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佛欢
时间:2021-11-26 00:33:10

  摇着扇子,温嘉誉跟在嘉月身后徐步登上台阶。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乔氏又要开口搬弄是非时,男子半侧过身,缓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讽刺道:“还杵那做什么?等我请人给你们搭台唱戏?”
  温嘉誉桃花眼里泛着的寒意让乔氏不由得攥紧帕子,不得不将话硬生生咽回去。
  很快他们便陆陆续续回府,门口又是一片畅通明净。
  “这温大人一家好似有些不睦?”
  “但乔氏看着不像刻薄的人,唉,到底是继母难当。”
  “是啊,那温二小姐说话是直接了点,但温大小姐大着肚子,梳着夫人鬓也是事实呀。”
  “怕是踩着痛处了吧。”
  “看来先前说温大小姐在北丹养病就是托词。”
  “名门贵女,说到底也不过如此,啧。”
  ......
  百姓们议论纷纷,各自散开。
  回到府里的嘉月带着秋玉和春锦径直去自己的青檀院,索性乔氏面子功夫做得还不错,一早派人将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是两个婢女第一次离开孟良,来到京城,看到这么漂亮宽敞,又布置得极尽雅致的院子难免惊叹。
  得到嘉月允许后,二人在屋子里四处看,眼里都是好奇的光。
  难怪钱妈妈说到了京城之后要注意言行,开足心眼,这里比孟良要富饶开阔许多,人,还有人心自然也会更加复杂。
  她们不能给嘉月拖后腿,让她丢人。
  “大小姐,您看这屋中打理得是否妥当?需不需要再添置些物件?”
  就在秋玉她们正围着屋中的一个前朝瓷器欣赏,小心翼翼地触摸的时候,乔氏身边的王妈妈敲了敲门,随后双手交叠在身前,微低着头站在屋外恭敬地询问。
  只是她垂着的眸中闪过几分不屑和轻视。
  大着肚子不干不净的也不知羞耻,带回来的两个婢女更是乡下丫头,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尚可。”
  舟车劳顿,卧在美人榻上的少女脸上多少有几分倦意,她轻轻摸着小腹,纤长的眼帘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全然不在意门口的王妈妈,也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她知道乔氏要说的话不止于此,更清楚她们这些人心里会怎么笑,会端着怎样的姿态高高在上地轻视,甚至想着法子要上来踩一脚。
  说一点都不在乎是假的,但嘉月不至于为此耿耿于怀,落泪伤感。
  这一年的起起落落对她到底有所影响。
  “大小姐,您带回来的这两个婢女如今可是您的贴身丫鬟?是否需要收入府中,按例给月银?”
  唇角轻轻扬起,嘉月笑得柔和,只是漂亮的桃花眼里多少晕开些波澜。
  终于说到重点了。
  “我如今已嫁为人妇,她们的卖身契虽在我这,却也与温府无关。”
  “王妈妈若无其它事便回吧。”
  “我有些乏了。”
  放下摸着小腹的手,少女在秋玉的搀扶下起身,徐徐绕过中央的香炉,穿过屏风,越过珠帘来到内室。
  后面的那些问题嘉月不想回她,若实在好奇乔氏便亲自来问吧。
  不过说不说也该看她心情的。
  姑且不论难以决断的父亲,嘉月还有两个嫡亲的哥哥,以及陆凛。
  而乔氏的身后是不能见光的黑色。
  -
  嘉月回京城不到十日,端王带着几箱金银珠宝,还有一只大雁,一路敲锣打鼓来到温府。
  她这才知道原来温嘉清已经说了亲事,如今合完生辰八字,到了纳吉这一步,算是正式订亲了。
  “大小姐,端王殿下听闻您回京甚是关切,命婢子来请您去前厅小叙。”
  乔氏身边的大丫鬟余光偷偷扫了一眼梳妆台前的人儿,低着头道。
  尽管声音还算轻平,但那抹傲慢也不难听出。
  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长睫轻垂,嘉月的眸中晕开一抹盈盈笑意,而她柔美的眉宇间却尤有几分倦懒。
  锣鼓声一早就响个不停,她昨晚看书看得晚了些,今晨本想睡个懒觉,却又被这事吵没了。
  有点不高兴。
  可是陆凛不在身边,没有人给她闹脾气了。
  嘉月许久都没给那婢女答复,只轻合眼帘舒缓眼底的酸涩疲乏,打着小盹,而春锦也不提醒,只专注地给她绾发,佩簪和首饰,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大小姐。”
  眼看着嘉月的发鬓都要梳理整齐,那婢子的耐心也算耗尽,又一次出声打破屋内的静谧。
  但她到底是乔氏的人,那番表面功夫学得不错,依旧谦卑地面向女子,将头放得更低,脸上的神色如何便不得而知。
  “我知道了,下去吧。”
  嘉月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似是被惊扰的柔蝶,反而有种让人心怜的神奇力量,饶是那婢女都微微怔愣,险些被她蒙过去。
  “大小姐,还请您给婢子个答复,莫要为难婢子。”
  婢女缓过神来后也不再坑着头,牙关紧咬一阵,努力将被刻意怠慢的火气咽下去,只不过撕去那层伪装的声音难免刺耳。
  “端王殿下请的是我,去与不去左右也怪不到你身上的,怎的就变成我在为难你?”
  在春锦的搀扶下起身,嘉月纤细的小手轻轻覆着又大了一圈的肚子,指腹温柔地摩挲,而看着婢女的那双桃花眼里却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清澈懵懂。
  “大小姐,你——”少装了。
  后面的还没气到失去理智的婢女咬牙憋回去,她交叠在身前的手攥得死死的,指尖隐隐在发颤,末了深吸口气,福身行礼。
  “是婢子唐突,大小姐莫怪。”
  “那我便先回去答复端王殿下了。”
  对方的意思显而易懂,既然你揣着明白当糊涂,那也别怪我在上头人面前搬弄你的是非。
  婢女死死地瞪着嘉月,试图吓住她。
  只是她觉得少女的眉眼间虽依旧柔软,却又多了过去不曾有的韧性。
  不明显,却无法忽视,因为那份韧性在遇到外力挤压时便会自然地将它反弹,抽在人身上不那么疼,更多的是种说不出的难受和膈应。
  像被小刺轻轻扎了一下,又痒又痛,烦躁但无处发泄。
  “好。”
  不过嘉月始终懒得理会她的态度,只软软地应了一声,在春锦的搀扶下来到用膳的圆桌前坐下,又摸了一会肚子,在心里柔柔甜甜地唤了几声“宝宝”,而后才执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思绪便又飘到遥远的西北战场。
  不知道陆凛能不能坐下吃顿安生的饱饭,可不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哪怕是一两个时辰也好,更盼他少受点伤。
  但嘉月相信他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许是想得入了神,她连粥上不停晕开的涟漪都不曾注意到,只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送,压着不断上涌的酸涩。
  “春锦,随我去前厅吧。”
  用完早膳,嘉月坐在软榻上休息了一会,缓过心底这阵情绪后,在巳时一刻左右,日头正好时,看向正用鸡毛掸子打扫屋子的春锦,嗓音柔软平和。
  “夫人,我们此时去……”会被针对吧?
  这几个字春锦终是没说出口,虽然心底有所顾虑,但她眉眼间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是将手里的掸子放回柜子,开始在清水盆里净手。
  嘉月是她们的主子,对她的命令或许会有所疑惑,却绝不会违抗。
  “无事的。”
  “端王殿下应是宽厚之人。”
  扶着腰缓缓起身,嘉月扬起唇角软软地笑了笑,在春锦的搀扶下走出屋子,迎着秋日暖暖的阳光,徐徐而行,步履优雅。
  毕竟是妹妹日后的夫婿,面还是要见的,不然又怎知他究竟“宽不宽厚”?
  主仆二人走进前厅时,乔氏与端王聊得正好,而温嘉清正娇娇怯怯地端坐着,清丽的小脸上一片红晕。
  “臣妇给端王殿下请安。”
  “殿下万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盈盈行礼的嘉月身上,或深或浅,饶是春锦都有些不自在,但她的脸上始终是柔软无害的笑意。
  桃花眼里一片楚楚惑人的柔澈。
  “不必多礼,坐。”
  上首的端王放下茶盏,狭长的眸中是让人不安漆黑,透着一丝看不真切的阴沉。
  收回视线,嘉月在温嘉清旁边落座。
  “还以为连殿下都请不动姐姐呢。”
  “不过姐姐手上这镯子先前好像从未见过,真漂亮。”
  她刚坐定,耳边便响起让人不舒服的声音。
  少女的黛眉微微拢了拢,有些无奈和厌烦。
  真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徐徐抬起自己细腻的手腕,另一只手优雅地卷起要往下滑的广袖,嘉月的肌肤在阳光,与那圈血红的衬托下白得近乎剔透,竟比那玉还要让人恍神沉溺。
  温嘉清的第一反应便是看上首的端王,下一刻眼中就燃起狰狞的恨意。
  掌心的锦帕不知不觉就被搅成一团。
  “我有身孕,便起得有些晚,腿脚也慢了不少,殿下宽厚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镯子是夫君予我的定情信物,你自是不曾见过。”
  似乎感觉不到厅内微妙的气氛变化,嘉月只专注地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眉眼间满是让无数男人都会嫉妒她口中夫君的缱绻温柔。
  “是啊,嘉清不只是没见过这镯子,便是连姐姐口中的夫君也从未见过。”
  “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不同于嘉月自然柔和的笑意,温嘉清唇角的弧度总透着难藏的尖刻,而那双大眼睛故作的天真也拙劣得让人发笑。
  放下手,嘉月的神色并未因她的话有所改变,她甚至没有看温嘉清,也无视了对面又要假惺惺地当和事佬“训斥”女儿的乔氏,反倒是直接看向上首的端王。
  “殿下,这镯子的来历您可知道一二?”
  “臣妇虽愚钝,却也清楚它应是出自皇室。”
  这话落下,屋内便是一片死寂,弥漫起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至于这异样气氛的发端,自然是被嘉月问到的人。
  端王死死盯着那枚镯子,眸中杀意迭起,某些让他恨得险些没了理智的前尘往事在眼前不停地浮现,怎么也挥不去。
  半晌,他笑了起来。
  “原来温大小姐是嫁给了他。”
  “只不过有些人终究上不得台面,再好的东西都不过是蒙尘。”
  而这一番话也让一直端得从容的嘉月散了笑意,漂亮的桃花眼里有火光在蔓延。
  纤细的手攥紧袖口,却又很快松开,她看向端王,柔声道:“可我手上这枚镯子一直很干净。”
  “端王殿下或许是从不曾擦亮过眼睛,所以看错了。”
  嘉月唇角的笑意并未到灼灼明亮的眼底,她像一只护犊的小兽,即使知道这一两句改变不了什么,还会给自己惹麻烦,但她一定要用尽全力咬回去。
  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陆凛。
  “温嘉月,他哄你两句,你就真以为有了在本王面前放肆的资本?”
  “给本王跪下!”
  还不等温嘉清嘲讽斥责两句,被嘉月毫不客气地冒犯的端王便重重地搁下手中的茶盏,以身份压人。
  紧咬唇瓣,嘉月垂下眼帘,在春锦担忧焦灼的目光下松开攥着衣裙的手,缓缓起身。
  “陆夫人你有孕,不必起身。”
  “皇兄,便是孤的礼她也受得,不若孤代她跪。”
  “你觉得可好?”
 
 
第47章 晋江独家   打人
  杏黄色绣四龙纹的朝服在阳光下浮动着让人敬畏的金色光芒, 秦时礼双手负在身后,逆光而来,最后站定在屋子中央。
  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笑意, 与父皇像极的眼眸中却是让人感到些许压抑的漆黑。
  秦国皇室中人大多生得一双有所相似的矜贵凌厉凤眸,陆凛亦是如此,唯独端王的眼睛与他们没有丝毫相像。
  侧过身,秦时礼在众人或多或少都有惊愕的目光下弯腰拱手, 当真向嘉月行了一礼, 而她下意识地要起身, 却对上少年笑意真切而柔和的眼眸, 他微不可见地朝她点了点头。
  有些不知所措的嘉月贝齿轻咬唇瓣, 终究没有起身, 但扶着椅子扶手, 半掩在广袖中的五指却蜷缩起来。
  “时礼, 本王不觉得他们值得你如此以礼相待。”
  上首主座上的端王依旧不动如山, 甚至单手支起下颚,端起一副长兄的姿态,语气也是让人反感的漫不经心。
  “皇兄好大的面子。”
  秦时礼侧过身, 微微扬起瘦削的下颚看向上方的人,清贵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在他面前尚且如此,若是他今日不随太傅他们一道过来, 秦时琮是不是要仗着身份把温家其他人都踩在脚下?
  “端王,见太子殿下不行礼, 不下座,且公然冒犯,有违秦国礼制。”
  紧跟太子后面进来的温嘉辰一身绛紫色朝服,金带封腰, 无甚情绪地开口,而他身旁的温禾承只用余光睨了儿子一眼,暗自叹气。
  嘉辰是最了解嘉月的,想必是对这情形早有所料,才会一下早朝就将太子拦住,请他过府一叙。
  这三个孩子都很有主见,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然管不得了。
  “温少卿说的是,只不知本王该受何处罚?”
  施施然起身,端王拂了拂袍子上不存在的灰,缓步走下台阶,俊到甚至有几分秀气的脸穿过阳光的那一刻竟是与女子相似的白皙,甚至血管都隐隐可见。
  一直坐在一旁没再出声的嘉月有些困惑,纤长的眼睫轻轻扇了扇。
  “本官无权替太子殿下降罚。”
  看也未看站在他们面前的端王,温嘉辰用余光扫了一眼仍有几分懵懂,傻傻看戏的妹妹,而嘉月立刻被这一闪而过的寒意惊回过神,抬起手在春锦的搀扶下以身体不适为由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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