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她抬了抬下巴,意思明显。
周以汀不太确定地端起杯子:“你想喝?刚才怎么不点,我现在去帮你点一杯。”
江时烈表情凝滞了一拍,整个大无语,又不想明说,别过脸,冷淡地看着窗外,用自己的杯子喝水。
周以汀掩唇偷偷笑了下,对面的人重新看过来。
她故意的。
周以汀把杯子递过去:“好喝的,你尝尝。”
烈小爷不冷不热地还她一句:“我喝水。”
周以汀托着腮,笑眯眯地说:“我喝不下大杯,你帮我喝点嘛。”
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灿烂。
可是,他喜欢她这样的灿烂。
“下次别点大杯。”他接过去,对着她喝过的杯口,准确地覆盖上去。
周以汀碰触到掌心的肌肤,又开始发热。
他喝完后,给出一字评价:“甜。”
她大胆追问:“我这杯是不是特别甜?特别好喝?”
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十分不解风情地说:“不知道你们小女生为什么喜欢喝这么甜的东西。”
周以汀想起以前跟雷赟一起看到一对情侣喝着一杯奶茶,她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奶茶一个人喝都不够,两个人怎么分啊?
现在她懂了,两个人一起喝,才叫甜啊,好像这杯普通的咖啡,融入了神秘的蜜糖,让每一个细胞都甜蜜起来。
过了会,他不动声色地又拿起她那杯喝了一口。
这是她想要一起做的那么多之一。
他已经记下了。
走出店门的时候,她凑到他身旁:“我以后就买大杯吧,喝不了,你帮我喝。”
江时烈偏过头不置可否,只是在她的手第三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停下脚步:“你到底要不要牵手。”
小姑娘眨了眨眼,立马蹦出一个字:“要。”
江时烈朝她伸出左手,命令道:“牵好。”
她立刻紧紧抓住,悄悄试着穿过他的五指,与他十指相扣,完美契合。
他面色不改地往候机室走,回应她的是,握得更紧。
她很迷恋被他牵着走的感觉,纵使前路未可知,她一定能安全抵达。
飞机即将起飞的前,周以汀接到师姐的电话,师姐问她一切是否都好,她笑说什么都好,邀请她有机会到江城玩。
“汀汀,他在你边上吗?”
“在。”
“那你听我说就行。”
周以汀不明所以,暗暗往边上瞟了一眼,稍微侧过身:“好。”
两个小时的飞行里程,他们在正午之后,日落之前,回到江城。
空气里熟悉的湿度,是家的味道。过去的48小时,如梦似幻,是一段过于奇妙的旅程,可看一眼身边人,又有了种真实感。
江时烈叫了一辆专车,先送周以汀回莫非家。
车上,他们牵着手,她安静地看着沿途的风景,心却在他身上,难耐地想要跟他说话,可要说什么好呢。
没想到,他比她先开口:“我过段时间打算搬家。”
她回过头:“好,我来帮你。打算搬去哪?”
江时烈没头没脑地对她说:“等房主邀请我。”
周以汀与他对视,他把问题抛给她后,就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
她是个聪明姑娘,即便有时候迷糊一下,爱好装傻,但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言下之意,当年送给她的那套房,虽然是口头约定,但他并没有收回。
江时烈勾起她的小拇指:“房主,问你呢?”
周以汀有些苦恼地蹙眉,轻轻叹了口气。
江时烈:又开始演戏。
“我很乐意邀请你,但是,有一个问题。”
“哦?”
“我认为,合法同居比较好,持证上岗,住得安心、放心,你说对不对?”
她满脑子都在想昨晚的“未婚夫”,只是,江时烈今天一个字都没重提,她怕行李箱的正在枯萎的捧花,魔法失效。
烈小爷沉吟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合理合法,确实很重要。”
周以汀下面的话令她有点紧张,不是有点,是非常,她甚至开始觉得嗓子发紧,心跳快加速了全身的血液循环,直到耳根发烫,他深邃的目光下,她不由冷静下来,自己是不是过于得意忘形了。
可是,他是不是也在赌一个她的心甘情愿,就好像他会因为她始终不敢在他面前告白而动怒。
登机前,师姐在电话里告诉她,所有的美好都是他潜心的安排。婚礼前两天,她接到他的电话,告诉她有一个十分冒昧的请求。
他有一个小朋友,希望能变成他的小女朋友。
周以汀光是想想,就忍不住颧骨向上,她又要变成那只快乐的小鸟,想要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于是,她弱下去的勇气又重新回到了胸腔,好让声音的底色保持平稳:“那么,我们是抽个时间,先合法一下,再搬家,这样安排,是不是很完美?”
江时烈看了她很长时间,神情若有所思,看得她手心冒汗,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离,好叫他不要发现她的胆怯。
他掌控着她的手,分明知道她紧张到不行,却更加慢条斯理地说:“我的理解没出问题的话,你在跟我求婚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司机大哥,吃了一百个惊叹号,倏然看向后视镜。
死就死吧,周以汀脑子里再次想起蒋夜说的话:好好哄他。
或许,他也在害怕,她的狠心重蹈覆辙。
于是,周以汀正视他目光,用从未有过的坚决口吻说:“是的,我在厚颜无耻地向你求婚,我想和你成为合法夫妻,光明正大站在你的身旁,每天都能在床头看着你醒来,每天都能与你共进晚餐。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再次陷入焦虑、不安、试探,我会用一生爱你、敬你、对你好。江先生,你愿意吗?”
第84章 他就是她的后路
司机大哥听得入了迷, 回过神差点撞上前头的车,使出全力踩下刹车,堪堪在最后一毫米的时候停住。
大哥后背全是冷汗, 嘟囔了几句国骂, 大喘气了两下后, 想起后座的客人,忙回头,看到小姑娘倒在男人怀里,男人眉头紧皱, 神情严肃地看着他,索性俩人都无大碍。
大哥赶紧道歉:“抱歉, 不小心走神了。哎呦,我说小哥,你就答应了吧,我这么把岁数, 还是头一次见到小姑娘求婚的, 看把我急的。”
江时烈:……
还成了他的错。
这里距离莫非家还剩一小段路, 江时烈出声:“麻烦靠边停一下。”
司机大哥很懊恼, 他没法听到结局了, 只有悻悻地收了钱,帮他们把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
临走前, 还恋恋不舍地瞧了他们一眼:“有情人终成眷属眷属哈。”
周以汀被逗笑了, 一直紧张的心情稍微松弛了些。只是, 她余光瞧见江时烈没有多少情绪的脸, 这点笑意立刻被压了下去。
他拖着行李的时候,另一只手拄着拐杖,他们就没法牵手了, 周以汀乖巧地跟在他身旁,一步一步,随着他的节奏,沿着通往回家的路慢慢走着。
他在思考,脑中有一张大网,每一条线都需要去理顺,有打结的地方,他就要费点功夫。
其实都想好了,只是他是冷静的,对方不一定冷静。她好冲动的个性,他很清楚,有时候她可能连后果都没有考虑过。
周以汀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不愿意让她看出心思的时候,会戴上完美的面具。
时间拖得越长,希望就越渺茫。
刚才还雀跃又期待的心情,随着这段路越走越慢,他们背后的影子越来越长,离家越来越近,而变得越来越焦虑。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进了一间街角的咖啡屋。
“谈谈吧。”进门前,他说。
周以汀错愕地停下脚步,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这家咖啡店什么时候开在家旁边的,结巴了一下,说:“好。”
咖啡屋一楼人满了,于是他们来到了二楼,江时烈提着行李,他的腿有旧伤,但他依然是个年轻体魄健康的男性,毫不吃力地将行李拿到二楼,然后转身帮她的拿上去。
他们在靠窗的角落坐下,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她有点燥热,点了杯冰咖。
周以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严肃,不安地搅动着面前冰咖啡里的冰块。
江时烈现在空出两只手,他用右手摸了摸口袋,里头并没有烟。为了保养身体,他已经戒烟了,但身体曾经留下的痕迹,在某一些时刻,还是容易被诱发。
比如现在,他极度紧张的时候,十分需要来一根。随即他很快想起,他们正在一家咖啡店,这里禁烟,不由作罢。
他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整理好思绪,跟她说:“其他事,我们可以暧昧、试探,给彼此一点愉悦或者危险。但结婚这件事,我们都需要非常认真的对待。”
周以汀急切地说:“我很认真。”
小姑娘皮肤很白,稍微热一点、情绪激动一点,就会从耳根红到面颊。她现在很认真地看着他,面上很镇定,但耳朵尖一直是红红的,半沉入地平线的阳光从她侧面的玻璃窗照进来,透过她的耳尖,他能清晰地看到被夕阳染红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收回心神,无奈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哦,好。”
“我问三个问题,你思考三秒后,再回答我。”
“可以。”
“思考三秒。”
“现在就开始了吗?好,我想想。”周以汀在心里默数了三下,“好的,可以。你问吧。”
“你希望我们的关系,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他们的关系要说复杂,是要比街边超市阿姨正在看的连续剧要复杂一些,要说简单,也比她家卖的糖果标价简单一些。
这个问题,她不可能也不需要在这三秒里思考,因为她已经思考过整整五年。
三秒过后,她慎重地给出了答案:“我希望我们之间最终的关系,是平等的相爱关系,彼此喜欢,彼此尊重,彼此信任,再也不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她确实思考过,并且已经思考到了一定深度,她曾经对他有过一种偏执的依赖,逐渐演变成凶狠的占有欲,她对他的喜爱因为羞愧与自卑而变得扭曲,甚至产生了破坏掉一切的疯狂念头。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将自己对他的喜爱从那些犹如病毒的负面感情里剥离出来,虔诚地将它保留在她心底最干净的□□。她努力让自己变好,释怀过去的伤痛、丑陋、崩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用一份真挚的心意喜欢他。
所以,江时烈没从她的口中听到亏欠、原谅、弥补。这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心动。他最不能接受她带着任何不平等的心情面对他,哪怕是亏欠、同情也不可以。
虽然,这些情绪会在某些时刻无法避免地流露出邪恶的触角,但绝不可以是感情的基础。
“第二个问题……”
她打断他:“先等一下,我第一个回答,你满意吗?”
她需要一个公平的回馈。
他愣了愣,转念一想,她的诉求合理,他说:“这也是我的答案。你比我想的要成熟。”
她清浅地笑了下:“毕竟,我长大了五岁,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
他想起她的那些同学,那些他们口中的大学生活,在他没有参与的五年里,她遇到了一群好友,拥有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成长成为一个有足够能力照顾自己的好女孩。
“是。”
短暂的沉默后,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们还有互相隐瞒的事吗?”
这个问题是双方的。
周以汀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郁穹不是我未婚夫,涉及到他的隐私,我不太方便说明。但我们之间确实不是这样的关系,我没有出轨。”
他平淡地点了下头:“我早就知道。”
敢出轨?打断腿。
周以汀吓了一跳:“你早知道?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
周以汀狐疑:“我们没有什么破绽。”
“呵。”
天真,喜欢一个人是隐藏不了的,同样,不喜欢一个人,作伪也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他们压根
没努力假戏真做。再加上,他只要稍微调查,就能知道这位家境殷实的年轻人的情况,再诈他两下,他就稀里糊涂都招了。
他虽然很不齿自己这种近乎霸道的行为,可不是只有周以汀对他有占有欲,他对她也有,甚至不比她少,他所珍之、爱之、惜之、宠之的姑娘,被另一个小毛头骗去了,酒桌那会他的恼怒像是引爆了一座沉寂的活火山,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他就是要对付这个小子,哪怕他只是霸着“未婚夫”这个名头都不行。
周以汀听得一愣一愣,难怪郁穹这小子这段时间老是躲着她,原来早就倒戈了。
周以汀算是明白了:“你早就知道……还调戏我?”
亏她胆战心惊了老半天。
江时烈佩服她的颠倒是非能力,眯起眼:“那你为什么骗我?还婚期将近?”
“为了挡桃花,你也听说了,追我的人很多,而且,我已经换人了。”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名正言顺。
“噢,很荣幸,接下来由我继续替你当桃花。”江时烈似笑非笑。
周以汀戳着被子里的冰块,觉得这次是公平交流机会,她也得一次性问个明白:“你的Momo呢,一会未婚妻,一会不是,难道也是拿出来故意气我的?”
周以汀就是忍不住心里发酸,之前怕他生气,还刻意掩藏,这会小脾气不藏了,一双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
江时烈挑眉:“婚都跟我求了,现在问会不会迟了点?只准你找一个假未婚夫,不准我找一个假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