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瞥她,唇角弯的别有意味:“我也不要媳妇儿带嫁妆,只要人过来,什么都我出。”
倪裳:“……”
这个男人又开始烦人了。
倪裳不接男人的话,幽幽横了他一眼,扭身下楼了。
那位突如其来的客人不知道在和奶奶忙什么,工作室的门依旧紧闭。
倪裳简单整理了下餐桌,将锅碗瓢盆送回厨房。
看见灶台上还有一袋青提,她取出来一大半,洗净后端着上楼。
她进房时炎驰也没抬头,低眸专心摆弄手里的东西。
他跟之前查看她脚伤时一样的姿态,半蹲单膝着地,另一只膝上放着取出来的木抽屉。
大衣脱下,男人只穿了件黑色薄长袖,袖口上挽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上面攀附着几条青色经络。
他垂头查看膝上的抽屉时,肩背紧实喷张,圆实的臀也微微抬起。搭配那张专注的,轮廓分明的侧脸,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男人味十足的……性感。
倪裳的视线落在男人宽肩下收窄的倒三角后背上。
今天她不小心碰到那里时,炎驰浑身似乎都骤紧一瞬。
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头即将扑食的兽……
“你杵那儿监我工呢?”炎驰突然出声打断她臆想。
倪裳一惊,抬头对上男人黑眸后,脸上又腾地热了——有种偷窥被抓包的羞窘……
她眨眨眼,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果盘递到男人面前。
炎驰瞟了眼盘里的青提,视线上移到女孩面上,眉梢很轻地挑了下,手没动,意思不言而喻。
倪裳抿抿唇,犹豫了下,一手将旗袍后摆夹进膝后,也蹲到男人身旁,捻起一颗饱满青提送到他嘴边。
炎驰满意勾唇,偏头就着她的手咬上去。
水果入口,视线一时没收回来。
女孩细嫩的小手上沾染着细密水珠,削葱指尖都透出莹润的薄粉,看起来比青提还要清甜多汁……
炎驰黑睫动了动,喉尖轻滚:“这提子很甜啊。”
他偏头:“再来个。”
倪裳:“……”
倪裳又捡起一颗青提递到炎驰唇边。
这次,男人湿热的气息扑上她手背。
倪裳指尖瑟缩,瞟了眼他搭在抽屉的手,撇嘴小声:“你又不是空不出手……”
炎驰咽下口中的果实,轻嗤:“那得看做什么了。”
倪裳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就看见男人抬起抽屉上的手。
带着温度的粗糙拇指抚上她嘴角,轻轻揩掉唇边的水珠。
倪裳一怔,手上的青提啪地落回果盘。
炎驰很深地看了她片刻,手落下,捡起她刚掉的那颗提子。
“乖,张嘴。”
——男人的声音响在她鼻尖,低磁暧昧到极致。
倪裳像受到蛊惑一般,唇瓣不由自主微开——
“倪裳。”
一道声音平静,却炸如惊雷响。
倪裳应声扭头,看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门口。
她心头一跳,几乎是弹跳起身。
“奶,奶奶!”
倪鸿幸走进来,脸上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炎驰看了眼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女孩,也站起身。
他正要开口,就听见倪鸿幸道:“炎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家里突然来了人,今天怠慢您了。”
注意到自己又变成了“炎先生”,炎驰眉心敏锐皱了下。
他摇头:“您客气了。”
倪鸿幸微笑:“本该多招待您一会儿的,可维修工人说好了还要过来……”
倪裳赶快开口:“我已经给工人——”
“我已经给工人说过了,他马上就会到。”倪鸿幸径直道。
倪裳:“……”
倪裳看了眼奶奶,抿抿唇没再说话。
人家逐客令都下了,炎驰也只好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真是抱歉。炎先生慢走。”
倪裳看着男人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往外走,犹豫着小声:“我送——”
倪鸿幸已经转身:“我来送客。”
倪裳:“……”
倪裳走到窗边,看着炎驰被奶奶客气送出大门。
木门闭合的瞬间,男人似是不经意抬眸,遥遥朝她的窗口瞟了一眼。
倪裳盯着大门看了半晌,俯身捡起地上的木抽屉,推回进梳妆台。
——毫无阻碍的丝滑。
他又给她修好了……
还没来记得整理复杂的心情,倪裳就听见奶奶上楼来的脚步声。
她赶紧背过身,垂头整理工具箱。
倪鸿幸走到孙女身边,什么都没说,只往她头上淡淡看了一眼。
倪裳脊背一紧,后知后觉——她还戴着那只玉簪呢……
在沉默和惴惴中整理好工具箱,倪裳刚拎上箱子,就听到奶奶开口:“顾阿姨今天过来,说是想改下上周订好的旗袍样子。”
她心里一下子松出一口气:“这样啊……怎么突然要改呢?”
“说是从网上新看到了个样子,想照那样做。”倪鸿幸顿了下,继续,“今天她一见炎先生,就说从网上看到过他。”
倪裳猝不及防:“……是么?”
倪鸿幸扭头看孙女:“炎先生是赛车手?”
倪裳眨了眨眼,轻声:“对。他本职其实是赛车手,拆迁这事,是帮家里公司做的……”
“怪不得。”倪鸿幸淡声道,“顾阿姨说在网上看见过他比赛的视频什么的。”
倪裳轻“嗯”了声:“他,还挺有名的……”
“是啊。”倪鸿幸顿住,意味深长瞥孙女一眼。
“顾阿姨都看到他在网上公开跟你表白了。”
倪裳:“!”
倪裳一震,脑中轰出一声。
老人家平时不上网,她还以为奶奶根本不会知道的……
抬眸对上奶奶审视般的眼神,她嗓子倏地发紧:“我……”
倪鸿幸摇摇头,轻叹了声:“之前我还奇怪,为什么开发商会这样心慈手软。囡囡——”
她看向倪裳,本就锐亮目光更加深刻:“你和炎先生,早就认识了吧?”
第31章 My Knight “想见你。”……
倪裳眸光微动, 垂睫无言默认。
倪鸿幸无声叹息,伸手拿过孙女手里的工具箱放到一边。
“要不是这次顾阿姨来看见,你还打算瞒奶奶多长时间?”
倪裳摇摇头, 抿唇:“我是不知道, 该怎么和您说……”
和他有关的一切, 就像一场梦。
无论从何说起,都如痴人说梦般不真实。
倪裳和奶奶坐到窗边,想了想, 开口:“我是在高原的时候碰见他的……”
她也不好意思讲得详尽,更不想让奶奶知道自己还被绑架过,只解释了两人是怎么异地偶遇, 回家又重逢的。
倪鸿幸听完还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她眉心拧了下,若有所思:“这也没多长时间啊。都还没互相好好了解,怎么就开始谈了……”
倪裳怔了下,赶紧摇头:“奶奶, 我们没有!”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 低头小声:“我还没有……”
倪鸿幸了然笑了下:“还没有接受他?”
“但是已经动心了, 是么?”
——虽是问句, 但语气笃定无疑。
倪裳唇瓣动了动,不否认不反驳。
——也是直到被人直白点明的此刻, 她才确切明了自己的心意……
倪鸿幸眉头更紧, 缓声又道:“也是因为这样, 所以他才同意老宅——”
“不是的!”倪裳立刻解释,“老宅这件事我们是好好谈过的。他对于老宅本身的价值, 还有咱们家人的情感即便,都是很理解也很认可的。”
“再说老宅保留做商用,对他们来说也有利益上的好处……”
她顿了下, 声音虽低,但很坚定:“即便不认识我,他也一定还会这样做的。”
倪鸿幸定定看了孙女片刻,眼神怪怪的:“你看你……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这么着急替人家说话啊?”
倪裳:“……”
“奶奶……”倪裳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鬓角,“我实话实说嘛。”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能把老宅留下来,我是打心眼里感激他。”倪鸿幸默了下,深深看倪裳,“但你要真和他处关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倪裳心里沉了下,看着奶奶没有说话。
倪鸿幸又瞟了眼孙女脑后的玫瑰玉簪:“囡囡,你一直是个聪明孩子,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明白。”
“虽说现在不怎么讲究门户了,但炎先生家里什么情况……你猜也能猜出来吧?”
“咱们也没少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都大差不差的,都是表面光鲜亮丽,实则里头好些污糟事……”
她看着倪裳,语重心长:“咱们家,不说大富大贵。但我们凭自己的手艺吃踏实饭,腰杆子挺得直,不受气不受苦……你又何苦掺和到那样的人家去。”
“奶奶……”倪裳皱了皱眉,“他们家人,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倪鸿幸反应了一下,难以置信:“你已经见过他家里人了?!”
倪裳:“……”
好像越解释越不清楚了。
倪鸿幸也没有追问,继续道:“好,就算是我有偏见……那不说他们家,就说他。”
“炎先生,长得好,家世好——这已经很招人了啊。你刚说他还挺有名的?”
“那这样的男孩子,是惯有人追着捧着的。说白了,他都不用怎么言语,不少小姑娘就五迷三道的。是这样吧?”
倪裳抿了下唇边,没有否认。
“囡囡,你要明白……”倪鸿幸轻叹了下,“他这么招人待见,就算你们在一块儿,喜欢他的女孩子估计也不会少。那要万一……”
她顿住,忧心忡忡看倪裳:“孩子,这样的人,你降不住啊。”
倪裳低眸,无言以对。
奶奶说得没错。
这些,她也早就明白。
但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一阵秋风刮进来,倪裳后背泛起凉意,不由微微瑟缩。
她扭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刚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已经变得阴沉沉的了。
好像要下雨了……
倪鸿幸出神般望着外面暗沉的天空,过了半晌,才轻声开口:“还记得你妈妈么?”
倪裳心头一跳,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倪鸿幸脸上没有表情,低垂的眼中隐没无尽情绪:“她不就是个教训。”
“当初我和你太爷爷都不同意,可她说什么都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块儿……也怪我们,娇养了她,纵得她人事不知的。”
“她傻,不知道男人是会变的。喜欢你的时候浓情蜜意,自然是怎么好怎么来。可之后呢?”
她嗟叹一声:“要都能从一而终,哪儿有那么多遭始乱终弃的伤心人。”
“风流男人更难定心。万叶丛中过,怎么可能片叶不沾身。时间久了,他不可能甘心守着一个人过日子的。”
窗外风摇枝娅,扬起细密的丝丝沙沙声
倪裳的脑袋却轰隆作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小声道:“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样的……”
“那你要赌吗?”倪鸿幸幽幽问孙女。
“你妈妈当初赌了,最后把命都搭进去了。”
她定定看着倪裳,眼眶慢慢湿了:“你也要拿你自己赌吗?”
倪裳一震,眸底剧动。
“奶奶……”
“有句话你听过的: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这话是有道理的。”倪鸿幸声音低下去,“女人是更重感情的。”
“你十岁上没了妈妈,送到这里来,我和你太爷爷,对你要求是严了些。我们要你学成手艺,也念好书,为的就是你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也能有个通透现实的眼界,不至于像你妈妈一样,一辈子,就只困在情爱里面了……”
倪裳睫毛颤了颤:“奶奶,你说的安身立命,和谈情说爱……其实也不是互相矛盾的啊。”
倪鸿幸点头:“话虽然这么说,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福气的。”
她无声轻哂:“从你太师父到你妈妈,咱们家几辈人都没这个福气……可能这也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