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刚才那位吵着要给他们介绍对象的媒人大哥,吓得是手中的保温杯都快拿不稳了。
公众场合打架,实在不妥。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在这里把陆屿打死的理由。
“好,好得很!”明斯扬收回目光,冲陆屿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说‘你坐这趟车前也没想过会遇到我’,那就请你立刻、马上——给我滚回你的车厢!”
他看见陆屿就忍不住动手,只怪小时候的自己太仁慈,每对这小子下狠手,才让对方至今都赶在他面前蹦跶!
“如你所愿,我这就走。”陆屿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情绪,似乎明斯扬的怒气之余他,也没有那么的要紧。
随后赵思危就感觉自己的身边闯过一阵风,再回过神,只看见陆屿走向隔壁车厢的一个清俊的背影。
“人都走了,还搁这儿依依不舍呢!”明斯扬边走回座位,边对赵思危暗讽道。
他忍不住捂紧了自己的心脏,那个位置正在砰砰直跳,每一下的跳动都在告诉他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做到真正的释怀。
“什么依依不舍?你有气最好别拿我撒。”
赵思危跨过明斯扬迈出的那双长腿,走到了属于自己那个靠窗的位置。
小时候,她的生母吕红最喜欢拿她撒气,以至于现在的赵思危格外会察言观色,能够在别人正是气头的时候,做到坚决不往枪口上撞。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做替罪羊时不会还嘴。
“我问你,你跟陆屿是什么情况?”她用手肘子推了推明斯扬。
按理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这俩人的父亲都尚还健在,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让明斯扬如此的大为光火?
明斯扬闻言,瞥了赵思危一眼,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哼!你管得着吗你!”
语罢,他又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拿出了一本账本,赵思危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明氏集团在上个月的账务流水。
夜色已深,车厢内的灯光也没有多明亮,赵思危将那个鸭腿递了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他道:“嚯,这是帮你爸记账?大孝子啊!”
如今的明斯扬早已料想到赵思危刚才那顿饭是跟谁吃的了,因此他一看到眼前这个鸭腿,就想起陆屿那张让人一看就想打的臭脸。
“哼!不吃!”他傲娇地别过头。
赵思危:……
“ok,道理我都懂,但是你账本拿反了。”赵思危指了指明斯扬手中那张颠倒的账本。
明斯扬:……
赵思危:“还有,你肚子刚刚叫了。”
明斯扬:!!!
赵思危见对方的神情有所缓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个用塑料袋包裹着的鸭腿塞到了他的怀里。
“行了,别嘴硬了,这个鸭腿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与他无关。”
语罢,她又补充道:“气归气,你别把自己饿死了。”
赵思危言之有理,明斯扬觉得自己还是得保留力气,万一下车遇到陆屿了,还能有实力与之一战。
历经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鸭腿。
塑料袋被毫不留情地扯开,盐焗鸭腿独有的香味顿时溢了出来,隔壁的那位媒人大叔嗅到这香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这一举动成功吸引了明斯扬的注意。
他朝着大叔举起鸭腿:“您要不要也来点儿?”
问完过后,他作势要撕下一块,却被那位大叔及时制止。
“别……别!”那位大叔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左手手中攥着的保温杯亦是如此,溅出的水花顺着他的手指流下,他却毫无发觉。
很显然,他被明斯扬刚才那几下吓得不轻。
明斯扬无语凝噎了,“大叔……我也不是见人就打……”
大叔:“给你介绍对象,的确是我太过冲动……”
赵思危:……
气氛重归缄默,她将脑袋靠在车窗的窗沿上,车身传来的共振令她安心。
黑夜中,她逐渐看清了远方的山川,黑夜中红光微微闪动,一切都如同上一世那样鲜活、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得耳旁传来一身叹息。
再侧过头去时,那位大叔已经走到了隔壁那个没人的座位上沉沉睡去,明斯扬的一双长腿交叠伸出,手中还捧着一本被写的无法紧密合上的账本。
“怎么?夜黑风高,你诗兴大发了?”赵思危挑了挑眉,对他挖苦道。
明斯扬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
“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陆屿他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谁一靠近他保准没好事,你呀,最好就离他远点。”
他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手中的账本。
赵思危:“说得好,下次别说了。”
陆屿的人品如何,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关于是否要远离他这件事,是断断轮不到别人来说的。
“你不信我?”明斯扬收回腿,将身子坐直。
“他要不是白眼狼,他家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四分五裂,那个什么陆婷生,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神经兮兮、喜怒无常。”
听他提到陆婷生,赵思危的兴致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陆婷生,陆屿的妹妹,是当初陆屿入职时交上来的政shen的材料里也存在的名字,他们不是血脉至亲么?
还有,陆屿之前提交的材料里,“母亲”那一栏显示为空,可上次在城西游乐场,他分明说自己当飞行员,是母亲的愿望。
理智与修养,让她没再问下去,只是,当她再次看向窗外时,窗外的景色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看得真切,视线所及之处,布满了重重迷雾。
……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跑了一个下午加一个夜晚的火车终于停靠在了它的终点站——临水市火车站。
赵思危提着自己的皮箱下车,明斯扬亦是吃力地提着自己的行李紧跟其后。
衣服的压力、行动飞速的同伴,压垮了这个帅气男孩原本笔挺的脊梁。
“欸!我说你就不能走慢点等等我吗?!”
他伸出手,试图扯住赵思危的斜挎包包带,但却只抓住了一阵风。
赵思危回过头,“我说你就不能走快点让我别等你吗?”
她最不喜欢团队里有磨叽的同伴,如果明磊事先告诉她,自己的儿子是个不打扮不能出门的人,她是万万不会同意与对方一同出行的。
这跟带了位大爷有什么区别?
不过,回想起来,赵思危忽然想起,明磊从未跟自己提及过明斯扬生活中的一星半点,以至于如今的她,对眼前的“同龄人”还一无所知。
居然敢不问清楚就带这人来,赵思危在心中暗道,真是失策啊失策!
明斯扬没再说话,只默默加快了自己跟随赵思危的步伐,他就不信以自己的大长腿,走不过这么一小只的人!
但,事实证明,他还真就走不过——
火车站出站口,赵思危停了下来,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气喘吁吁的明斯扬。
对方显然是很热,花衬衫领口很明显地看得出被汗渍打湿的痕迹,下车前精心休整过的的刘海也蓬松不再,而是被汗水黏在了额头。
虽然脸还是那张俊脸,但更像是一只从水里刚被捞起来的孔雀。
赵思危疑惑道:“你怎么这么热?”
明斯扬:“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这么能走!”
继而他有扫描了四周,大声问:“来接咱们的车呢?”
“在那边。”赵思危坚定地朝着她眼神锁定的方向走去,好巧不巧就看到,陆屿、许春风、年华等人,上了那辆停在他们前面的车。
“师傅,麻烦帮我们开一下后备箱。”
赵思危率先走了过去,明斯扬的行李多,前面肯定放不下。
可她自认为音量不小,那司机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正当他=她准备重新说一遍时,后备箱及时弹开,一位西装革履、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对方的年纪看上去也就4、50岁的模样,眼神却是格外的沧桑,那是一双不历经风雨浮沉无法练就出来的眼神。
赵思危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间,对方没等她开口,反而是先朝她和蔼地笑了笑,笑容朴实而又不失赞许。
他笑道:“你就是赵思危吧?我听明先生说,你有意改造我的工厂?”
第49章 明斯扬失踪他跑哪里去了?!
“改造……工厂?”
赵思危提着行李的手猛然一顿,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她来临水市的本意是与许氏塑料厂商讨改良方案,试图找出可以降低生产成本的绝佳制造方案。
但……听眼前这位的意思……似乎是她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究竟是哪一环节的信息传递出现了错误?是明磊表达的不够确切,以至于让对方产生了误会吗?
怀着一种试图证明自己本意的念头,赵思危将手搭在了后备箱的盖子上,对眼前这位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问道,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您是谁?”
她这个问题问的极其自然,诚恳地让中年男子无法想出不告诉她的理由。
于是他只好无奈笑道:“我是许为昌。”
自称许为昌的男子对赵思危伸出了手,赵思危没有过多惊讶地与之一握。
“许先生!”赵思危的双目忽地明亮了起来,“按照辈分,我该管您叫许伯伯才对!”
许为昌是何人?他是许氏塑料厂的当家人,是许春风的父亲,是明磊在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是赵思危所有计划的开端。
或许是眼缘所致,所以她在一开始看见这位五官大气、气质温和却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时,就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子想要与之交谈一番的念头。
这个念头本应转瞬即逝,却在对方表明身份后愈发地深刻了起来。
“嗨呀!什么辈分不辈分的!我们这儿不讲究这个!”他大手一挥,“咱们俩是合伙人,你就叫我许先生就可以了!”
“再说了,许某久仰赵思危的大名,不敢以长辈自居。”
“久仰大名谈不上。”赵思危自谦地摇了摇头,“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她这话是实话,临水市是塑料制造业的老家,而许氏塑料厂又是这其中的龙头企业,历经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前一段期间又出现了因家族内部产生矛盾而导致融资失败的致命问题,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离不开当家人的沉稳心境和决策手段,只这两点,就足够让赵思危打心底里佩服。
“哈哈哈,话不多说,许某为赵小姐准备了接风宴,还请赵小姐赏脸,有什么话,咱们边留在饭桌上吃边说。”
在得到了她的应允后,许为昌帮赵思危将行李抬进了后备箱,正在他准备顺手关上后备箱的盖子时,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凌乱的少年忽然冲到了他的面前,把他吓得双下巴都出来了。
“赵思危!你……你说不等我还真不等我啊!”
明斯扬提着行李箱匆匆跑上前来,脸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埋怨完过后,又毫不客气地将他那几个巨型手提箱塞进了许为昌的后备箱里。
许为昌见状一愣,指着他对赵思危问道:“赵……小姐,这人是……”
赵思危见他面露迟疑,只好捏着眉心对许为昌解释道:“许先生,这是明磊叔叔的儿子,明斯扬。”
明斯扬?
原来如此,想必这就是明磊来信中所指的那位“不成器的儿子”。
许为昌不动声色地掩盖住了双眸中的情绪,冲眼前正在用手扇风的二世祖笑道:“小明啊,坐了这么久的车,想必是累了吧,先上车喘口气,咱们这就出发去吃好吃的,行吗?”
“行啊!为什么不行!”明斯扬没做多想就上了车,直到车辆在公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他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地凑在赵思危身边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刚才跟我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哄小屁孩儿?”
明斯扬指了指许为昌,赵思危忍住了笑意。
“听起来有点像。”她随口答,却没想到下一秒,明斯扬直接暴怒地揉了揉他那头早已乱成了鸡窝的头发。
“肯定是我爸又跟他说了什么!要不然他能把我当小屁孩儿看吗?!”
还“小明”,怎么不管他叫“小宝宝”呢!
赵思危没有理会他的怒气,只淡然地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
平静劝道:“只要你自己没把自己当成小屁孩儿,就不会有人把你当成小屁孩儿。”
关于明斯扬,她只知道对方因为读不下去书,从而被明磊送出了国,更知道父子二人虽然彼此关心,但从不宣之于口的、如出一辙的傲娇。
但她从没问过其他的问题,譬如明斯扬的母亲在哪里,譬如明磊为何从未提过自己的妻子,再譬如……
明磊和陆屿的父亲陆政安,究竟产生过什么不可调解的矛盾,以至于明斯扬和陆屿一见面就冲突不断。
怀着满腔的疑惑,二人到达了饭店。
临水市地势靠海,因而海鲜食品格外多,外地人初来乍到,是必定要尝一顿这里的海鲜宴的。
赵思危和明斯扬跟随许为昌,走进了一家餐厅。
这里设有玻璃鱼缸,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鱼虾蟹在里面爬行,相比起内地餐馆的高额报价,这里的海鲜价格便宜的令人咂舌。
许为昌早已为他们的到来订好了包厢、点好了菜,为了不让二人尴尬,他并没有请一下不想干的朋友过来撑场子。
说是“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时候,爱在酒桌上吹牛,他们来了只怕会太过闹腾,正事反倒没有时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