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佛欢
时间:2021-11-26 00:33:10

  他糊涂了!
  此番他们是有军令在身,必须在十日内赶回边境的孟良城。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就算不眠不休也来不及。
  “温姑娘实在对不住,我和陆凛也有要事在身,你且放心,我给你寻的车夫有些身手,而且往后应是不会再有危险。”
  心里内疚,但又无能为力,所以林淮里只看着手中的东西,也没有放下已经酸痛的胳膊。
  “林公子,是嘉月强人所难。”
  “嘉月在此谢过两位的大恩,日后若有缘再见,我一定会报答的。”
  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少女努力压着哽咽,额头轻抵手背,屈膝向他们行了郑重的谢礼。
  能碰上他们已是上天垂怜,而且林公子将能打点的都为她打点好了,她不该再奢求的。
  温嘉月抬手接过帷帽和荷包,抱在怀里,约莫只及到陆凛胸口的纤弱身子一抽一抽的,灯光下那泪光晶莹剔透,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十分可怜。
  “不必。”
  “明日辰时出发,我不等人。”
  话音落,一支簪子便落了过来,嘉月下意识摊开手去接,再抬首时只看到男人高大健硕的背影。
  他进了隔壁的屋子。
  “温姑娘别担心,我明早会来叫你的,我们送你出镇。”
  “饭菜都快凉了,你早些吃完休息。”
  点了点头,嘉月抱着帽子荷包,手里握着簪子转身进屋,合上门落上闩。
  或许是白天睡得久,这一夜嘉月辗转反侧,迟迟没能入睡。
  既有脱离危险,可以见到父兄的喜悦,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床板硬,又有几分陈旧,尽管她的动作很轻,但每一次翻身还是会发出一些响动,月光透过破洞的窗户洒落,铜镜旁的银簪流动着清冷的月辉。
  少女看了片刻,掀开被子起身,套上鞋来到桌边,将那支簪子拿在手中。
  没有一点精心雕琢的纹案,很简单,尾端做的比寻常簪子要尖,稍不注意刺到皮肤应该就会见血。
  握在掌中冰凉,可嘉月心底却有了暖意。
  第二日清晨,她梳了简单的发鬓,用簪子固定,又戴上帷帽。
  他们三人用完早膳便启程出镇。
  这一段路很短暂,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行至官道的岔路口,该分道扬镳了。
  “温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保重。”
  依旧是林淮里开了口,嘉月拨开眼前的轻纱,撩开窗帘,一双大眼睛氤氲着清透的泪光,心口像被凌乱的线团缠绕着,纠结又难耐。
  最后她鼓足勇气看向高坐马背,望着遥遥的西方,强大而凶悍的男人。
  “二位公子保重。”
  “嘉月不会忘记你们的!”
  最后一句话散在了风中,随着尘土飞扬,又落地,陆凛在她刚说完“保重”时便打马远去。
  纤细的手轻轻捂着胸口,嘉月低垂着小脑袋,泪水滴落在手背,蜿蜒而下,打湿了衣裙。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陆凛的背影,便觉得心闷得有几分喘不过气,很难受。
  或许是他救过她,尽管很凶,却让人安心。
  马车慢悠悠地向东行驶,中午的时候车夫在路边停下,开始用干粮。
  男人不到三十岁,虽不及陆凛高挑,但十分壮实,蹲在路边大口啃着饼,咂巴着嘴,“咕嘟咕嘟”地喝水。
  而那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就会看一眼随着风隐隐浮动的窗帘。
  轻纱的遮掩,越发能勾起好奇,以及某些躁动不停的欲.望。
 
 
第4章 遇   跟随
  车夫耳边还回响着她道别的声音。
  他从不知女人说话可以这般好听,天上的仙子应该也不过如此。
  所以她一定生得很美。
  大抵像是印证,风又大了些,吹开帘子的一角,露出嘉月正拿着饼的白皙小手,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下颚线,以及那樱红饱满的唇瓣。
  少女心口惴惴不宁,侧首时窗帘已经落下,她便也没有再掀开去看。
  车夫是林淮里找的,不会是坏人。
  “姑娘,旁边有个林子,你下来活动活动吧,我们下午得赶路,要在天黑前到前面的县城。”
  嘉月嗓子细,干粮咽着费力,一块饼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还喝了许多的水,是该出去一下。
  轻轻撩开帘子,她踩着车夫备好的木踏从车上下来。
  提着裙摆,嘉月轻轻踩过断裂的树枝和干枯的叶子,细微的声响在静谧的林中有几分突兀。
  她不敢去往深处,正准备寻个粗实些的树,身后却传来脚步声,嘉月转过身便看到离自己不过五步远的车夫。
  “你,你为何跟来?”
  心跳得慌乱急促,少女的嗓音因着惊惧变得哆嗦,她缓缓后退,扶着身后的树。
  “姑娘,你们大户人家的千金不是最讲究名声,你不光走失在外,还和我这车夫孤男寡女好几日,回去了肯定也嫁不着个好人家。”
  “我那婆娘走得早,家里就一个十岁的儿子,还有几亩良田,你跟了我我一定好好疼你。”
  “别怕。”
  那男人边说边靠近嘉月,还朝她伸出那双粗粝的,黑黝黝的大手,少女隔着轻纱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恶臭和恶心。
  “我父亲是当朝太傅,你若伤害我,他是不会让你活命的。”
  “你,你不要再过来了......”
  少女一步步后退,而那男人也一点点紧逼,危险在酝酿,林中的气氛越来越可怕。
  “那要了你我岂不是一步登天!”
  谁曾想这句话反而让车夫眼睛一亮,也不管真的假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上了她绝对不亏!
  男人猛地扑上前拽住飘散在嘉月身体四周的轻纱,帽子受不住他这样的拉扯,猝然滑落,甚至扯落了几根青丝。
  即使林中昏暗,少女的容颜却像是踱了光,车夫看痴了。
  在她越过他往林外逃跑时才反应过来。
  用尽全力奔逃的嘉月抽出银簪,一头青丝瞬间落下,在风中飘散,男人攥住她纤细胳膊的同时,少女猛地闭上眼睛,用银簪不管不顾地刺过去。
  痴迷美色,又有几分愚钝的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仅被她划伤了脸,还刺痛了脖子。
  嘉月力气不大,男人又生得皮糙肉厚,若再深一点他便会血流如注,命丧当场。
  挣开车夫的手,在他捂着伤口哀嚎的时候,少女紧紧握着蜿蜒着猩红的簪子,狼狈地跑出树林。
  四下无人,她不知道该往哪去,只能在官道上不顾一切地跑,哪怕筋疲力尽也不敢停。
  但身后的嘶吼声,咒骂声,脚步声越追越近,少女眼前一片模糊,泛着黑,瞳孔渐渐没有了光。
  若是真的被抓住她便自尽。
  哪怕是死也不能让他得逞。
  思绪混乱,嘉月一时不察绊到石块,踉跄间身体直直地往下倒,但没有摔在地上。
  她的肩膀被一条温热结实的手臂从前面揽住,顺着他的推力站稳,接着又被男人提到他身后。
  车夫近在咫尺时,陆凛狭长的眸中迸出森戾杀意,而他的唇角却缓缓勾起来。
  所有的喧嚣和谩骂停在了他的手掌间。
  “卡擦。”
  一声脆响,车夫圆睁着眼睛,头歪向一边,血丝顺着唇角滑落,即将触及陆凛的手时,他冷漠地松开。
  “咚。”
  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魁梧大汉就这样倒在男人脚边,了无生机。
  “都死了还哭什么?”
  居高临下地俯视蹲在地上,攥着血红的银簪哭个不停的小姑娘,陆凛不耐地皱眉,声音低沉且带着一丝躁意。
  他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女人。
  眼泪跟下雨似的,偏偏没什么声音,又乖又闷,小可怜的模样让人没办法凶。
  “不要丢下嘉月,我不要一个人走了......”
  朦胧的视线里,眼前的黑色靴子动了,少女也顾不上礼数,两只小手紧紧攥住他衣袍下摆,小脑袋埋得很低,但就是不放手。
  陆凛虽然凶,可他没伤害过她,还救了她两次。
  而且若不是这根簪子,她或许......
  后面的嘉月根本不敢想,她抽泣得更厉害,好像他不带她走,她就要哭死在这。
  “你确定要跟着两个男人?”
  “名声不要了?”
  蹙了蹙眉,陆凛也懒得抽出衣袍,狭长的眼眸里一片幽邃,没什么情绪地望着她。
  原本回孟良城的时间就紧,他已经为救她耽搁一番功夫,是不可能再折腾了。
  若她执意要跟他便带着。
  “我,我本就已经没有了......”
  想到被推下车时看到的那双眼睛,嘉月心口痛的厉害。
  她不傻,自己的名声和清白在落下马车,跌落泥泞时就已经没了。
  如今她只想平安地活着,再见到父兄。
  “掉一滴眼泪我就把你丢路上。”
  陆凛唇角勾起一抹玩味,没想到她看着柔柔弱弱,却还算看得开,没钻那些无用的牛角尖。
  “我不哭。”
  急忙抬手抹去泪水,嘉月圆睁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努力将残存的泪意逼退,松开他的袍子站起来。
  就在陆凛转身往马车走时,她又攥住他的袖口。
  深吸口气,陆凛压下回头呵斥她的念头,就当手上咬了条小狗。
  林淮里追上来后,将那车夫的尸体埋进林子,而陆凛则将他的马也套上车,用两匹马赶路。
  这样晚上也不必寻地方住,温嘉月可以直接睡车上,节省时间。
  三人重新上路。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野外露宿,林淮里给受凉咳嗽的温嘉月熬了热汤暖身子。
  这一路他都在内疚。
  若不是陆凛警惕追了回去,嘉月难逃一劫。
  “温姑娘,你家在何处?为何要去北丹?”
  纤弱的少女和林淮里围着篝火相对而坐,她捧着汤碗,时不时地闷咳两声,在烛火的“噼里啪啦”声中,男人关切的话语却又让她有几分不安。
  脑中回响起已经死掉的车夫的话,身子越发的凉。
 
 
第5章 遇   不耐
  “我家在京城,此番是随继母回北丹祭拜祖父,但路上遇到了土匪,我,我跌落了马车”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指尖明明贴着温热的碗,却冷得紧绷,那双桃花般美丽的眼里隐隐有了泪光。
  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陆凛徐徐睁开眼睛,瞳孔深幽,如头顶夜色,一望无尽。
  怪不得。
  “没关系,到孟良你给家里去封信,他们定会派人来接。”
  林淮里不及陆凛心思深,他柔声安慰着嘉月,又往火堆里添柴。
  “吵。”
  “都去睡觉。”
  不等忧伤着的少女筹措语言,陆凛便打断他们的对话。
  两人乖乖地闭上嘴,一个站起来整理睡觉的草铺,另一个走到马车边,爬进去休息。
  只是嘉月睡得并不好,她做噩梦了。
  被土匪劫走,又跟着两个男人去了边境的孟良城,所有族亲都指责她败坏门楣,从小疼爱她的父兄要与她断绝关系。
  他们不要她了。
  无论嘉月怎么哀求他们都视而不见,甚至挽起继母和弟弟妹妹的手,越走越远。
  “爹爹,哥哥......”
  嘉月哭着从梦中醒来,双臂环膝,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尽管害怕无助到极点,她也没忘记憋着哭声。
  陆凛说过,掉眼泪就要丢下她。
  “没什么好哭的。”
  “有人来接你最好,没人来我也不少你一口饭吃。”
  “继续睡。”
  少女哭得正难受的时候,耳畔响起陆凛的声音,他似乎就坐在车门外,很近,那低沉磁厚的嗓音虽没什么起伏,在这凄静的长夜里却让人安心。
  男人靠在车门边,一条修长的腿屈起,另一条腿随意地垂落,点在地上,手肘撑着膝盖,漫不经心地晃着马鞭。
  既然决定带上这个麻烦他就不会半途而废。
  不过是个小姑娘,也废不了多少米。
  “陆公子,谢谢你......”
  抽噎着,嘉月吸了吸鼻子,心口一会酸一会暖,最后她轻轻弯了弯唇角,软软地道谢。
  “粗人一个,别跟我整京城那套。”
  “叫我陆凛。”
  外头的男人轻嗤一声,低低的,有几分她听不明白的意味。
  “好......”
  嘉月应下后外面便没了声息。
  时不时地哽咽两声,她重新躺下屏息听着,试图探知他的存在。
  但陆凛的身手极好,来无声去无声,嘉月不会武自然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最后她抵不住困意缓缓合上眼睛。
  这次一夜无梦。
  第九日下午他们三人入了孟良城,林淮里家中人多腾不出房间,也不大方便,嘉月就暂住在陆凛府上。
  他父亲三个多月前过世,陆凛孝期刚结束便被急召回来。
  秦国的守孝制度并不严苛,武将满百日即可出孝,重回军营,文官则需一年,若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至少四十九日,之后要不要继续视国情而定。
  后院女眷若非父母,丈夫,子女去世,四十九日后也可出孝。
  陆凛的宅邸不算大,布置得也很简单朴素,与雅致富贵无甚关系。
  他没有兄弟姐妹,母亲在晋南,这府里空空旷旷的。
  伺候的都是小厮,打理事务的是个年逾五十的老管家。
  第二日上午陆凛去郊外兵营,管家送来两个丫鬟,一个老妈妈服侍嘉月。
  “有个词叫冰什么骨的,可不就是说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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