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余晚晴的个性,江时烈挺欣赏,不矫情,沟通起来效率很高。
“你也看到了,我很忙。”
“我也很忙,这个社会谁不忙,每个人都忙着赚钱养家,但这不是不谈恋爱的理由。”
余晚晴拿起水壶,给自己和对面的水杯都满上,“我们俩家有意让我们接触,我不反对,又不是一定要结婚,大家试着接触下,多一个朋友又如何,你比我想得要老派,好像交往了就要结婚似的。”
“我是这么想的。”
余晚晴愣了愣:“什么?”
江时烈平静地开口:“我交往的对象,一定是结婚的对象。”
余晚晴反驳他:“你太狡猾了,这是借口,谁能确认谈一个就成?”
江时烈的个性是出了名的爱自由,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想被约束,又专注于事业,才迟迟不谈恋爱,谁能想到是这个理由。
江时烈不急不徐地说:“没错,所以我也不急,不是我自己认定的,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
“江时烈,你总是让我意外。”余晚晴感慨,“我问个满月不敢问的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江时烈几乎不假思索地要回答没有,可就在开口的一瞬间,他没能说出口,就是这一秒的迟疑,让余晚晴逮个正着。
余晚晴追问道:“有,对不对?”
江时烈这次马上道:“没有。”
“你犹豫了。”
江时烈解释:“从来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没想过。”
余晚晴不肯放过他:“江时烈,你自己都不确定。”
“余小姐,我们先吃饭。”江时烈拣起筷子,打算掀过这一页。
“烈小爷,你怕什么,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啊,比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了,我倒是觉得更能接受些。”
是啊,喜欢一个人很正常,他知道,但这仅是从常理而言。
江时烈面上依然淡定,没有钻入她的圈套:“你如果觉得有,那就有吧。”
余晚晴话锋一转:“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当然最好。我知道你介意相亲这种方式,尤其我还是你爸给你物色的,其实抛开这点成见,你如果愿意摆正态度看我,相信很快就能发现我身上的优点。”
她是真的自信又大方,优越的出身,姣好的容貌,都给了她十足的底气。
江时烈本身就是个很自信的人,所以他欣赏同样自信的余晚晴,诚然如她所说,或许他们换个认识的方式,会有不同的效果。但很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Timing,对的时机遇到对的人,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才能成就最好的结果。一开始就出错,后面的每一步都要费尽心力去纠正这个错误,江时烈不认为这是个聪明的做法。
后来烈小爷觉得自己话还是不能说太满,只是当下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正在推拉的时候,服务生突然走过来,摆上一副干净餐具。
“我们只有两个人,是不是弄错了?”江时烈奇怪道。
服务生也是一脸懵:“可刚才有个姑娘说这里加双碗筷……”
有个姑娘从他背后走出来:“多一个人,坐得下吧。”
江时烈眼皮一跳,周以汀堂而皇之地拉开他手边的椅子,她背着个书包,身上还穿着校服,坐下的时候,动作幅度有点重,马尾辫在脑后勺甩了半个圆弧。她刚坐下,看都没看江时烈,就侧过头对余晚晴甜甜一笑,但毫不掩饰瞳孔中的疏离。
“姐姐好。”她和余晚晴打招呼。
余晚晴立马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很意外在这里见到周以汀,小姑娘比许满月给她看的照片更好看,小脸上的每一处都很精致,只是神态很冷,少了些花季少女的阳光可爱。
江时烈意外过后,很快淡定下来,她不请自来的做法多少让他有些不悦,可表面上他什么都没说,想看看周以汀打算做什么。
余晚晴见江时烈没反应,诧异于他对小姑娘的包容度。
“好多菜,你们还没开始吃吗?”周以汀礼貌发问。
江时烈沉默了会,重新拿起筷子:“吃吧。”
“没打扰你们吧。”周以汀后知后觉地问。
江时烈见她明知故问的样子,给她碗里塞了一筷子小牛排:“吃你的。”
周以汀没吃,拨弄了两下,说:“姐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余晚晴心想,你在车队可是不见其人,早闻其事。
“周以汀,对吗?”
周以汀指着江时烈:“他告诉你的?”
“不是,我听满月说的。”
周以汀泰然自若地嚼着小牛排,又问了一句:“哦,那你知道,想要和他交往,得经过我同意吗?”
江时烈一愣,不由微微蹙眉:“周以汀。”
周以汀没理他,继续看着余晚晴说:“你不知道吗,我算他半个女儿,这辈子都会一直跟着他,
他事事都必须以我为先,有了时间,得先陪我,有了钱,得先养我,你要跟他在一起,可要想好了。”
余晚晴之前以为周以汀是那种可爱的小女生,江时烈和队里都特别关照,没想到小姑娘脾气坏得很,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刺,还是那种仙人掌上密密麻麻的刺,毫不客气冲她碾过来。
她一开始觉得小姑娘大概是来考察的,不想自己的关爱被分走,所以并不生气,还笑道:“那我岂不是白捡了半个女儿,这么大好事,没问题啊。”
周以汀没想到这个女生心态这么好,还跟她开起玩笑,脸上虽然笑嘻嘻的,可眼神越发凉薄:“你想白捡,我还不答应呢,我不想要你这个婶婶。”
余晚晴逐渐发现事态有点不对劲,看向江时烈:“江时烈,你谈恋爱,还有这规矩?”
江时烈已经完全沉下脸,压低声音斥道:“周以汀,别胡闹。”
周以汀突然变脸,转过头,盯着江时烈,直接把筷子摔在桌上:“江时烈,是你过分了吧。上次为了她,差点缺席我的家长会,这次呢,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面对周以汀的质问,江时烈心中微动,但神色不变,四平八稳地说:“谈恋爱是我的私事,我再说一次,不要闹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周以汀丝毫不让步。
江时烈不想在公共场合吵,直接跟余晚晴说:“我先送你回去。”
余晚晴确实大开眼界,她以为自己从多方打探,算是把江时烈的情况摸清楚了,万万没想到会冒出周以汀这么号人物。
眼下多说无意,余晚晴起身跟江时烈走。
江时烈付完帐,看都没看周以汀。
周以汀猛地起身,冲他的背影咬着牙说道:“你走出去的话,就别再跟我联系。”
余晚晴看到江时烈脚步明显顿了顿,她也不敢再走,偏过头朝他看去,只见他的脸色笼在餐厅暧昧的光线下,周身都被一股看不见的阴沉笼罩,他很快重新迈开步子,余晚晴跟着他走出餐厅。
回去的路上,江时烈一言不发,余晚晴受到影响,情绪也不高。
江时烈把车开到她家门口,纵使情绪不好,还是克制礼貌地与她道别。
余晚晴识趣地自己下车,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还是回去好好哄哄吧,小孩子嘛。”
江时烈一路上没说话,此时却道:“你看到了,我并不是你想得那么好,我爸那些夸我的话,你听听就算了。”
余晚晴有点诧异,看着他冷淡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她听闻江时烈是赛场浪子,他身上有她喜欢的一切因素,她想要挑战这个男人,并且凭自己的魅力,相信他逃不出自己掌心,可她既没想到他的择偶观如此出人意料,更没料到他处境如此特殊。
江时烈的领域,她一步都没靠近,反倒离得更远了。
“我知道,她是……那对夫妻的孩子,你好心照顾她,但这不是你的义务,等她过了十八岁,你完全可以解除这样的协议。”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协议,只有谁都不能背叛的约定。”江时烈松开手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有一句话,她说得没错,我的生活,永远都会有一个她。很抱歉,余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第46章 只对付她一个人……
江时烈真生气了。
周以汀狠话说完, 忽然就像是被抽去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脑子突然清醒,她都说了些什么?她说了那么绝的话, 江时烈头都不回地走了, 她今天彻底把他惹毛了, 现在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从来不看人脸色的人开始让着她,她生气了,再不情愿,总是会照着他的办法把人哄好, 虽然他还是喜欢开她玩笑,有时候把逗她生气当生活乐趣, 但也实实在在把她罩进自己的保护圈,只要不是她先犯事,别人就骂不得,说不得, 打不得, 不然就是跟烈小爷对着干。
周以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餐厅里走出来的, 明明夜色微凉, 她抱着胳膊搓了搓手, 手指间都冷得发抖,心里头像是被岩浆淋过, 焦灼得难以忍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那么大气, 也不知道现在跑到这里能做什么。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来, 按他的脾气, 绝对不会去找自己,然后他们的关系就会戛然而止。
她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就这么结束。
江时烈没有回餐厅,周以汀今天几乎是踩着他的神经, 她就是有气炸他的本事,他没当场发飙,已经是对小朋友的百般忍让。
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她也需要冷静。
他一路开回家,行李都没收拾,洗了澡,倒头就睡。可在床上躺了半小时,一点睡意都没有,翻了个身,烦躁地摸出手机看了眼,竟然漏看一条消息,是江时梦发来的。
江时烈下意识撑起身子,点开消息。
白日大梦:汀汀还没回家,我打她电话也没人接。
江时烈猛然丢开手机,额头的神经突突直跳,好啊,玩起离家出走了是吧。
过了会,江时梦的电话追来了。
黑暗中,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即将暗下去的瞬间,江时烈重新把手机捞回来,接起:“喂。”
“汀汀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
“你今天有联系她吗?”
江时烈抹了把脸,闭上眼,低声问:“怎么了?”
“奇怪,都十一点了,她还没回家,你打她电话试试。”
江时烈冷哼一声:“这么大人了,不回家没点分寸,还要我们管。”
江时梦听出点异样:“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
分明是她把他气炸了,再顶的肺都经不起她一炸再炸。
江时梦这下可以肯定了:“老弟,什么情况,你知道她多盼着你回来吗,怎么你一回来,又翻天了?”
听到“你知道她多盼着你回来吗”,江时烈在黑暗里睁开眼。
他慢慢松开按着额头的手:“她说的?”
江时梦的声音在电话里很急迫:“我看出来的呀,前天就在查天气预报,看你的航班会不会延误。你别废话了,赶紧联系,都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的。”
江时烈走到阳台上,摸出一根烟点上,心情恶劣地叼着,小姑娘脾气太大,必须要治一下,不然能翻了天了。他烦躁地抽了两口,又没什么心情了,很顺手地去捞矮桌上的烟灰缸,不料捞了个空,他明明记得放这的。回屋里转了圈,竟然在床底下,他一时间莫名其妙,可看到烟灰缸里的字条后,江时烈直接气笑了。
“叔叔,少抽点,您可得长命百岁,还要养我呢!”
一晚上的气消了大半,说小姑娘不懂事,想想自己这脾气好不到哪去,江时烈拿过手机,拨打周以汀的短号,他们在一个亲情网,周以汀在他的通讯录里是一号顺位。今晚月色朦胧,被大片云絮遮住了光芒,他靠在窗台边,在寂静中听着一次次响起的铃声,预想着那头接起的声音,可能她不会开口说话,故意与他对峙,也可能一开口就夹枪带棍,可直到提示语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出现,都无人接听。
江时烈不能再等,换了身衣服出门,但到哪里找人?他一边开车,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她可能去的地方,餐厅不可能,她会回家吗,这么晚了,究竟能去哪,总不会还在路上晃荡吧。
车子刚开出门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急忙在路口掉头。
车子开回小区,但这一次江时烈没直接进地下车库,而是停在楼前。
他跳下车,绕着一楼一处一处找过去,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拐角处的花坛处……那里有一个蹲在台阶上的身影。
江时烈刚才过于专注,看到人突然松了口气后,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挤压出来的血液在身体加速循环,最终变成让人心烦的汗水,沾湿了他的后背。
烈小爷站在原地,让自己稍微平静了会,缓缓走到那个身影跟前。
那个身影蹲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时烈学她的样,在她面前蹲下来,她没动,可能看到他了,也可能没察觉,他扫到她手里捏着的手机,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周以汀,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能耐了,气我气上瘾了?”
周以汀的身影明显晃了晃,然后僵在原地,把自己抱的更紧了。
“说话,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江时烈心头一阵烦躁。
“江时烈。”她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哭腔。
江时烈呼吸跟着乱了一拍。
她声音很轻,夹杂着啜泣声,她应该哭了很久,嗓子都哑了:“江时烈,这辈子你只对付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不是说对付我都忙不过来么。”
“江时烈,你答应过我的,要照顾我,我说结束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