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尽——罪加罪
时间:2021-11-24 00:43:23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老黄让周以汀先走,而他们点了外卖,还在讨论下周的比赛。周以汀从休息室退出来,给郁穹发微信,叫他别来了,郁穹回复已经在路上,问她怎么了,周以汀打了一串字,后来放弃,只说回去说,微信里说不清。
  郁穹还是很敏感的,发了消息问:你没事吧?
  三点水:嗯,没事。
  弯弓射大雕:那直接餐厅见?
  三点水:好。
  “给谁发消息这么专注,路都不看。”
  周以汀惊了下,忙抬头,只见一辆黑色奔驰G500停在她面前,副驾半扇窗户落下,杜孑宇戴着墨镜,露出下半张脸,笑意不明。
  周以汀过去就跟这人不对盘,杜孑宇恨不得把她打包踢出中国,让她离江时烈越远越好。
  她没理他,稍稍往边上靠了点。
  “去哪,我送你。”杜孑宇不紧不慢地跟在周以汀身边。
  周以汀自顾自走路:“谢谢,不用。”
  现在会说谢谢了,听闻办公室那帮小子说新来的姑娘好看又礼貌,做事又认真,挺招人喜欢。
  呵呵,这是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呢。
  杜孑宇单手搭着方向盘,坦幽幽道:“我们以后会天天见面,你这样可不好,毕竟我是你领导。”
  周以汀当即停下,转身拉开副驾车门上去。
  杜孑宇吹了声口哨,松开刹车,脚踩油门,车子轻轻松松冲了出去。
  “高材生,怎么想着到我们这开车来了?”
  周以汀知道杜孑宇叫她上车没安好心,只是现在他们身份变了,她也不是原来随意任性的小孩子了。
  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答:“找工作,看到招聘启事,就试着投了简历。”
  杜孑宇显然不信:“是吗。这么巧。”
  周以汀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的回答很诚实:“我不知道会碰到你和……江总。”
  “我靠,小作精,你别装了,什么江总。”
  “杜总,我没叫错吧。”
  杜孑宇:“……”
  他和周以汀一直不对盘,对于周以汀的所作所为,他厌恶至极,要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充满了哲学深意,被他反复品味。再相逢,这种感觉丝毫没减弱,反倒更强烈了。
  瞧瞧她这表情,这态度,不知道那些说新人内敛害羞的都是什么眼神。
  “周以汀,你都找上门来了,就别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好,就算你不知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又或者,你如果提前知道,你还来不来应聘?”
  杜孑宇果然来者不善,周以汀屁股还没坐热,他就单刀直入。周以汀这次是真吃了哑巴亏,她现在脑子里还一团乱呢,意外相见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我没什么打算,车队需要我,我就留下来好好干。不需要我,我就重新找工作。”周以汀有点后悔坐上杜孑宇的车。
  “阿烈,他这两年……”杜孑宇偷偷瞥了眼周以汀,这姑娘正拧着眉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他立马把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重新换了个说法,“过得很好,你也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既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另一半,以后就继续各自安好。我是不建议你留在队里的,不过,赛道成绩说话……”
  周以汀听到“既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另一半”,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掐了下,从心室内流出的血冲入耳鼓,后面就完全听不进去了。
  她不是没想过江时烈会认识新的女生,但每当起了个头,她就不敢想下去,潜意识里,她觉得江时烈还是那个桀骜的大男孩,为了热爱的赛道,可以不顾一切,在他的生命中,除了赛车别无其它。
  她当初费尽心思才挤进他的生活,而今能够拥有他的女人会是什么样?
  “喂,我说的你都听清了吗?”杜孑宇发现周以汀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巴拉巴拉自个在那说了一堆,敢情她两眼放空一直在发呆。
  周以汀关小了车里的空调,出风口的风对着她吹,冷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或者是她心底发凉,今天被接二连三凿出了好几个洞,兜不住满满的心事。
  周以汀生硬地开口:“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这个车队的老板,不然……”
  周以汀突然卡壳,不然怎么样,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提前发现江时烈在,她还会不会来面试,准确说,她敢不敢来面试。
  “不然怎么样,你说啊。”那边,杜孑宇开始阴阳怪气了,“你以前就老爱耍心眼折腾阿烈,那时候阿烈老说你是小孩子,现在你可不小了,大学都毕业了,可别再用那些破借口给人找不痛快了。”
  周以汀如坐针毡,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但她还有个问题,刚才一直压在心上,难受得要死。
  “他的腿……是怎么了?”
  “怎么了?周以汀,你少恶心人。”
  周以汀愣住,脑子里迅速地分析着杜孑宇这句话的意思,难道这件事她应该知道,还是这件事跟她有关,她的脸色刷一下白了:“我不知道。”
  杜孑宇气笑了:“我说呢,你这脸皮够厚的,周以汀,阿烈不把你当回事,我可不行,我看到你就想扇你俩耳光子,你这种小畜生……”
  杜孑宇骂得上头,有点口不择言,但他就是想骂,这小畜生该。
  周以汀牢牢攥紧了拳头,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但身子整个僵在座椅里,一动不动地听他骂。
  两人突然没话了,车子里安静得可怕,开了一段路,遇到红灯,杜孑宇才冷着脸重新开口:“行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也好,省得添麻烦。”
  周以汀不怕死地追问了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孑宇突然爆发:“我告诉你,你他妈不准再提这事,尤其是在阿烈面前,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不跟你翻脸,好歹是看在早两年的情分上。上一个敢拿他腿说事的,已经没法在圈子里混了。你可给我闭嘴吧,别把他再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再少条胳膊什么的,你叫他还怎么活?”
  什么叫少胳膊,什么怎么活?
  周以汀脑中一片混乱,杜孑宇的话,她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连在一起,脑子就像中了病毒,完全无法思考话里头的意思。
  “他……还能开车吗?”周以汀的嘴唇在发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不敢触碰的问题。
  杜孑宇猛地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你杀人诛心啊。”
  周以汀从心底泛起冷意,嘴唇最后的血色瞬间褪去,她突然感到阵阵反胃,胃酸烧得她胸口发疼发慌,强忍着不适,低声说:“放我到前面的地铁口。”
  杜孑宇有点生气,这口气还真把他当司机了,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再一路同行,大家都尴尬,于是,他找了个路口把车停下。车子还没停稳,周以汀就急不可耐地开门下车,招呼都不打,直接隐入人群中。
  “卧槽,这丫头,脾气还是这么臭。”
  这么些年的孽缘,大家早就把脸皮都撕破了,今天这些话他是背着江时烈说的,可他自认为情理都在他这边,烈小爷看着凶神恶煞,天王老子谁都不怕,妈的,到了周以汀这里,就是个傻白甜。他可得防着这小作精再使什么坏,把好不容易有点人样的人再给折腾没了。
  周以汀低着头快步往前走,捂着嘴站在路边干呕了几下,随即掩面低头钻进地铁站,她不知道眼前地铁是几号线,只想快点走,背后好像一直有双眼睛看着她,冰冷冷地提醒她:别他妈痴心妄想了,叫你的后悔滚蛋去吧。
  正是下班高峰,车站里人群熙攘,每隔两分钟一般的车次也不能满足大家回家的欲望。周以汀随着人流挪动脚步,望着玻璃门上倒映出来自己的脸,真叫个失魂落魄。
  周以汀啊,你这个自私的吸血鬼,你不也“结婚”了吗,就不允许别人有个幸福的归宿?
  “开往平祥的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
  周以汀反应迟缓地抬起头,哦,原来是2号线。
  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的地铁线,也是这座城最早开通的线路,曾经她从满腹牢骚到满怀期待再到满腹心事,都是搭着这辆列车,去找七站之后的那个人。
  她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也是一副狼狈相,还走错了出口,气鼓鼓地走了两条马路,终于绕到了他家。
  江时烈一天没吃饭,累得快散架,心情已经恶劣到不想说一句话。
  三个月前车队遇险,公益行动受阻不说,两位爱心人士命丧黄泉。为了处理后事,团队已经焦头烂额,他作为总牵头人,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不仅仅是圈子里的流言蜚语,还有媒体的渲染,更有人落进下石,找人到家属那边煽风点火,给他施压,就是想让他死得更透一点,好跟丧家犬一样回去认错,乖乖听话。
  他偏不。
  杜孑宇劝他走法律程序,分明是那对夫妻自己不听队里规矩,疏忽大意跑错了路,遇到泥石流,凭什么要他承担所有的责任。可他没走这一步,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还是他敬重的前辈,若不是他的邀请,他们很可能不会遭到意外,杜孑宇说他是过度善良,但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他们被埋在土里的遗体和他们的女儿那双空洞无光的眼睛。
  这件事已经超越了是非对错,他只想选择一条能让自己以后睡安稳的路。
  他扛下了所有,但好不容易组起来的队伍散了,兄弟各奔东西,说得好听点是等着他从头再来,说得现实点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有杜孑宇和孙浩朋留下来陪他把擦屁股的事处理干净,每个人都被扒掉一层皮,最后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少年意气全都被泡在了酒里。
  从头再来吧,反正他还有技术,可以继续打比赛,把失去的一点点再捡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杜孑宇被人忽悠帮他报名参加一个俱乐部赛事,钱都交了,到最后发现竟然是骗子,要不是太心急,老杜怎么可能会上这种当。江时烈就算再恼火,这火也不能发,只能想办法再去找投资。
  他满脑子都是事情,走到小区楼下,完全没注意到阴影里蹲着个人,只顾自己低头开门。
  “江时烈。”
  黑暗中冷不丁冒出个女声,江时烈退出半步,警惕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起初只看到一团黑影,随着那团黑影慢慢挪动,逐渐暴露在楼道里的灯光下。
  江时烈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对方当即拿出一张什么举到他面前:“这么快就忘了吗,当时你可是说有事尽管来找你。”
  他当然没忘,只是不太确定,还是在这么个时间点,提前也没接到电话或短信,女生就这样理直气壮地出现在他面前。
  江时烈试着叫出她的名字:“周以汀,你找我有事?”
  女生扎着马尾,穿着校服,外头罩着一件大衣,一脸冷漠地站在光与暗的边界。
  “我等你到现在,腿都蹲麻了。”周以汀歪着头,马尾辫在脑后晃了晃,边说还边转了下脚踝。
  江时烈下意识抬手看表,晚上十点,他们小区管得挺严的,她能混进来,也是有本事。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说不清。”周以汀朝前又迈出一小步。
  江时烈松开手,大门轻轻阖上,他走下台阶,与周以汀面对面站着,从这个距离看去,女生满脸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周以汀干脆道:“我没吃饭,先去吃饭吧。”
  江时烈张了张口,但周以汀立马又跟上一句:“我没钱吃饭,身上的钱都用来买地铁票了,还得留着回去。”
  江时烈:“……”
 
 
第6章 一切罪恶的源头
  纵使非常疲惫,面对周以汀,江时烈很快调整了情绪,重新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小区附近的店都关门了,只有到夜排档区找吃的。
  周以汀挑了一家烤肉店,这个点正是夜宵的高峰期,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期间两人一句对话都没有,女生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好像他们不是一起来的。江时烈偶尔朝她看去,发现她始终没变过姿势,冷眼旁观着里头一桌桌喧闹的食客。
  “到我们了。”江时烈拿着号子,走到她身边提醒道。
  周以汀点了点头,率先走进店里,留给他们的位置靠里头,隔壁桌恰好是一群大学生,笑声没间断过。
  周以汀路过他们的时候厌烦地朝他们看了眼,随后用脚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把书包放在隔壁椅子上,江时烈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
  他将菜单递到周以汀面前:“想吃什么,你看着点吧。”
  周以汀随便看了两眼,点了两盘招牌烤肉,又点了碗面,叫了杯果汁:“我没叫你的份,你自己点。”
  江时烈晚上还没来得及吃,气得饿过头了,但现在被烤肉香围绕着,沉睡的胃有些缓过神来,只是他没想到周以汀这么直接,只好又叫了一碗面和两个蔬菜。
  等待的时候,周以汀一直在玩筷子,一会把筷子放到杯子里灌水洗,一会拿出纸巾擦,偶尔朝隔壁桌看两眼,发出低低的冷笑后,回过头继续摆弄自己面前的碗筷。
  刚才在楼道里光线太暗,到了店门口他们又隔得远,现在面对面坐下,他才看清楚她的脸,比印象中上一次见到更瘦了,一张脸还没他的手掌大,但这都不是关键,他竟然看到她的右脸眉梢和下颚有明显的伤痕,女生自己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伤口就这样暴露在外。
  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先开口,这么坐下去也挺尴尬,江时烈主动找事做,给自己倒了杯茶,也帮周以汀杯子满上,边做这些,边问:“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哪怕等我,也可以先吃饭。”
  周以汀盯着玻璃杯,阴阳怪气道:“怕等不到你,我舅妈说想见你一面不容易。”
  之前他们磋商,有段时间他病了,杜孑宇代为出面,可能其中有点误会,但江时烈没多做解释,说:“你给我电话,我会安排时间。你现在跟你舅舅一家住?”
  之前他听到他们家是这么打算的。
  周以汀冷淡地否认道:“没有。他们家没人。”
  江时烈一怔:“什么意思?”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