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钱妈妈服侍嘉月沐浴更衣,美人出浴的场景实在活色生香,她一个老太婆都想上前摸一摸。
那身段,那皮肤,还有这张小脸,孟良城没哪个姑娘能及上她半分。
城东头孟先生的女儿,孟良第一美人孟雪跟她比也差远了。
“妈妈想说的可是冰肌玉骨?”
嘉月性子柔,待人也谦和有礼,没什么小姐架子,钱妈妈一听她这软软糯糯的嗓音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
“是是是,让姑娘你见笑了,老婆子我没读过什么书,识不得几个字,那都是听别人讲的,也没学成个样。”
老人家笑得豁达,仔细为女孩儿梳理一头柔顺的青丝,指尖流连,馨香扑鼻。
“无事的,我也只是粗识皮毛。”
小姑娘笑得温温柔柔,神色却是认真,并非故作谦虚,和父兄比起来,她所读的书,所掌握的学识都还很浅显。
圣上这十数年一直尊父亲为老师,时常请他去御书房议事。
钱妈妈一边同嘉月闲谈,一边为她编着细细的辫子,用发带缠绕固定。
夜幕完全降临时,少女坐在桌案前执笔写信。
晚风吹拂起她鬓边的青丝,跳动的烛火衬得她容颜细腻柔和,恍若画中仙子。
斟酌再三,浪费了许多宣纸,终是有一张无论是字迹还是内容都比较妥帖的,嘉月照抄一份,将它们分装进两个信封,用火漆封上。
陆凛回府时已过亥时三刻,嘉月在婢女秋玉的陪伴下来到他院中。
他还在沐浴更衣,她便执着信坐在书房的客椅上等候。
两封信,一个寄去北丹,一个寄去京城。
不管父兄在哪应该都能知道她的消息。
“写好了?”
不知不觉飘远的神思被男人略带潮湿哑意的声音唤回,嘉月怔怔地抬起头,在触及到他领口那一片结实的麦色肌肤时慌乱地收回视线,瓷白的小脸一片通红。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黑色寝衣,没披外衫,除了轮廓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粗硬的锁骨也半露在外面。
嘉月养在深闺,偶有外出也没见过男子这般,袒露……
“问你话呢。”
大刀阔斧,十分随意粗阔地坐到书案前,陆凛抬眼便看到要将小脑袋埋进脖子里的小姑娘,蹙了蹙眉,有几分不耐。
他今日一早就去了千户营,那些混账这三个多月懒散的不成样子,陆凛看得一肚子火,从早整到晚,过会还要写复职文书递交给齐指挥使。
“抱歉。”
“我写了两封信,内容都是一样的,一封要寄去北丹,一封要寄去京城。”
指尖轻轻摩挲着两封一模一样,署了大哥温嘉辰名讳的信,嘉月心存希翼温暖,唇角也不知不觉扬起来。
“拿过来。”
“嗯?”
还没完全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嘉月下意识抬头看去,大眼睛里有几分茫然,只是在触及到他那片肌肤时又急忙别过脸。
心跳又快又响,嘉月的指尖紧紧绞在一起,视线无处安放。
也没有注意到陆凛正在变的脸色。
第6章 遇 麻烦
“姑娘......”
秋玉忍不住小声提醒,清秀的脸上有丝许惧意。
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吓人了,她竟还没感觉到?
迟钝地回过神,嘉月又转过脸,对上了陆凛那双漆黑的,泛着戾气的眼眸。
或许是害怕,她的鼻头莫名酸了,美眸里雾气柔柔地缠绕,心底那些旖旎悸动消失殆尽。
“温嘉月,被无视的是我,你红哪门子的眼睛?”
“憋回去。”
眼神未变,迟凛的声音沉得不近人情,甚至有点训斥下属的狠劲。
没憋住,嘉月喉间溢出一声哽咽,她将两封信塞到秋玉手里,头也不回地跑出书房。
陆凛再看过来时,眼底只留下自她通红的眼角洒落的点点晶莹,以及白色发带定格的残影。
“大人,您的衣服......”
“姑娘她是大家闺秀,或许外男都没见过多少,又怎能接受您这样……”暴露。
将信放到桌边,秋玉硬着头皮替嘉月说话,陆凛刚刚的语气和态度她一个旁听的婢子都受不住,更别提嘉月。
京城的名门闺秀都注重礼仪教养,而孟良城的民风相对开放,换在本地女子眼里他这样倒也没什么。
“麻烦。”
余光扫过对他来说挺正常的领口,陆凛抬手揉了揉眉心,唤小厮进来研磨,提笔写公文。
府上先前只有男人,骤然多了嘉月,他自然不可能立刻意识到这些习惯问题。
更何况他现在没心思揣摩她那弯弯绕绕的少女柔肠。
临出门前秋玉又看了一眼陆凛那英俊不凡,却透着几分狠厉的脸,暗自叹气。
换作其他男人只怕恨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将人娶回家。
不过陆凛不近美色在孟良是出了名的,多少倾慕他的妙龄女子伤心而归,连孟雪都没能入他的眼。
只是没想到嘉月这样绝色的女子也不能成为例外。
哭着回来后,嘉月再没有踏出她的小院子一步。
尽管很想知道信是否寄出去,但一想到陆凛那凶狠的态度她心里就堵得难受,还抑制不住的疼。
总之委屈极了。
所以一直忍着没去问,直到第四日傍晚,陆凛主动踏进她的小院。
嘉月住进来后这里变得柔雅温暖,院子里的杂草没了,种上了整齐的花草,树下挂了秋千,而屋内褪色脱落的墙上多了水墨,屏风也被重新描绘。
搁浅在库房落灰的珠子被她用来串了帘子,挂在屋里,用以隔绝和装饰。
陆凛说过她要什么就给,所以嘉月这几日也没怎么客气。
“信送出去了。”
“拿着。”
小姑娘正在吃晚饭,陆凛直接在她对面落座,将锦盒放到桌上,余光扫过她头上白色的发带。
虽是要守孝,但这朴素到极点的打扮看着很不舒服。
像是他捡了人不负责,一直在苛待。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纤长的眼睫轻轻垂着,嘉月慢吞吞地搅动碗里热气腾腾的糯米粥,拒绝的话由她那软绵的嗓子发出,都变得无辜乖巧。
陆凛狭长的凤眸微眯,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少女始终低着头,好似不为所动。
反而给了陆凛一种是他在强人所难的荒谬错觉。
末了他勾唇轻笑,执起钱妈妈刚添置过来的碗筷,盛粥吃菜。
库房照用,却独独拒绝他送来的东西,小姑娘看着柔弱无害,脾气似乎不小。
“再问你一次,收不收?”
终是敌不过那源源不断的压迫感,嘉月抬头看了过去,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里面仿佛写着“想清楚”这三个极具威胁的字眼。
而他唇畔的那抹弧度也很可怕。
她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笑不只能表示喜悦,还能吓人。
垂下眼帘,嘉月乖乖地点头。
不能哭,她要在他手下讨生活的,虽然条件远不及京城,却总比流落街头要好许多。
但或许是粥太烫,被热气熏着了,嘉月用勺子喝着喝着,泪水便落进碗里,晕开点点涟漪。
“送你东西还哭?”
搁下碗筷,陆凛躁得头疼,这要换做男人他早就一拳将那些眼泪珠子都打回去。
一个女人都这么麻烦,纳六房妾室,拥许多貌美丫鬟的齐指挥使真是狠人。
“我没有哭......”
放下勺子,嘉月低垂着小脑袋,轻轻咬着唇瓣,弱弱地辩解。
“说实话。”
咽下口中的菜,陆凛也不看她,声音不仅沉,还开始听不出情绪变化。
“你太凶了,我怕......”
吸了吸鼻子,嘉月说完后便开始抹脸上的泪水,索性不管不顾地抽噎着,大眼睛兔子一般通红,里面水汪汪的,可怜又无辜。
“我这叫凶?你瓷做的?”
这回陆凛是真有点要动怒,他生来就那么点耐心,都已经用她身上了,还不知足?
后面的话在对上少女那双眼睛后消失在唇边。
“行,我凶。”
“可以继续吃饭了?”
深吸口气,陆凛懒得再说,端起碗筷大口吃饭。
他每天在营地除了训练便是在锻造房检查帮忙,傍晚回来肚子早空了。
更何况有这争辩的功夫不若早点吃完去看兵书,练练身手。
尽管很想立刻离开饭桌,可嘉月从小深受祖母教诲,礼仪规矩已经刻在骨里子,很难违背。
而且陆凛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如今寄人篱下,不该再强求他为自己改变什么。
重新执起勺子,嘉月忍着心头酸楚,将眼泪擦拭干净,继续喝粥,但味同嚼蜡。
陆凛走后钱妈妈和秋玉纷纷进来安慰她。
晚上洗漱沐浴过后,嘉月坐到梳妆台前,在钱妈妈为她擦拭头发时,轻轻打开陆凛送的锦盒。
这是个工艺精良的首饰匣,里面放着五根簪子,还挂着耳坠和其他头饰。
不是多珍贵稀罕的,但也不廉价,颜色款式素雅清新,加起来得要几百两银子。
在这里有些商户为女儿准备的嫁妆也不过如此。
她手里这些已经是孟良城时下最好的。
听完钱妈妈,秋玉和春锦七嘴八舌的赞叹,嘉月的心情又好了点。
第7章 遇 名声
之后的几日嘉月一如既往的见不着陆凛,一直待在府中有些闷,她便带着秋玉和春锦逛街,买些料子给他做衣裳,算作报答。
孟良没有昂贵稀罕的布料,但民风淳朴,不欺客,所以嘉月买了五匹,打算给自己也做一套裙子。
除琴棋书画,礼仪规矩,祖母也教过她针线刺绣,以及掌家之事,那时离及笈议亲还有不到一年,该学了。
主仆三人乘着马车回到陆府时,天色昏暗,瑰丽如血的晚霞洒满边境的广袤天空,壮丽之中又有一分苍凉。
西北方高耸的城楼自秦国开国便遥遥地伫立着,与塞外的西戎泾渭分明。
这几百年来凉州丢过数次,但最后都回来了。
父亲曾说当今圣上有意剿灭西戎,再行扩张。
但孟良和西戎已有近十年未发生摩擦,比起战争,嘉月更希望这份安宁长长久久。
收回视线,少女在秋玉的搀扶下踩着木塌走下马车。
塞外的凉风吹起她帷帽上垂落的轻纱,卷起仙子般的轻盈和美丽,那规矩秀雅地交叠于小腹前的手时隐时现。
当她看向府门时,美眸中依稀倒映出两道人影。
一个是嘉月熟悉又心悸的,一个却是陌生的,女子的身形。
她有些愣,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姑娘,那位就是孟良的第一美人孟雪。”
“她父亲中过举,开了书院教书,在城里颇有声望,大人都曾是他的学生。”
上前一步,秋玉隔着薄纱附在嘉月耳畔小声介绍,对上孟雪的视线她也没躲,直起身坦然地和她对视。
城里谁不知道这位美人傲得像孔雀,年方十八也没议亲,对陆凛的倾慕之意毫不掩饰,且骄横霸道,想嫁他的女子都被她有意排挤,久而久之也不敢再对他抱什么心思。
不过在真正的凤凰面前,山鸡再怎么仰脖子都没用。
交叠在身前的手紧了紧,嘉月知道师出同门便代表着关系近,也容易结出良缘。
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都曾是她父亲的学生,亲梅竹马日久生情,是为人称道的美谈。
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酸酸的,还有点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杵在那干什么?”
“回去吃饭。”
见马车边的少女久久不动,陆凛蹙了蹙眉,张口便来,依旧没有耐心,话音比杀人时还要冷漠利落。
但他却能和这位孟姑娘毫不避讳地站在门口说话。
嘉月的眼眶有点热,但有轻纱遮掩无人可见,这些情绪只她自己知道。
迈开脚步,她带着两个婢女走上前,踏过台阶,路过他们时稍作停留,身子微微福了福算作招呼,而后径直入府。
不曾说一句话。
“这位是?”
轻纱让嘉月窈窕纤细的身子多了朦胧的神秘美感,反而让人有一窥究竟的冲动。
同为女人,孟雪自然有了危机感。
“不关你事。”
冷厉又厌烦地低斥,陆凛的视线一直随着嘉月的背影移动。
微微眯眼,他奇异地察觉出她情绪不高。
余光又扫过府门口偶有来往的百姓,男人神色微冷,唇畔弧度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戾。
没人能看透陆凛,却都知道他很危险,不敢轻易招惹。
但也有不怕死的。
“师兄你向来独居,男女授受不——”
“明日辰时让孟闯来东郊千户营。”
正事谈完陆凛就不会再说一句废话。
他大多时候都是酉时回府,今日提早半个时辰,也是因为管家遣人来通报,嘉月出去一个下午还没回来。
只是他刚下马准备进府便被在附近等候已久的孟雪喊住,没说两句嘉月也回来了。
陆凛懒得看她,更没心情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清者自清,其他都是屁话。
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孟雪眼里满满的爱慕和痴迷,只是当视线里再没有他时,那漆黑的瞳孔便显得复杂,隐有几分阴沉。
这座宅子她都没有进去过。
如今却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知廉耻地住了进来。
那两个丫鬟抱着的布料无论颜色还是样式,大多适合男人,且是陆凛喜好的深色。
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好事,就算真的有也是她孟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