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海吸了口烟,转头往舞台一侧看了一眼,那是许小婉的方向:“我试试吧。”
他提前准备了一包香烟,在烟丝里放了药粉,人吸进去后会陷入昏迷。
这里的人对外面来的人的防备心很重,绝不可能收他的烟。
但他们不会从来不会拒绝许小婉。
许嘉海摁灭烟头,转身往舞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村子里的喜宴流程很简单,加上陈星河极其不配合的态度,本就简单的流程变得更简洁了,新娘给长辈们敬个酒递个烟,仪式就算完成了。
人质们不会被留到最后,喜宴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他们就该被带走了。
五名负责看押的村民带着人质们走出宴会厅,准备沿着小路回囚禁地点。
许嘉海一直站在许小婉身侧,作为女方的朋友陪在她身侧,看她敬酒递烟:“怎么有人提前离场了,给那几个人敬过烟酒了吗?”
许小婉往大门口看了看:“没有,我爸说他们要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不能喝酒。”
“那他们还挺辛苦的,”许嘉海假装无意地说道,“要不去敬几根烟?”
许小婉抬眸,对许嘉海笑了一下:“好啊,你帮我拿一下烟和打火机。”
一个精明的妇人赶忙跟上去:“小婉,外头黑,又冷,出去干什么。”
许小婉转头说道:“屋里空气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赵婶,我刚才没吃东西,肚子有点饿,您帮我问厨房要个炒鸡蛋吧,您最疼我了。”
许嘉海垂眸看着许小婉,她只字未提他让她给那几个看押人员敬烟的事。
许嘉海陪着许小婉从屋里走出来,许小婉的裙子太长了,鞋跟也太高,这么走下去,等看押人员把人质送回囚禁点了他们也没法追上去。
许嘉海停下来:“我背你过去吧。”
许小婉笑了笑:“好啊,不过我最近长了点肉,就怕你背不动。”
许嘉海弯下腰,让许小婉爬上来,背着她往前走,她一点也不重,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轻。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目标。
许小婉从许嘉海身上下来,走到那五名看押人员面前:“叔,我还没给你们敬烟呢,怎么就走啦。”
说着接过许嘉海递过来的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摆了下手:“医生说我肺不好,让我戒烟来着。”
许嘉海心里一紧,只听见男人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小婉的喜烟我是一定要接的。”
“哎,你哭什么啊,结了婚就是大人了,可不能老哭了。来,给叔点上。”
许小婉擦了下眼泪,点亮打火机,给他们点上了烟:“我爸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拉起许嘉海的胳膊:“走吧,嘉海哥。”
许嘉海半蹲下来:“我背你。”
许小婉爬上许嘉海的背:“今天的月光可真好啊,咱们走慢点吧。”
许嘉海:“好。”
他们走出去没多久,烟卷里的药粉开始生效,五名看押人员悄无声息地倒下。
苏瑶甩开跟着她的暗哨,从一旁的土坡后面闪了出来,沉声对乱成一团的人质们说道:“孩子们,不要出声,听我指挥。我是警察,来带你们回家。”
第106章 她是他的一线清明。……
警察两个字带给这群孩子的冲击太大了,他们不光没安静下,反而更乱了,哭着喊着让苏瑶现在就带他们回家。
吵闹的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很懂了,像个大哥哥大姐姐一样安抚小孩子,让他们不要哭,不要吵,不然会把杀手们引过来,这样他们不光回不了家,还都会被杀死。
现场终于安静了下来,苏瑶拿出随身带来的绳子和胶带,把晕倒的五个看押的村民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嘴巴全部用胶带封上。
不用苏瑶说话,人质中比较大的孩子帮着她把村民拖进了旁边一个没人住的空房子里。
许嘉海给的药量可以让他们昏睡一天一夜,这个时间足够警方突破这里了。以防万一,苏瑶还是把他们紧紧地绑在了屋子中间的称重木柱上。
为首的年纪最大的孩子小声问道:“警察姐姐,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苏瑶擦了擦汗,转头往漆黑的密林深处看了一眼,笑了笑:“快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答道:“我叫小凯,十四岁,是这里最大的。”
十四岁已经不能被称为小孩了,小凯看上去比身高一米七的苏瑶还高一点,性格也是这群孩子里最沉稳的。
苏瑶拍了一下小凯的肩膀,注视他道:“现在,我任命你为这群孩子的队长,凯队长,你负责安抚他们。”
小凯笑了笑:“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苏瑶点了一下人数,低声问道:“怎么只有三十四个人,还有一个呢?”
小凯皱着眉:“阳阳今天闹肚子,没跟我们一块去吃喜宴,现在还在房子里休息。”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喜糖:“这些糖就是我偷偷藏起来给他带的。”
苏瑶往囚禁地点看了看,那栋既像厂房又像监狱的房子隐在一片黑暗中,被大片的树木遮挡着,只有一两个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陈星河对她说过,那栋房子里布满了摄像头和炸弹。
她必须赶过去把吴向阳带出来,他的妈妈还在拿着寻人启事到处找他,她不能带着一具幼小的尸体交给那个可怜的母亲。
而且,她不确定那栋房子里有没有其他的杀手村民,没有是最好的,万一要是有,那个人迟迟等不到同伙和人质,很快会意识到出了事,叫来其同伙,警方根本来不及攻进来,这些孩子会再次沦为人质。
她必须立刻赶过去,把等候接应的杀手村民控制住,将吴向阳从那栋房子里带出来。
苏瑶把这群孩子带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他们躲起来,反复叮嘱道:“一会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不要发出声音,动也不要动一下。”
几个但小的孩子吓得一边发抖一边哭,又不敢哭出声音,啪嗒啪嗒掉着眼泪,个别控住不住哭出声的小小孩被大孩子捂住嘴巴,尽量不让他们出声。
苏瑶再次拍了下小凯的肩膀:“凯队长,这儿先交给你了。”
小凯笑了笑:“您放心地去吧,警察姐姐。”
苏瑶不敢多耽搁,借着夜色的遮掩,转身往囚禁点赶去。
穿过几处遮挡物之后,苏瑶听见有人喊她,转头看见是小凯,心脏徒然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想跟您一块去救阳阳,我已经在这儿呆了八年了,身手可好了,”小凯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不信您瞧瞧。”
他的话音刚落,闪着寒光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苏瑶的脖子划了过去,“唰”的一声,一阵破空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苏瑶闪身躲开,小凯的脸色已经变了,不再是一个受害的少年的模样,他的唇角微微弯着,眼底翻涌着嗜血的残暴。
八年的时间,他早已经被许潜从一个单纯懵懂的孩子驯化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小凯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毫无温度。
“师父说,只要完成了第一杀就可以从囚禁点搬到村子里住,那时候就可以自由了,”小凯微微弓身,挥了挥手上的匕首,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不如就从你开始吧,警察姐姐。”
苏瑶知道,这孩子已经完全被同化了,跟他讲大道理没有用,她还得赶过去救吴向阳,没时间跟他啰嗦。
苏瑶从腰间拿出自己的匕首,笑了一下,套话:“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不多找几个帮手吗?”
小凯挑了下唇,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找帮手,等着被抢功吗,我要亲手把你抓起来献给师父。”
小凯看了看苏瑶身上的明黄色连衣裙:“你的命可是很值钱的。”
苏瑶松了口气,对方没通知其他人,她只要把他解决了就好了,一切又都可以按计划进行了。
经历过八年的杀手训练,少年的行动速度极快,嗜血的暴戾让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兴奋。
苏瑶还没来得及把那口气松完,小凯已经提着刀再次闪了过来,苏瑶迅速挥起手,“铛”的一声,两把匕首在夜色中剧烈碰撞,擦出一道灼眼的火花。
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
另一边,许嘉海背着许小婉往村里的喜宴现场走。
许小婉趴在许嘉海身上,偷偷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头发上,一边抬眸看着头顶的夜空:“嘉海哥,今天的星星真多。”
许嘉海低头看着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把许小婉往上托了托:“嗯。”
许小婉抱了抱许嘉海的脖子:“嘉海哥,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太开心啊,你都不怎么说话了。”
“没有,”许嘉海边走边说道,“以前总听你说起梦梦姐,最近怎么不说了,你的婚礼她好像也没来参加。”
许小婉把自己的下巴搁在许嘉海头顶,沉默了一下,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耳边渐渐传来嘈杂声,距离喜宴地点越来越近,许小婉紧紧抱着许嘉海:“嘉海哥。”
许嘉海:“嗯,你说,我听着呢。”
许小婉脸红了一下,低头看着身上大红的嫁衣,轻声问道:“你喜欢过我吗,不是朋友,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哪怕只有一点,一瞬间也行。”
许嘉海听着耳畔许小婉紧张收紧的呼吸声,好一会没说话。
要是平时,有这么可爱的女人这么问他,他就算对人家只有三分的情谊,一张抹了蜜的浪子的嘴也能给说成七分。
“没有。”许嘉海轻轻出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哽咽,那声音极低,很快被夜晚的虫鸣淹没了。
他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打湿了,头顶星河灿烂,总不能是下了雨。
她一生都生活在谎言里,这里所有人的都在保护她,同时也在欺骗她。
就连他自己,自从知道她是许潜的女儿,自从踏进这片密林,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和利用。
听着许小婉的话,许嘉海完全可以对她说一些甜言蜜语,继续骗她,利用她。
他不想再对她说谎了,他想让她活在真实的世界。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他就会对她坦白自己的身份,说他是个法医,是个警察。
她是一个好女孩,她值得真诚以待。
“小婉,”许嘉海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放慢脚步,“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记忆中最难忘的女孩。”
许小婉偷偷在自己的胳膊上擦掉眼泪,笑了笑:“你在哄我开心,你又在骗我。”
许嘉海停在喜宴门口:“没偏你,也不是在哄你。”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旋即轻声笑了笑:“我是个多情的人,没准哪天突然就爱上你了呢。”
许小婉低了下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吻了一下许嘉海的头发,这个吻极轻,轻到连许嘉海都没察觉到。
“谢谢你,嘉海哥。”许小婉从许嘉海背上下来,转过身,慢慢走进喜宴大门,穿过院子,一次也没有回头。
喜宴已经快要结束了,许潜提前叮嘱过,不许任何人喝醉酒,在场的每个人都在清醒地保持警惕。
许潜看见许小婉从外面进来,对她招了下手:“小婉,过来。”
许潜看了看许小婉,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沙哑的声音难得能听出一两分的温情:“那你哭过,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许小婉眼里盛着水光,笑了笑:“没有,我这不是出嫁吗,舍不得爸爸。”
许潜拍了下许小婉的肩膀:“你先回家,爸爸有话对新郎说。”说着叫了两个人身手极好的人过来,让他们保护许小婉。
“等等,”许潜叫住许小婉,张开手臂抱了她一下,“好了,回去吧。”
许嘉海站在院子里的一个大红灯笼下,点了一根烟,看着许小婉从屋里出来,走出院子大门,融进更加深沉的夜色。
他摁灭烟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王副局给了他任务,让他和苏瑶保证人质的安全,不知道苏瑶那边怎么样了。
喜宴厅里,陈星河靠在舞台边,不时往窗外看一眼,他已经整整四十分钟没看见苏瑶了。
许潜这个老疯子让她穿着那件明黄色的裙子,目的显而易见,他想重演当年的场景,让苏瑶像夏若檀一样,在他眼前被一枪爆头。
尽管苏瑶让周宇尘给他传过话,说她拼死也不会成为被许潜攥在手上威胁他的工具。
可那是他的女人,哪怕她有一丁点的潜在的危险都会让他感到不安。
陈星河从舞台边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许潜走过来,挡住陈星河的去路,用那双浑浊发灰的老眼看着他:“女婿,婚宴都结束了,你要出去干什么。”
陈星河冷冷地看了许潜一眼:“别这么叫我,恶心。”
许潜受了伤的声带让他的笑声听起来像窗外呜咽的风声:“跟我走,我给你讲个感人的故事。”
陈星河理也没理这个老疯子,抬起脚继续往门口走。
“你并不是第一个踏足这片土地的警察,”许潜从口袋拿出一个男式手表,低头在手上把玩着,“七年前有一个姓高的,不知道怎么摸到的这里。”
陈星河的瞳孔骤然收缩,盯着许潜手上的表,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那块表你是从哪儿拿到的?”
许潜笑了笑,脸上干瘪的皱纹往上提了提,眼底露出一片得意的凶光。
“说话!”陈星河抓住许潜的衣领,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把他整个人从地面上提起来,“你把他怎么了?!”
这块表陈星河认识,五万块钱的浪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