迷竟是我自己——糯米词
时间:2021-11-24 00:36:42

  萧蒙定定地看着她:“你猜得不错,她的确是中了宫里的毒。那毒可以引出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梦魇,秋半夏为她解了毒,却留下了后遗症——她陷入梦魇里,走不出来了了。我们还在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
  “什么梦魇?”
  “她现在以为自己是另一个‘杜阮’,把她的侍女迎春、侍卫龙凌还有我和太子当做辛夷将军一家四口。”
  “这样。”穆青想了想,“迎春是她自己,龙凌和太子是她的大哥二哥……萧王爷,您不会是她的父亲辛夷将军吧?”
  萧蒙脸色黑如锅底,他虽已经快要而立,但一生未曾娶妻,只觉得自己相较杜阮年长些,从来没有想过年龄的差距。
  但接连两世心慕的爱人将自己认作父亲,显然狠狠地打击到了他。
  “闲话休提。”萧蒙冷冷地道,“现在,在她的认知里,她只是一个迷路少女,因为与杜阮同名同姓而被将军府收留暂住。”
  “若是我们没有猜错,她的梦魇,大约就是亲眼目睹了辛夷将军府的惨案。”
  “如今只能等她察觉到不对自己醒来,万万不可刺激她。你若是想见她,也可以,但一定要万分谨慎。”
  “好。”穆青心里还有些幻想,“之前在相国寺,那个时候辛夷将军家的惨案已经发生了。阮阮是在那之后认识我的,如果见到我之后她把我认出来了,会不会就醒过来了?”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萧蒙按着眉头,招手唤来身边的侍卫,询问道,“杜小姐如何了?”
  那侍卫显然是他派去盯梢杜阮情况的,立刻就答道:“昨夜杜小姐的侍女侍卫在门内守了她一整夜,属下没能进去。但屋内没有动静,应当是无事发生。”
  “今早属下过来的时候,杜小姐还未醒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太阳慢慢地爬到了天边,萧蒙看了一眼太阳,也差不多到了卯时过半,按照杜阮的作息,再过不久就该醒了。
  这个时候去,算不得叨扰。
  萧蒙估算得恰好,待到两人一起踏入杜阮院子里的时候,便看见杜阮正在用早膳。
  大约是天气晴好,阳光明媚,迎春便叫人在院落里支起一个小桌子,杜阮大病初愈,桌上都是些清淡的粥,两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间或说笑几句。
  阳光从天边落下来,杜阮身着青色的石榴长裙,乌发用发带随意地扎在脑后,在梦魇里没有将军府惨案的阴霾,她笑容灿烂地与迎春说着什么。
  门外的两人看着她,脸色都放柔了。
  忽然,穆青皱起眉,问:“这就是杜阮身边的侍女?”
  “是。”萧蒙不解,“怎么了?”
  “在杜阮梦里,这侍女是‘杜阮’,她自己只是一个迷路被收留的人。”穆青说,“可为何,这侍女身着如此朴素简单,杜阮却衣着华丽?这岂不是上下颠倒?”
  的确,那侍女一身款式简单的白色素衣,通身既无绣花也无腰佩香囊,头上更是一个朴素的双环髻,只簪着廉价的木簪。
  只要稍微见过几个侍女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只是一身侍女服。
  反观杜阮自己,她青色的石榴长裙上用细密的银线绣着大片的柳条与飞燕,腰间佩着青玉双鱼衔环佩,虽然长发披散只用发带扎住,但就连发带的尾巴上都吊着一枚硕大的珍珠。
  谁是主,谁是客,谁是奴仆?
  穆青皱眉:“这侍女未免太不用心了点。”
  她一个刚刚才到的外人,只是看了几眼便觉出不对,杜阮在这样的幻境里生活,她难道不会察觉到吗?
  谁知萧蒙一听,却丝毫没有惊讶气愤,只是摇头,淡淡道:“不,正是因为她太用心了。”
  “此话怎讲?”穆青问。
  “杜阮如今陷入梦魇,我们不能粗暴地叫醒她,却也不能放任她沉溺其中,只能像这样,在不经意处提醒她,让她察觉到不对劲。”
  萧蒙抬起头示意她看院子里的情景:迎春十分自然地为杜阮布菜端盘,杜阮拒绝不成,微微皱起眉。她将一口粥送入嘴里,有些沉思的模样。
  她垂着头,忽然抬起,便看到了站在院外的萧蒙和穆青两人。
  “辛夷将军!”她连忙说,“这么早,您来这里是……”
  “随便看看。”萧蒙说着,踏步进了院子里。
  “这位是……”杜阮看着跟在萧蒙身后的穆青,疑惑道。
  穆青眼神一暗,却还是笑着问:“你不记得我了吗?”
  “嗯?”杜阮更加疑惑了,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但却无果。“我该认识你吗?……你是?”
  迎春站在杜阮的身后,满脸焦急,她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为什么要问杜阮这样的问题,她生怕对方会刺激到杜阮,却不敢在这个时候阻止她——那只会让杜阮更加疑惑。
  “我们在街上见过面的。”穆青含笑着说。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神就像酝酿着风暴的深潭,黝黑无光。“我和杜阮小姐是好朋友,当时见过迷路的你——只是现在看来,你怕是不记得我了。”
  “是吗?……好像是。”杜阮想了想,不知道她又在记忆里补全了什么细节——做梦的人就是这样的,若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便会自己补全。
  “抱歉。”她有点心虚又有点抱歉地对穆青说,“这位……这位小姐,请问您贵姓?”
  “我姓穆,单名一个青。”穆青说,“是镇国将军家的庶女。”
  杜阮瞪大了眼。
  “噢,穆——穆青!”她说,“我认识你呢。”
  众人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的模样,皆是一个激灵。
  穆青更是竖起了耳朵:“你认识我?”
  “我……呃。”话到嘴边,杜阮又犹豫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迎春。
  杜阮或许自以为那个动作很隐秘,但其他三人时刻注意着她的神态动作,那里能看不出来?
  “我听说过你。你是一个……”杜阮说,她忽然歪着头,看着穆青笑起来,面如春花,笑容里暗含着一些钦佩和艳羡。
  但她说着,又突然像是想不明白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一个很厉害的人。”
  “是吗?”穆青的眼睫颤了颤。她摇着头,眼神有点落寞,却还是强笑道,“可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没有人喜欢我。”
  “怎么会!”杜阮一下子着急起来,她连忙道:“不是……你以后一定会做成很多事情!你所想要的,都会实现的。”
  她认认真真地道:“你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
  穆青看着杜阮的眼睛,那双眼睛褪去了上一世来自死亡的阴霾,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似天边的星子。
  当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谁的时候,眼神清澈又凛冽,就好像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全世界,有谁能在这样的目光怀疑她说出的话?
  ——你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
  这句话,在上一世,杜阮也曾经对她说过的。
 
 
第43章 穆青的过往
  落满灰尘的记忆被一双大手拂去,露出内里泛黄的过往,岁月好似为它加上一层特殊的意义。
  那是上一世的秋冬九月,天边小雨淋漓,穆青在相国寺遇见了杜阮。
  上一世的那个时候,穆青还是弱势的小庶女,她不得不依附着太子,也不得不讨好自己的嫡母。
  她跟着嫡母在相国寺住了三个月,终于熬到下山的那一天,嫡母却没有通知她,独自离开了。
  穆青一个人在屋内等了一整天,等到夕阳都彻底沉入山的另一头,才发现嫡母已经离开了——还带走了将军府的侍从和车马。
  穆青的手上还有些太子留给她的势力,天色已晚,她只能带着那些人匆匆忙忙往山下赶去。
  当她带着人从林中走过的时候,有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迎面而来,穆青猝不及防地与那些人撞上了面。
  那一伙人显然是在躲避什么,所以才刻意在夜间行动的,然而当晚皓月当空,在皎洁的月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穆青清楚地看到那群人腰间悬挂的武器,也清楚地看到为首的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凶狠的眼神。
  他们把穆青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朝着身后大声唤道:“小姐!这里有个人!”
  穆青随着他的目光向他身后望去。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个骑着马的少女,她带着幕篱,透纱罗遮住了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幕篱里白皙的面庞。
  她伸出手,轻轻撩起纱罗。
  一轮浩大的明月悬挂在她的身后,她逆着光骑马而来,最后停在穆青的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穆青。
  晚风将她的幕篱吹起来,露出那张清丽的脸庞,刹那间,皎月的清晖都完全沦为了她的陪衬品。
  和穆青想象的不同,那竟然是一张十分稚嫩而温柔的笑脸,那骑马的少女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疑惑道:“你是……穆青?”
  她是谁?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穆青的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个疑惑,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思,便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催促道:“喂,小姐在问你!”
  穆青被那一下推得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道:“是,我是。……敢问您是?”
  骑马的少女没有回答她,穆青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虽然被那样注视着,但穆青不知道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它太复杂了。
  一旁有人毫不避忌地道:“小姐,这人发现了咱们的踪迹,要不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少女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好半晌,她叹了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龙凌,杀了她。”
  “等等!”穆青快速地道,“这位小姐,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会透露你的踪迹,您放过我,我绝不会对人提起这件事!”
  少女眼神微动,嘴唇张合几次,却没有说出什么。
  眼看着黑衣的侍卫提着剑离自己越来越近,穆青大声地道:“小姐,您知道我是谁对不对?我只是镇国将军家的小庶女,不得宠爱也无人重视,即使我对别人说我见过您,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少女还是沉默无言,而侍卫已经拔剑出鞘,那一瞬间,寒光一闪——
  穆青闭上眼,道:“我知道京尹卫的行动路线!”
  “龙凌。”
  随着利剑呼啸而来的寒风顿住了。
  穆青睁眼,那一剑已经落在了她的脖颈间。
  她大喘了口气,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弱小:“小姐,您深夜行路,想必也是想躲开什么人……您知道我的身份,也该知道,我的哥哥穆阳是京尹卫首领吧。”
  骑在马上的少女微微颔首。
  “我听穆阳说,京尹卫最近一直在找什么人。”穆青道,“若您是想躲避他们……我可以告诉您他们的目的地和必经的路线。”
  “他们最近要离开京城去河道口……”穆青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对方。
  “就是这样。”说完,她又对少女道,“希望您可以放我走——毕竟,我只是个没人在意的小庶女。”
  少女伸手朝身后挥了挥,示意其他人动身:“杜大哥,咱们走吧,不要管她。”
  然后她将自己的幕篱重新戴好,透纱罗垂下,又遮住了她的脸。
  白马重新抬起前蹄,在她们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少女低声对穆青道:“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什么?”穆青问。
  少女回过头,隔着幕篱,穆青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笑了。
  她说:“你不是一个小庶女,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穆青还以为对方要反悔了,连忙道:“可是我……”
  “不是。”出乎穆青的意料,少女的声音很笃定,没有别的嘲讽意味,反而带着些笑意和微不可见的艳羡:“你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
  “什么……”
  少女背过身,最后一次朝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人再回答她,那群人的动作很快,少女那句笃定的话连同这一整晚的遭遇就像是穆青的错觉。
  唯有一轮皎月挂在夜空,月下林深处,仿佛还会有一个少女骑着马、带着人从她身边匆匆路过。
  穆青呆立在原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底是谁?
  那一刻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腔,浑身都在叫嚣着靠近,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穆青和她都已经站在完完全全的对立面。
  久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穆青才再次见到了她。
  直到那个时候,穆青的心里才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原来她是杜阮。
  在上一世,穆青曾经不止一次地对自己产生怀疑,她没有背景、没有势力,只能依靠着太子的势力,却备受歧视。
  从下往上爬其实并不简单,特别是在穆青还用着一个女子身份的时候。
  靠太子?——她的野心从来不止于此。
  但即使是再怎样坚定的人,在一眼看不到头的漫漫长路上走得久了,都会怀疑自己的道路是否正确。
  而当她每一次怀疑自己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月下,少女笃定地说:“你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
  然而,在杜阮离开后的岁月里,穆青也无数次地想过一个问题——若是杜阮知道有朝一日变成了“大人物”的自己会和她成为敌人,她会不会在那个时候就果断地下手杀了自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