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小爷不会翻车的,但昨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狗,运气不佳。”那人评价道。
周以汀寻思着,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人应该没受伤吧,受伤了,报道里怎么都会提一句吧,车子呢,不知道修好没,会不会影响今天的比赛。
她拿出手机,想想还是不发消息了,免得打扰他比赛。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边上,谢江激动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通常前后车间隔一分钟发车,今天上午是赛事第二天第三分段的比拼,全长25.6公里,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车子冲线。
日头慢慢上来了,周以汀嚼着口香糖,把太阳帽的帽檐往下压一点,胳膊肘撑在腿上,托住腮帮子,漫无目的地等待着车子的到来。
“这次比赛角逐非常激烈,连天在昨天发挥的非常出色,张本一回国后状态有所提升,宝刀未老,还有Mark,啧啧,不愧是重金引入的车手,烈小爷跟他比,怕还是稍逊一筹。”
边上的围观群众,一边调试着长枪短炮,一边激烈地讨论着。
“所以说嘛,烈小爷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巅峰期,车辆操控他太牛了,心里素质过硬,可惜去年车队出事,不然……不过他今年成绩很好。”
“我看好他。”
“连天也不差他多少吧,而且从驾驶风格来说,江时烈有时候过于激进,连天收着开,反倒效果好。”
“烈小爷讲究策略,他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状态,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操控做到极致。”
谢江忍不住跳出来为自家大哥正名。
25.6公里的路程,实际上在高速飞驰过程中,所用时间很短,过了一会,众人已经能听到隐隐的引擎咆哮声,顺着地脉,这份震颤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脚下,车尾掀起的漫天黄土,犹如富有生命力的蜿蜒巨蟒,不顾一切地冲向这边。
原本站着的,都往前探出头去,原本坐着的,立马站了起来,早就准备好相机的,已然对准了声音的那头。
周以汀挨着谢江,探头往斜下方看,现在还是只闻其声,有些拿手机看直播的,不断剧透:“第一辆要来了,是斯巴克车队的。”
话音刚落,一辆蓝色车身的赛车几乎以一种飞跃的姿态冲入众人视野,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紧接着的二连弯,车身连续摆尾卷起了越发暴躁的砂石,轮胎抓地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肾上腺素,视听觉双重夹击下,第一辆车开过终点。
“帅啊。”旁边的大叔摆弄着相机,感慨着,刚才他快门键就没停过。
众人纷纷鼓掌。
“怎么样?”谢江回头问周以汀,“现场的震撼跟视频没法比吧。”
周以汀确实有点被震撼到,紧接着后面几支车队的车一辆一辆伴随着引擎声露出真容,所有人都对着赛道一通拍摄,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连天!哇,好快啊,看到他那个帅的动作没。”
周以汀见过连天,印象里是个很健谈的男人,标志性寸头。
谢江突然激动地往前探了一步,回头不忘提醒周以汀:“哥马上要来了。”
山道另一头,再次传来轰鸣,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周以汀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时烈的车,由于一辆接一辆的车扬起的尘土持续弥漫在空中,让人看不清赛道上的情况,就在这时,一辆红白相间的赛车忽然从沙尘中穿出,颇有种石破天惊之感。车子直接高技巧侧滑入弯,周以汀猛地抓起望远镜,看到那红色车身像是灼灼燃烧的星火,让人挪不开眼,紧接着的连续弯道,星火如入无人之境,行云流水,风驰电掣,好两此周以汀都以为车子要甩出去了,下一秒已经过弯,漂亮的侧滑,完美的飞跃,接二连三的高光操作,引得看台上尖叫连连,谢江掌心都拍红了,甚至顾不上拍照。
谢江推了推愣在原地的周以汀:“喂,已经开走了。”
周以汀慢慢回过神,鼓膜飞快地与心跳共振,她有点听不清谢江的声音,脑子里还蒙蒙的,低头一看,掌心全是汗。
谢江从包里那处水瓶,递给周以汀一瓶:“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很爽,跋山涉水到这,还是值得的吧?”
这就是拉力赛吗?
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样,没有场地的限制,一切显得那么狂野热情,自由奔放,奔跑在大自然中,向自然发起极限的挑战。
边上的大叔激动地在跟人评论:“看出来没,江时烈过弯的时候,没有像连天那样做漂移表演,他那个视觉上好像很厉害,但滑动角度太大,容易损失时间,那才叫精准操控,每一寸都在他的掌握范围,绝啊,烈小爷就是横啊,车要开得快,人要比车狠。”
“刚才那是江时烈?”
“哈?你傻了,当然是我哥。”
“我知道。”
我就确认下,周以汀再次朝那片坚硬的土地,这里没有树没有水,叫人望而生畏,她拿出手机,对着狂暴之后的赛道拍了一张照片,随手发到朋友圈,没有写任何文案。
这一天的比赛着实惊险,江时烈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轻轻舒了口气。孙浩朋也从副驾出来,赶忙摘了头盔,高温烧烤之下,脸跟虾子一样红。江时烈也没好到哪里去,汗水浸湿了他的短发,头盔下的一双眸子透着亮,里头还燃烧着兴奋,全身的毛孔散发着从尘土中破风而出的热气。
他边走,边摘下手套,周围全围着人,明明最后第一的不是他,但他在这一站跌宕起伏的状况,以及江时烈本身自带的光茫,依然是媒体竞相采访的首选对象。江时烈不得不接受了简短的官方记者采访,说了没两句,见好就溜。
没走出几步,碰到连天,他这回前四赛段发挥都不错,可惜最后一个赛段引擎故障,耽误了十分钟。
小子冲上来跟他击掌:“恭喜啊,烈小爷威武。”
江时烈跟他撞了下肩:“一般。”
他是真觉得一般,要不是这次大家都有失误,他未必能够拿下这个第一。。
“行了吧,现在就你能治得住Mark,大家都看好你。”连天说到一半,被人叫走,临行前还跟江时烈约饭。
杜孑宇等在一旁,等连天走了,上来就扣住他的脖颈,压着嗓子骂道:“艹,你小子,想吓死我是不是。”
杜孑宇觉得自己的小命差点交代在南山,第一天Mark高水平发挥,江时烈正常发挥,第二天遭遇爆胎,落后不少,今天上午江时烈还以颜色,高光不断,但下午又出状况,先是浩朋有点中暑,人犯恶心,好在他坚持了下来,可最后赛段,前面的车子飞出场地,后保险杠飞了出来,差点影响到江时烈。三天下来,最终的总成绩排名第一,压了Mark一头,继续保持着角逐年度冠军的竞争力。
江时烈拼命拍他的胳膊,挣脱出来:“怂样。”
孙浩朋也一旁笑道:“阿烈,你别说杜公子,我这一路心就没放下来过。”
江时烈挑眉:“你们跟我这么久了,这么不信任我?”
“就太刺激了嘛。”孙浩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些在江时烈眼里都不算什么。
“主委会过来打招呼,有好两家媒体想跟你约专访。”
刚还笑脸的烈小爷立马变脸:“没啥成绩,何必呢。”
“怎么没成绩,你站站都稳进前二,这不叫成绩?我跟你说……”
江时烈粗暴地打断他:“没兴趣。”
“……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我手机呢?”江时烈回到自家的区域,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
杜孑宇的嫌弃直接写在脸上:“你这手机综合症得好好治治。”
江时烈不理他,低头从包里翻出手机。
许满月正在照看孙浩朋,回头恰好看到江时烈用脚勾过一张椅子坐下,目不转睛地刷着手机。
孙浩朋笑道:“还真是跟杜公子说的一样,阿烈现在下了车就找手机,我都以为他最后疯狂加速是为了早一点下场玩手机。”
“他以前可不这样。”
“是啊,不知道怎么了。”
许满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啊……可能有事吧。”
另一头,江时烈习惯性地打开微信,有好多恭贺的消息,他粗略地扫过,拇指在屏幕上不停往上滑,终于在很底下找到了某人的草莓头像。
烈小爷不甚满意地哼了哼,没消息是吧,放假了就放飞了。
孩子难带哦,只有没钱的时候,才会记起家里还有棵摇钱树。
江时烈点开草莓头像的朋友圈,本不抱什么期待,可突然刷出的照片,令他当即愣住。
照片里的场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几分钟前,他才从那灰土中杀出一条血路。
江时烈把照片放大又仔细看了一遍:“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许满月微笑着走过来,“都在说晚上去哪庆祝,你这主角得拿个主意。”
“你们定。”江时烈突然起身,飞快地往外走。
杜孑宇刚走进来,跟他差点撞上:“你干嘛呢?”
烈小爷侧过身,没有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去找我家小朋友。”
杜孑宇一脸懵:“啊?”
等江时烈跑得没影了,他才反应过来,小朋友?不就是小作精。他到哪找人去,江城离他们这几千公里呢。
第39章 焱火如他
三天的比赛落下帷幕, 但赛场上的热情还未消退,不少人不愿离去,如同地平线上, 依依不舍的夕阳。
周以汀和谢江没有立即离开场地, 他们就在终点附近, 谢江很想去找江时烈,但他们是今晚的飞机票,估计见面说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就得赶去机场。
谢江对着沉寂下来的赛道, 比划了一个驾驶方向盘的手势,颇为不甘地说:“真想让我哥带我上车溜一圈。怎么样, 还来得及,我们就去见一面,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车手。”
“我无所谓。”周以汀起初还高冷状,末了, 又说, “吓他一跳也不错。”
谢江打了个响指:“嘿嘿, 就是, 他肯定想不到我们从千里之外, 突然飞到他面前。我给他打电话。”
两个吃了一天土的小迷弟和小迷妹(虽然本人不愿承认),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抖擞的精神, 准备给主宰今日比赛的大神送去一个surprise。
突然, 剩下的众人一阵骚动, 有人指着不远处正朝着他们狂奔而来的红车问:“咦, 你们看,那辆车是不是烈小爷的焱火?”
周以汀和谢江都听到了,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果不其然, 这辆封为“焱火”的红色赛车,是近年来赛车铁迷心中神一样的存在。
烫金色的落日将整一片天空烧红,而焱火仿佛从中穿越而来,将最后的日光当作自己的背景。
周以汀后来想想,自己那时候还真是看傻了,甚至把这样的场景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那句话。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她愣了愣,很快摇了摇头,想什么呢!
车子很快开到他们眼前缓缓停下,这下子打算离开的人都不走了,还有些人挤开周以汀,跑到了前面,他们一双双眼睛全紧紧盯着驾驶座,此时无声胜有声。
周以汀被前面的人头挡住了视线,只能从插空中看到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前面的人立马骚动起来。
“卧槽,走过来了。嗯?他在指我吗?是我吗?啊,烈小爷……”
“周以汀。”
江时烈的声音穿过人群,精准无误地传到她耳中,而她的名字,瞬间被周围好两个人念叨,像是回音。
他不太叫她大名,大多数时候听惯了他喊她“小朋友”“周娇娇”,偶尔还有“臭丫头”“小作精”,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给她取这么多个称呼,还轮着喊,说是看心情,惹他不高兴了就周娇娇,若是这天看她顺眼,就小朋友,真是毛病。
在千里之外的城市,站在一堆陌生人中,被他喊着全名,周以汀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名起得还不错,至少这群人中,不会出现重名的尴尬。
前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边回头看,边往旁边让出位置。
她不用动,视线逐渐清晰,江时烈站在斜坡下方,身上是蓝白车手服,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陌生,好像不是她认识的江时烈,而是别人口中豪横赛道,不可一世的烈小爷。
周以汀胸口猛地鼓动了一下,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看他,酸胀感瞬间流向四肢百骸。
她暴露在江时烈的视线中,不等她回应,烈小爷下一句就把她所有的旖旎都拍成了山坡上的灰土。
“翅膀硬了啊,还不给我下来。”
他说这话的语气真假难辨,让周以汀有些犹豫。
“……”
被人当面教训的周娇娇正想叫江时烈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翅膀硬了,旁边不争气的人先她一步,带着内心的狂喜,拔腿狂奔向烈小爷。
“哥!我的亲哥诶!”谢江张开双臂,兴奋地要来个世纪拥抱。
江时烈毫不犹豫地后撤一步,抬手挡在谢江胸口,保持住了双方的距离,高冷地睨着这个巨婴:“亲倒不至于那么亲。”
谢江可不管,只要脸皮足够厚,亲哥就能有:“嘿嘿,你就是我亲哥,我认定你了。哥,你太牛了,你就是我的偶像,你教我开车吧,我也想进这个圈子,我这个年纪就开始练,来得及吧?”
江时烈一把将他的脸掰开,抬头看向还站在上头冷眼旁观的女生说:“快点,开了一天车,腿疼,站不动。”
他明摆着耍赖,反正他从来都不标榜自己是什么精英人士,毕竟他不过是个开车的,还大学肄业。
周以汀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十分上道地摆出一副老娘翅膀可硬了,你打都打不断的拽姐表情:“我想来就来了,比赛也看完了,你能拿我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