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通过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锁定了目标嫌疑人魏浩志。”
“魏浩志与杨习文的妻子丁柔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年轻时谈过一段恋爱,丁家人找人算命,说魏浩志的八字跟丁柔相冲,生生把他们拆散了,后丁柔通过家人介绍嫁给了杨习文。”
“魏浩志深爱丁柔,一直单身,杨习文经常暴力殴打虐待妻女,魏浩志□□,”陆海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用的暗网,虚拟货币交易,接单人是那个叫‘彼岸’的杀手组织。”
苏瑶皱了下眉,又是“彼岸”,不会跟陈星河扯上什么关系吧。
正想着陆海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知道陈星河的枪法怎么样吗?”
苏瑶摇了下头:“不知道。”
认识他以来她只见过他拿过一次枪,在杰西尼的海岛上,他为了救她,从杰西尼的守卫手上抢了一把枪,要不是亲眼见过,她还以为他娇得拿不动枪。
陆海明靠在桌边:“陈星河被开除前曾是全国公安系统排名前十的高手。”
苏瑶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泡面已经被泡得发软,她已经想不起来吃了。
陆海明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在案发现场附近调取的监控视频。
凌晨两点钟,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进画面,车子停了两分钟,之后车窗缓缓打开,一个加了消声器的黑洞洞的枪头伸了出来,朝着嘉华会所的巷子里开了一枪。
枪口收回,车窗缓缓升了上去,车子驶出监控画面。
车窗完全合上之前,可以看见驾驶座上开枪的人。那是一个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监控拍到了他的侧脸。
陆海明看了看苏瑶,眼里带着不动声色审视:“是陈星河吧。”
苏瑶紧紧皱着眉头,把画面来回播放了好几遍:“这个人穿着粉色衬衫,身形又和陈星河相似,你这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人是他了。”
“再说了,要真是陈星河,他会傻到让监控拍到自己吗。他要是想下手,肯定会提前把摄像头破坏掉。”
“我也不相信他会把这么大的破绽留给警方,”陆海明的神色罕见的严肃,“可眼见为实,他的确开了枪。”
“还有薛云飞的遇害现场,你敢说坐在车上的那个人不是他?”
苏瑶:“那的确是他,但没有任何监控拍到他对薛云飞下了手。对于杨习文,拍到的也只是凶手的衣服和一个语焉不详的侧脸,辨析度根本不够,就算上了法庭也无法认证这张脸就是陈星河的。”
陆海明拉了张椅子把苏瑶按进去,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苏瑶,你是个刑警,应该知道,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姜局有一点说得很对,你对陈星河的私心太重了,这已经影响到了你的基本判断。”
不是私信,是信任,她愿意相信他。苏瑶低头看着水杯里荡漾着的波纹,片刻后抬起头:“陆哥,你也觉得陈星河是个杀人魔吗?”
陆海明靠在桌边,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我们是讲求证据的队伍,无辜不无辜的,抓回来审审不就知道吗。”
苏瑶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
陆海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如果他是清白的,那么皆大欢喜。如果他不无辜,你早点醒悟及时抽身,也不是一件坏事。”
“局里那么多单身好男人呢,看上哪个陆哥给你介绍相亲,”陆海明想到了什么,“算了,还是不介绍了,你的体质太可怕了。”
“我不会跟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在一起,”苏瑶从椅子上起身,固执地说道,“我不信他会杀人。”
他答应过她,会清清白白地回来跟她结婚。
陆海明不知道陈星河有可能是王副局安排进“彼岸”的卧底,他会怀疑陈星河一点都不奇怪。
从二队办公室出来,苏瑶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打了个电话给王副局,听筒里传来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王副局关机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关机。
直到下午四点,苏瑶在市局大门口看见了风尘仆仆的王副局,才知道他乘飞机从南安飞到了云江。
王副局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紧紧皱着眉头,听见苏瑶喊他,冲她压了下手,头也没回地直奔姜局办公室。
很快,陆海明也被叫了进去,很久没出来过。
两个小时后,苏瑶在市局附近的招待所堵到了回来休息的王副局。
王副局的脸色看上去很差,眼里的疲惫让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连鬓角的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苏瑶跟上去:“王副局!”
王副局把苏瑶带进了招待所一楼餐厅的一间包厢里,低声道:“把门反锁上。”
苏瑶反锁上门,王副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点着。
苏瑶惴惴不安地坐在一旁,等王副局抽了两口烟才开口问道:“您这次来云江是因为陈星河吗,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王副局抓了个烟灰缸过来,弹了弹烟灰,他的眉头始终拧着,一刻也没有舒展过。
苏瑶的一颗心已经快提到嗓子眼上了,眼巴巴地盯着王副局,看他皱眉吸烟。
什么事能把一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市公安局副局长愁成这样,苏瑶的眉头不自觉地跟着皱了起来。
王副局把吸了一半的烟头摁灭,烟灰缸推到一旁,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陈星河的确是警方的卧底,目的是潜入‘彼岸’基地,跟警方里应外合,把那个杀手组织一锅端了。”
苏瑶的眼神徒然亮了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不会背叛公安的,他是清白的!”
王副局长长地叹了口气:“但他现在已经不受控制了,他亲口对我承认他杀了杨习文,说只有杀了他,顾梦才会带他回基地。”
苏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好几分贝:“不可能,他不可能杀人的!”
“这是他亲口承认的,不然你以为我有必要大老远亲自从南安跑过来一趟吗。你们局的陆队不是也已经查出来了吗,对杨习文下手的犯罪嫌疑人就是陈星河,”王副局揉了揉眉心,“他已经被仇恨迷昏了头,走火入魔了,组织上决定中断他的卧底行动。”
苏瑶依旧不肯相信,想了想说道:“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们长得很像,尤其是侧脸,简直一模一样,会不会杀人的是周宇尘。”
陈星河不会杀人的,他答应过她的。
“苏队,”王副局打断苏瑶的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陈星河召回,让他继续跟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混在一起,他只会越陷越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他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嗜血残暴,视法律为无物。”
“他为了报仇,连一个不认识的人都能痛下杀手,等他面对那个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母亲一枪爆头的杀手组织的头目时,你觉得能控制住自己不动手吗。一旦杀了原来的头目,他就会自动继任,成为新的头目,那时候他已经被警方通缉了,他没有退路,只能永远地留在那个魔鬼窟里。”
苏瑶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钻石戒指,低声喃喃道:“他不会的!”
“回头你们姜局会发协查通告,通缉陈星河,”王副局看着苏瑶,“你要是真为他好,就不应该看着他继续堕落。”
王副局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是陈星河的未婚妻,别忘了,你也是个警察,任何人犯了法,哪怕那个人是你的未婚夫,也不是你徇私枉法的理由。”
一直到王副局走出包厢很久,服务员进来打扫卫生,苏瑶才缓缓从椅子上起身。
天已经黑了大半,街道华灯初上,招待所门口的固定贩卖点停着几辆卖晚饭的小车,大锅里冒着滚滚热气,小馄饨在沸水里翻滚,吆喝声此起彼伏。
下了班的白领三两成群说说笑笑,讨论着吃什么玩什么。小情侣们手牵着手走过去,脸上洋溢着幸福愉悦的微笑。
两只灰色的小麻雀停在电线杆子上,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瑶站在路边,突然觉得世间所有的热闹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抬了抬脚,腿上跟灌了铅一般,往前挪动一小步都觉得困难。
很快,针对陈星河的全国协查通告就出来了,他们把他的名字跟那个罪恶昭彰的“彼岸”杀手组织放到了一起。
警方的协查通告一出来,震惊了无数人。没想到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罪恶昭彰的杀手组织是真实存在的,更没想到一个年轻的警察会堕落成一个杀人魔。
虐猫,私自放走重要犯罪分子,反社会人格。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杀了两个人,一个一刀割喉,一个一枪爆头,手段狠辣果决,并很快就会成为新的杀手头目。
公安部一直视这个杀手组织为眼中钉,上级部门多次开会,立下军令状,暗中调集了全国的精锐力量,誓要在年底前铲除这个留存了几十年的毒瘤。
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犯下如此触目惊心的罪行,没吃过几十年的熊心豹子胆干不出来这种事。
苏瑶回到家,从衣柜里找了一套方便行动的衣服换上,又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带去了市局。
接下来的几天她再没回过家,白天一边处理工作一边调查陈星河的行踪,晚上出去找人,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五天后,下班时间,苏瑶像往常一样从局里出来,准备出去碰碰运气。
陆海明看见苏瑶,见她正在把手铐往腰上别,别完手铐又在身上藏了一把匕首,听说她还问姜局申领过配枪,因为陈星河的案子不归她管,因此没被批准。
陆海明啧了一声:“女人狠起来真可怕。”
苏瑶卷了卷袖口,转头看着陆海明:“你那边怎么样了,一点嫌疑人的踪迹都没追查出来吗?”
陆海明:“我怀疑他已经不在云江市了,很有可能已经启程去基地了。”
苏瑶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抬眸对陆海明说道:“我先走了。”说完接起来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人是李清松,那位辞去百万年薪追求绝对自由的流浪汉,苏瑶的现役线人之一。
李清松在电话里说道:“我好像看见陈星河了。”
苏瑶的心瞬间提了上来,这是这些天以为第一次有人说见过陈星河,她转头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陆海明,低声对着手机说道:“时间地点?”
李清松报了地点:“就刚才,两分钟前,我看见他在一家卖糖果的店买了一大包糖,现在应该还没走远。”
苏瑶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边对着手机说道:“你帮我在附近看着点,我马上到!”
第100章 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吻……
二十分钟后,苏瑶从出租车上下来,来到李清松说的那家糖果店。
糖果店的店名叫“sweetheart”,低调奢华的暗粉色调装修,店面不大,但很精致,柜台被擦得一丝不染,年轻漂亮的女营业员微笑着营业:“您好小姐,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们家的水果糖都是纯果汁做的,无任何添加剂,您喜欢哪种口味的,硬糖还是软糖。”
苏瑶到处看了看,只看见两个初中生在买糖,没有陈星河的影子。
女营业员笑着推销自己家的产品:“我们家的桃子味的糖是主打产品,全中国您找不到第二家比我们家口味更好的,几乎每个进来的顾客都会带一点。”
“这儿有试吃,您要不要尝尝?”
苏瑶随意扫了一眼,招牌的桃子味软糖三百二十块钱一斤,的确是陈星河会喜欢的,因为贵得离谱。
苏瑶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亮了一下:“我来找人,二十多分钟前,是不是有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来过,长得又高又帅,全中国找不过第二个比他帅的。”
苏瑶转头看了一眼大门口:“他买完东西之后往哪个方向走了?”
帅哥给人的印象总是很深刻,女营业员想都不用想:“是有这个一个帅哥来过,他买了一大包桃子味的水果糖。至于往哪个方向走了,我没注意。”
苏瑶:“麻烦让我看一下监控。”
女营业员看苏瑶是警察,看个监控也没有什么,当即拿出笔记本电脑:“我帮您找找。”
女营业一边找监控一边跟苏瑶闲聊了几句,她好奇地问道:“你们警察为什么要找他呀,他是犯了什么事吗,是偷了别人的心吗?”
苏瑶笑了一下:“他犯的事可大了。”
女营业在电脑上点了点,继续说道:“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苏瑶想到陈星河在同雅医院颠倒黑白胡编乱造的种种不靠谱的小故事,直觉他又要出幺蛾子了:“他不就买个糖吗,怎么还开起讲座来了,他说什么了?”
女营业员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他说自己明天就要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了。他的女朋友怀了他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他们就要分离了。”
苏瑶摸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怀疑陈星河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编瞎话的本事越来越离谱了。
女营业员把笔记本转过来:“找到了,这段。”
苏瑶看着电脑屏幕,陈星河拎着一大包糖出门往左边去了。
“谢谢。”苏瑶对女营业员道了谢,转身走出店门。
左边再往前是一小排跟这家店差不多的高逼格的小店,再过一条马路是一大片居民区。
苏瑶打了个电话给李清松,得知陈星河就在这一带附近。
她一边到处看了看,一边摸了一下腰间的手铐。
陈星河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她有自信能在陆海明带人赶到之前制服他,劝他自首。
苏瑶从一排排小巷口走了过去,小巷又窄又高,常年照不进阳光。地上的青石板路长了青苔,只有中间被行人踩过的地方露出光滑的石面,被昏暗的路灯一照,显出几分上了年头的破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