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尽——罪加罪
时间:2021-11-24 00:43:23

  最讨厌丢人,最讨厌在那个人面前丢人,不论他是否救了自己,这份屈辱和庆幸交杂在一起的矛盾,叫她如芒在背,却又无法发泄。
  江时烈靠坐在椅子上,单手搁在椅背上,慢悠悠喝着凉水,半晌后,周以汀终于从洗手间出来,神情总算好一点,就是依然没什么血色。
  烈小爷一杯凉水下肚,看了眼周以汀,什么话都没说,走进厨房,过了会拿了一包冰袋出来,外头裹着毛巾
  江时烈冲周以汀抬了抬下巴:“坐下。”
  周以汀今天不敢造反,挪着小步子,乖乖在他跟前坐下。
  江时烈把冰袋递给她:“敷上。”
  他发号施令的口吻,换昨天,周以汀早跳起来反抗了,今天却一反常态,接过冰袋敷在脸颊,低着头不吭声。
  江时烈一直盯着她看,女孩子皮肤又白又嫩,一点伤就特别明显,他的目光停留在红肿处,心里头一阵烦躁,有点懊悔刚没多给那小子两拳。
  他扭头:“有药吗?”
  一直在边上围观的江时梦忙举手:“有,有。”
  她回到卧室翻找了一会,捧了一只小医药箱出来。
  江时烈打开药箱,眯着眼挑三拣四了一番,里头能用的只有碘酒、酒精,还有创可贴,烈小爷拿出要用的,棉棒蘸取碘酒,冲周以汀勾了勾手:“过来。”
  周以汀第一时间没动,江时烈的表情还是有点吓人,她平时胆挺肥,现在竟不敢靠过去。
  江时烈见她不动,直接动手,拖着椅子腿往自己这边拉,两人的距离瞬间只有半臂,周以汀一抬头就撞见他一脸不爽,近在咫尺的高挺鼻梁骨,还有密长的睫毛下幽深的黑眸。
  这个距离有点过近了,周以汀不知怎么,觉得自己鼻尖有种要冒汗的感觉。
  江时烈像是没察觉,曲指垫了下她的下巴,又很快收回手,敲了敲桌面:“坐好,别老低头。”
  周以汀憋不住,小声说:“……你离我太近了!”
  江时烈怔了下,默了片刻,稍稍往后靠了靠,反过来分辩:“啧,让我看下脸。”
  周以汀敷着冰袋,没松手,还往后躲了下。
  “在我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江时烈挑眉,有点奇怪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你好好说话。”江时梦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要么换我来。”
  江时烈想都不想:“你不行。”
  江时梦:“……”
  周以汀觉得自己矫情了,再躲着好像自己太那什么了,终于拿开冰袋,冲江时烈抬起脸,嘴上小声抱怨:“你轻点。”
  小姑娘吹弹可破的牛奶肌,连上头的绒毛都可可爱爱,只是红的地方越来越红,江时烈皱着眉,一副不大客气地的样子说:“老子知道轻重。”
  周以汀本能要躲,被他立马拉住胳膊,呵她:“周娇娇,别乱动。”
  他单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重重举起,轻轻落下。周以汀愣了愣,不禁用余光打量他,他的表情看起来依然不耐烦,眉心没有松开过,可动作截然相反,棉棒温柔地清理着伤口,大约是怕她叫疼,他动作很慢,期间还“啧”了两声,感觉处理她脸上的伤,比检修他的赛车还难。
  自从父母走了,她再没有被这般小心呵护过,好像你就是这个人眼中的世界中心。
  虽然她明白,这只是她的错觉。
  忽然,江时烈黑眸一瞥,瞬间捉到她的目光,周以汀来不及避开,生生跟他对上视线。
  然而,他只是问:“疼?”
  她忙若无其事地调开视线:“不疼。”
  “嗯。”江时烈依然看着她,小姑娘像是不好意思,鼻腔里轻轻哼笑一下,“知道轻重了?”
  周以汀倔强地不答。
  江时烈点到为止,也恰好在这时候松开扣着她的手,丢了棉棒:“行了。”
  江时梦走过来搂着周以汀的肩膀,心疼道:“我们汀汀受苦了,可怜的宝贝,姐姐心疼死了,阿烈,你心不心疼?”
 
 
第32章 她很漂亮
  江时烈:“……”
  周以汀眨了下眼睛, 悄悄看他反应,竟有点期待。
  然而,江时烈平静地起身:“我出去下。”
  周以汀不吭声。
  江时烈出去了大半个小时, 回来的时候, 周以汀刚洗好澡, 穿了条小花睡裙,正坐在客厅吃西瓜。
  江时烈拎着个袋子进来,看到她第一眼就皱眉。
  小姑娘最是贪凉怕热,还没到夏天, 风扇已经开到最大,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正鼓着腮帮子,嘴里含着西瓜,手里还挖着一块,见江时烈盯着自己, 一脸茫然,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勺子, 竟还警惕地护食:“冰箱里还有, 这半个是我的。”
  江时烈直接走过去把风扇调小, 又从门口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摆到她面前, 指着她裸露在外的白脚丫子, 命令道:“穿好。”
  周以汀动动脚指, 老大不乐意:“我不喜欢穿鞋。”
  江时烈抱臂, 一点不迁就:“要我动手?”
  周以汀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忍了,脚丫子勾着拖鞋穿好, 再回过神,面前的西瓜一下子没了。
  江时烈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西瓜,丢下勺子,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
  周以汀目瞪口呆,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把话堵了回去:“少吃点冰,回头又肚子疼。”
  “……”
  江时烈见她不服气,凉凉道:“是谁大半夜闹我?”
  她不过是给他打了电话要他买止泻药……好吧,半夜两点是有点过分。可就那一回,贪吃了一次棒冰闹肚子,被他反复拿出来鞭尸。
  周以汀今天压下去的火气,能把一只鸡烤熟,憋了半天,悠悠反抗了一句:“吃就吃呗,可那是我的勺。”
  江时烈一愣,低头看向手边的勺子,他刚真没注意,烈小爷脑子转得很快,面不改色地说:“我都没嫌弃你。”
  周以汀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又指指他,简直绝了。
  怕她再不依不饶,江时烈甩手将纸袋子抛过去:“接着。”
  周以汀手忙脚乱地接住:“什么东西……”
  低头看清手里的东西,突然不作声了。江时烈竟然给她买了一只新包,她的包在刚才的拉扯中早已变得不堪入目,这只跟她那只有点像,但品牌和品质都要好上许多。
  “不用太感动。”江时烈一面观察她的神色,一面轻描淡写地说。
  江时梦从浴室里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笑眯眯地感慨:“还是心疼自家姑娘的嘛。”
  江时烈仅仅白了她一眼,没反驳。
  周以汀不知为何,耳根有点烫,抱紧了新包。
  江时烈打量她的神色,怎么感觉不是很高兴:“不喜欢?”见她撇嘴,江时烈装模做样地伸出手,“退货还来得。”
  周以汀一把将包包护在怀里,还背过身,以防他抢去:“谁说不喜欢了。”
  江时烈又装模做样地收回手:“哦,喜欢啊。”
  “……”
  “那就好。”
  周以汀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行了,我回去了。”
  江时烈这一晚上忙进忙出,差点跟人打一架,够精彩的,走到门口,回头看小姑娘,竟连个再见都不跟他说。
  小没良心。
  江时烈走了,周以汀抱着他给买的新书包,微微出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好像一个没有骨气的小孩,想要学坏,找刺激,气大人,没学成不说,还要人帮着收拾烂摊子。
  “汀汀,你要不先吹个头?”
  “姐姐,我下去一趟。”
  周以汀穿着睡裙跑出门,江时梦手里拎着电吹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匆忙的背影。
  周以汀也不知道江时烈走没走,就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走了就算了,还没走的话……她推开大门,急着小跑出去,睁大了眼睛,搞不太清楚自己是想看到他的车还在,还是……
  江时烈正靠在车窗边,半落下的车窗后面,他的左手露在外面,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闪着微弱的光,白雾淡淡地向上飘渺,时不时会因为夜风被中断上升的路线。
  他不太抽烟,压力特别大的时候,烟瘾就有点难以控制,去年周以汀父母出事,车队面临解散,他那段时间抽得有点凶,后来慢慢戒了。
  今天不知怎么很想来一根。
  出了这么个事,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做得是否合格,对方是个青春期女孩子,话说重了,小朋友受不了,两个人大吵一架,回头指不定又要冷战,说轻了,她听不进去,还嫌弃他,动手是更不可能了。
  烈小爷枕着座椅,游刃有余神色模糊在黑暗中,面部线条因为烦躁而紧绷着。
  “江时烈。”
  江时烈猛然睁开眼,身体已经先于大脑作出反应,朝窗外看去。
  周以汀目光落在烟上,记忆里上次见到他抽烟的场景,她坐在车里,他站在外头,眼下正好相反,他在车里,还没来得及把神情收起来,沉默地望着她,像是能把她看透一般。
  周以汀开始有点后悔跑回来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一分钟里头拨弄了好几次头发,瞥着烟头,扯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头:“你抽烟啊。”
  江时烈抬起指尖,笑了下:“想试一下?”
  周以汀条件反射地丢了个白眼过去:“以为我不敢?”
  江时烈抬起手,将烟屁股递给她。
  周以汀咬着下唇,伸手就要去拿,江时烈却突然收回手:“真敢啊,激你一下就上,好的不学,面子这么重要?”
  “有什么不敢的……”周以汀声音大了些,又忽然停下来,不太自在地抱住胳膊。
  江时烈好笑地看着她纠结的模样,小姑娘长得很好看,就是总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可能她连自己都看不顺眼。他一开始对她印象不怎么样,一个典型被宠坏的女生,凡事以自己为中心,傲慢又冲动,喜欢用哭解决问题,真真假假的眼泪,是她随心所欲地挥霍的资本。明明是个最惹人厌的个性,他却没法按往常的做法视而不见。也就是这么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装模做样当了两天坏孩子,又嫌无趣,顺手把其他无法无天惯了的人举报了,理由还是看不顺眼。
  听着都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
  他不得不承认,在她身上,他总是在妥协。
  江时烈任由烟头慢慢烧着,欺身趴在车窗边,主动开口:“怎么,还在跟我不好意思呢?稀奇了,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觉得丢人的。”
  “我没有。”被戳中痛处的小作精当即反驳。
  江时烈补刀:“你丢的人还少吗?”
  “……”
  “怕我看不起你?”
  周以汀硬声道:“我根本不在乎。”
  江时烈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哦,那怎么一晚上都不敢看我,我还以为我今天特别帅,让你不自在了。”
  周以汀:“……”
  也不等周以汀作答,他继续说:“我在你这个年纪,更过分的事都做过,烟,也是那时候学会的,被我妈逮住,差点打断腿。离经叛道我比你在行,倒也不是炫耀,只是想告诉你,当下想做什么就去做,从来不忍着,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跟人打架打进医院,自己骨折,差点因为这个旧伤开不了车,那一次我开始承受自己的过错。所以,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承受后果,你的选择,我不会管。”
  周以汀当然记得他这番话,尤其是后半句:“你还说,如果我真做错了,会毫不犹豫收拾我。”
  江时烈点头:“是,我先收拾了那帮人,再来收拾你。本来想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跟你严肃讨论下,既然你自己提起了……”他冲周以汀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
  江时烈不答,继续招手。
  周以汀犹豫着向他靠近两步,微微弯下腰,没看清他的脸,额头一痛,已经被人狠狠来了一记弹指。
  “嘶。”周以汀捂住额头,惊道,“江时烈,你下黑手啊。”
  江时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她的:“看着我说话。”
  “看看看,你有什么好看的。”周以汀鼓着腮帮子嘟囔,但总算是正视他了。
  “每天中午跟我汇报一次学校情况,图文并茂。”
  “图文并茂,小作文呢?”
  江时烈没理她,继续说着要求:“这次期末考要进年级前三。”
  周以汀上个月掉出年级前十:“前三?”
  “这不是你该有的水平吗?”
  她这该死的自尊心,竟然没法反驳。
  “如果没达到,”江时烈手指扣在车窗边框上,家长的架子十足,“我就扣你生活费。”
  “江时烈,你敢扣我生活费?凭什么?”
  江时烈比她还理直气壮:“凭我是你叔,有问题吗,要真按照我江家祖训,先得打上一顿,知道痛了,再关上三天,闭门思过,扣完一个月生活费,从精神到物质都惩罚到位了,才算完。”
  周以汀不可置信:“你家都是变态吗?”
  江时烈趁她不备,又弹了一记脑门:“是让你知道,我对你有多手下留情,小朋友。”
  周以汀再遭突袭,眉心都红了,她挡着前额连忙后退,不料背后快递小哥骑着小电驴冲上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她,江时烈突然出手,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朝自己的方向拉,周以汀猝不及防,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脸,还有让她略感陌生的烟草味,周以汀瞬间脸上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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