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周窈忙将男人伸进她裙子里的手拽出来,小脸板起来,一本正色:“小馒头生下来已经是糊里糊涂了,你收着点,事情不解决了,我是不会再生的。”
“小馒头姓周,以后再有孩子,也一样。”周谡的态度自始至终就没变过,他如今还留在京中,除了收拾烂摊子,惩治一些他已经明确握有证据的贪官污吏,再就是看看他身边至亲的人,在真相面前,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太后,皇后,以及她们背后的梁家,高家,现如今,又有几人已经知道了真相。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周谡静听了片刻,就将周窈放到一旁,自己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先歇着。”
这才回来,又要出门,是有多忙。
但男人显然是有要紧事,周窈也不能拦,只能嘱他当心些。
来人见到周谡,唤了声二当家,周谡微微颔首,二人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街边。
到了一家酒坊前,二人经过紧闭的大门,从侧墙开的一处小暗门内,到了后院,攀着绳索下到枯干的水井里,敲开了挡板,沿着狭窄小梯走入了密道。
然而这密道走了没多久,空气就变得异常稀薄,呼吸亦是发紧,喉头像是被扼住,男人止住脚步,对着仍想往里走的周谡道:“二当家,不能再往前了,里头怕是灌了不少水银之类的毒物,之前有几个兄弟就是走深了没再出来,这周边的墙也不能乱摸,说不定就有。”
要是能继续往前探索,他们也想,可是不行,通往皇宫的密道没寻到就把命丧了,不值得。
手里的火折子只能照亮眼前的路,里头黑黢黢的深不可测,周谡自是不甘:“除了这一条,还有没有查到别的路?”
前朝亡国皇帝能在深宫之中消失不见,叛军怎么也搜寻不到,那么,必然不止这一条逃跑的路线。
男人想了下,道:“小的有听大当家提过,他祖辈在前朝宫中当过差,说是前朝皇帝为了防止地宫泄露,杀掉了修建地宫的所有匠人,只留下一张地宫图,不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再想查,已经无迹可寻了。”
周谡却道:“只要有后代在,就能查到。”
除非,那图已经被毁掉。
出来一趟,又多了一件事,回到地上后,周谡问:“大当家在何处?可有时间一见?”
这人是奇丑无比,不能见人还是如何?有话不当面谈,非叫人传来传去。
男人笑着打哈哈:“不急,大当家说,有缘的话,自然就见到了。”
话落,男人又凑近道:“二当家就算寻到了地宫所在,可单枪匹马的又能作甚,当年叛军可是十几万大兵压城,咱就是将散落在各地的所有兄弟全都召集过来,也才勉强万人。”
周谡伸指掸掉肩上落的灰,云淡风轻地瞥了男人一眼:“大当家若想知道,就让他自己来找我问。”
这么个当家的都不管事不露面的散班子,能凑够万人,已经是老天爷瞎眼,也足以引起朝廷的重视。
今儿个上朝,就有以柱国公为首的一批官员请旨肃清各地匪患,重点列举的几座山头,就有哀崂山。
这样的折子,周谡自然不可能批,他现在看这些凭着一腔子热血就想感天动地的莽夫都比朝堂上那些表面恭维内里各有鬼胎的官宦顺眼。
然而,不批,不表示他喜欢给人擦屁股。
“你们自己在外注意些,非要逞风头,送死,我不介意送你们最利的刀上路。”
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周谡最善意的提醒和忠告了。
再回到宅子,院门已经反锁,周谡翻墙进来,小妇已经先睡着了,还算有点良心的是,留了盏灯给他。
就着微黄微亮的光线,周谡坐在旁边,静默无声地看着女子美似画的恬静睡颜。她的每一种样子,无论喜怒嗔痴,有好,也有不那么好的时候,然而在他眼里,都是宝贵的,无可取代的。
翌日,将醒未醒,周窈迷瞪瞪地翻个身,一只胳膊打到另一个更硬实的胳膊,腿也碰了上去,显然不是自己的,立马掀开了眼皮,愣愣望着身旁男人的目光仍有些涣散。
正是这副迷糊,又让人怜爱的模样,使得周谡被吵醒后的不悦瞬间消散。缓匀了气息,他伸出手,把小妇拉到自己怀里,亲亲她香香滑滑的小脸,起床气散了个干净,另一种情绪又上来了。
男人身上的变化,周窈一贴近就能感受到,但她可不想让男人得逞。
“你快些起开,我要到厨房看看面团发好了没,今天包包子吃。”
包子吃不吃的,不打紧,他现在想吃的,只有她。
最终周窈没能敌过男人的无赖,让他得了逞,然而紧要关头,硬是逼着他做措施,不能在里面,否则她就不随他进宫。
一闹,又是日上三竿,周窈急着去厨房,周谡却叫她先换上进宫要穿的衣服,来不及做包子,就把面团也装上,一起带入宫。
“这是你说的。”周窈不管了,反正是他主动提的,她可没为难他。
周窈换上绛紫色宫服,头顶巧士冠,尺寸都是按着她的体形,十分合身,雌雄莫辩之中,愈发显得整个人白嫩清秀。
换了装,见男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里似簇了团炽火,周窈不自在地摸摸脸:“我还是涂点药水吧。”
谁料周谡一口拒了,轻捏她的脸,指尖温柔爱抚:“不必,我身边的侍从不可能有肤黄面丑者。”
周窈:......
收拾妥当,走到院门口,周窈又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食盒交给男人,自己又回屋摸索了一通,从换下来的衣兜内侧找到牛皮纸,折叠几下,贴到了脚下深筒的牛皮靴里。
第65章 . 上来 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周窈所在的巷子位于朱雀街最南边, 而朱雀街又在通往皇城的中轴线外,去往皇城的路上,要穿过三条大街,且到达皇城外墙的路上, 将近十里, 设了有四个关卡, 每过一个关卡,就要接受一次盘查。
周谡给周窈准备齐全, 宫牌和证明身份的文书都有,过得轻松,反倒是周谡自己, 到第四个关卡,快要接近皇宫外城门,却被新换上来的两名守城官挡住不让进。
宫里内侍去了根,体质变化大,细皮嫩肉, 男生女相的不少。虽说如眼前这个瞧着比女人都要漂亮的小太监可能没几个, 但也不能说没有, 更何况,不管是男是女, 还是男女都不算, 长得俊俏,叫人看了舒服,那就没错。
周窈被态度还算温和的守城官放进去,往前走几步,回头一看,发觉男人没跟上。两名守城官已经不复面对周窈时的温和, 板着脸孔,手持长长的铁戟挡在了他身前,周谡那脸色,亦是黑云压城般好像随时就要落几道雷下来,将两个不识好歹的拦路汉劈成黑炭。
周窈忍住笑,走回去,轻声柔缓似五月里最和悦的风。
“他和我是一道的,二位官爷莫为难,放他进来吧。”
一名守城官面色稍霁,然而上下打量面前人高马大,英气十足的男人,怎么也不能将他与弱得一脚就能踹飞的小太监联想到一处。
周谡拿的是直属天子管辖的亲卫队所用宫牌,进出宫中畅通无阻,谁也不敢拦,偏就这次,碰到两个新来的二憨子,没见过这样的牌子,尽职尽责地死拦到底。
“你还是快些走吧,前头也不晓得如何混过来的,仿制宫牌,往轻了罚,也要杖责几十大板,看你是初犯,这回既往不咎,识趣的话莫再来了。”
守城官倒觉得自己还算宽宏大量,没有为难男人,反而放他一条生路,这换做他们的头目,早就将人叉了又绑,丢到大牢里大刑伺候了。
噗嗤一声,周窈没忍住,笑了出来,扭过身子,手捂着脸,免得男人瞧见,高贵的自尊心愈发受损。
此时周谡的面色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难为他还能维持住嘴角的弧度,从牙缝里一字一停地夸:“你们尽忠职守,也算有担当,只是这规矩还没吃透就上岗,当心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拦住你这个擅闯者,我们头儿只会褒奖我们。”略高的守城官信誓旦旦道。
周谡冷眼看着,未置一词,目光略转,落到他们身后。
挎着大刀的武将一脸肃容地走过来,声音也是极其威严:“叫你们守个城门,能进的就进,不能进的打杀了去,磨磨蹭蹭地作甚。”
说话间,武将视线不经意一转,瞥到被拦在门外的男人身上,看清男人的面容后顿时一滞。
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武将闭目一会再睁开,努力把眼睛瞪大,然而再看,还是他。
武将两腿发软,双膝一弯就要行大礼,周谡却在他跪下去前冷着脸先开口:“忠于职守是对的,但连宫里的规矩都没摸清楚就来守城,真遇到事,迟迟未决,拖出了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臣这就好好训诫他们。”语毕,武将一人一巴掌抡了过去,“叫你们眼瞎,圣上亲卫队的牌子都不识得,看到这个就如圣上亲临,你们是有几个狗胆敢拦着,小命不想要了。”
说罢,武将就要让人把这两个狗胆包天的蠢货拿下。
“不必,初衷是好的,缺的是管教,乡下屠户才会喊打喊杀,莫自贬了身家。”
“是是是,小的这就严加管教,必不会再犯错。”看出男人并不想暴露身份,武将只能点头哈腰作保证,恭送着二人进城,待二人离得远了,这才转过身,冲着两个手下又是一顿猛敲。
“皇上亲卫队的虎牌都不认识?养你们何用?除了听话一无是处。”
“头儿,我们知道错了,别打了,再打真要傻了。”
“对啊,头儿,你还没说那人是谁啊,架子够大的,都快赶上皇帝了。”
“还说,嫌命不够长是吧?万岁爷发话了,我不能自贬身家,不能打死你,我就打不死你---”
“啊,真真真是皇上,头儿别吓我啊!”
这一边,已经走远的两人进入外城门后,又在宫道上走了一段,离内城门仍有些远。
周窈眼看着前头像是望不到边的长长甬道,不禁感觉腿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不让马车进来,叫个轿子总可以吧。”
那些官员或者待选的秀女进宫,难不成都是这么走进去的,一个个奴仆环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就要乘车乘轿的金贵身躯,就算不晕,腿也要废了吧。
“你走不动了?”周谡极直白地一问,周窈不太想回。
谁料下一刻,周谡转过身,将自己宽厚伟岸的后背对着女子,轻轻两字:“上来。”
周窈仿佛定住了,没有动,望着男人上身微微弯曲的弧线,但在她看来,比那挺直不屈的苍松也是不差的。
在这一刻,她心目中,比他直立起来的样子,还要高大。
这时候,周窈心口像揣了只小兔子,莫名又有些羞怯,以及几分不确定。
“你真要背我?我不重,但也没那么轻的。”
尤其生了孩子后,丁婶给她弄了不少大补的吃食,虽然在外人眼里,她只是略丰腴,并不胖,但她自己是有感觉她的重量是有增加的。
男人私底下就爱摸她的腰,说更有肉感了,但她自己是不满意的。
被他背了后,她重量的变化岂不是更直观地让他感受到了。
“要不,你去弄个轿子吧。”
一路上,有装备更为精良,也看着更有气势的近卫队巡逻,领头的应当是认出他了,没敢靠近,只敢默默跟在后面。她就不信,他一句话,还弄不来代步的工具。
回应周窈的仍是那两个字:“上来。”
周窈无奈,双腿也确实走不太动,只能稍稍提起裙摆,让男人在低下来一点,她好跳上去。
谁知,她还没准备起跳,男人两只修长的胳膊已经绕到后面,精准捏住她的腰臀,将她提溜到了他的背上。
周窈甚至还没回过神,人就已经在上面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周谡恩了声,示意她接着说。
“我现在穿的是太监服。”
被这么抱着,她是没意见的,但别人看了,就不好想了。
话落下来,周窈感觉男人背脊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将她的身子往上又提了提,示意她圈住他的脖颈,挂牢了。
男人两手一提,周窈身上一颠,哪里还敢乱动,两胳膊下意思就将男人脖子圈得更紧,紧紧地挂住。
“你,稍微放松。”
他脖子没什么肉,都快被她捏出来了。
“你,也放松。”
搁在她臀上的手,摸得可还满意。
夫妻俩就这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贫着嘴,不紧不慢地走,前方的路好像也没那么远了。
隔着他们一段距离却不敢靠近的卫兵们,却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了。
这人,当真是皇上?那张脸,是皇上不会错,可做的事,就......
快到内城门了,前头已经有两个轿子停在门前,玉想容和高妤先后从轿子里出来,高妤看到前头的玉想容,想到这人的身份,有意避开。
然而玉想容看到高妤,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了。
她几下走到高妤面前,微扬起下巴,斜眼睨着:“你就是高家那个半路找回来的小姐?”
高妤微笑:“如果没有别的小姐,那应该就是我了。”
玉想容听到这话,呵了一声:“你说你都在外面野生野长了十几年,还回来做什么,你这身份不尴不尬,回来了,也只能是个做妾的命。”
高妤向来是与人为善,不会轻易树敌,可对面这位南越来的大小姐,她头一回想要不顾礼节,直接甩脸走人。
“不管是谁,总要有个出处,我身上既然流有高家的血脉,自然想要回来寻根,便是玉姑娘你,遇到我这般的境地,恐怕也会有一样的选择。”
“你这嘴,倒是挺能说的,听说皇后嘴皮子也厉害,看来你们高家女子都是这个德行。”玉想容从梁家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事,听到太后很是看好她,不自觉地就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玉姑娘,皇后乃一国之母,德行如何,不是你能妄言的。”
说罢,高妤看向前来迎接她们的女官,笑问:“我这话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