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与娇娇——春眠欲晓
时间:2021-12-01 00:22:14

  这也是头一回周谡私下约见周卓,仿佛终于想起了他这个有功劳没福享的小舅子。
  周卓原本还想摆摆臭脸,就像之前男人毫不留情,当着军中将士的面赏他板子那样,可周谡开口一句话就让周卓破了功。
  “想不想娶媳妇?”
  周卓愣过之后红了脸,一个字也发不出。
  怀瑾亦是错愕,这小子才多大,再说了,战事胶着,敌人未灭,娶什么妻。
  周谡不以为意,继续问:“娶一个可能不够,给你两个可好?”
  周卓面红到脖颈下,连声气都哼不出来了。
  怀瑾虽然忌惮周谡身上的威势,但瞧着小子可怜,忍不住帮腔道:“这时候说这事儿不太妥,要娶,还得问过周伯伯的意思。”
  “长兄如父,姐夫亦然,这个主,我给你做,只问你愿不愿意。你现下小,不愿意圆房,那就晾着,不过是多养两个闲人,若是不够用,封你个万户侯可好?”
  万户侯又是什么玩意。
  周卓不懂,怀瑾却是变了脸。
  万户侯,享食邑九千户,近乎于万,也是此名由来,但我朝至今无人享此殊荣。须知,柱国公乃勋爵之首,食邑五千,已经是到顶了。
  轻飘飘几句,说封就封,儿戏一般,到了此刻,怀瑾想不深究都不能够了。
  “你到底是谁?”
  怀瑾看着面前身着玉冠紫袍,威仪尽显的男人,回想他们在清河县城门口的初遇,以及后来的种种奇遇,心中已经有答案,呼之欲出。
  “等等,说清楚,万户侯到底是个什么鬼?”
  怀瑾心乱如麻,回头便是一句:“万户侯就是让你子孙八代都衣食无忧的鬼。”
  皇城内,本以为劝君议和是件极其困难,近乎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不想周谡传到京中的密信竟是同意了,但有条件。
  当礼亲王读出这个条件时,简郡王简直是不可置信:“一个侥幸打了场胜仗的毛头小子,何德何能,封万户侯,还娶两位公主。”
  太后听到这,蹙了眉:“蛮夷之地,哪来的公主,不过是抬举她们罢了。”
  “皇兄这是摆明了不想娶,我们又能如何?倘若因这事激怒了皇兄,死守在那里,结果如何,更是难料。”安王中肯道。
  淮南长公主看他一眼,心头越发觉得怪,这位半路冒出来的皇嗣带上衮冕,半遮面容,往龙椅上那么一坐,声音再压一压,沉厉几分,想必就连太后都没法分辨出真假来。
  “栈道便要完全修复,也不是几天就能好的,粮草军需能否及时供应上,戎狄那头又是否还有外援,亦难说。”安王极为理智地条分缕析。
  在场几人皆是心情沉重,礼亲王扫过一圈,最后对太后道:“圣命不可违,不如就这样吧。”
  “不这样,又能如何。”太后一声冷笑,依她对皇帝最后那点了解,多半是缓兵之计。
  皇帝收回两城后,参与屠戮百姓的敌军将领,一个都不留,悉数斩杀,可见皇帝对戎狄有多仇视,又怎么娶那边的女人。
  皇帝不愿娶,她还能硬塞不成。
  过去塞了那么多,弄得母子离心,这样的蠢事,她再也不会做了。
  周姓小将因收复失地有功,且冒死破城,救下一批正要遭蛮人毒手的老百姓,可谓智勇双全,堪称少年英雄,如今军中正值用人之际,皇帝又惜才,特封赏为万户侯,以示恩照。
  此等喜讯传到清河县,已是除夕,全城的人与有荣焉,除旧迎新之际,家家户户又多放了两挂鞭炮,更添喜气。
  于是,一整宿,鞭炮声就没断过。
  周窈将门窗通通关紧,仍是隔绝不了满街喧闹的声响,只能用老虎帽子把儿子耳朵捂严实。
  谁料小娃娃一点都不怕,也毫无困意,鞭炮声越大,他露出新发的几粒小乳牙,笑得更欢。
  周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小娃娃吸引走了,听闻天大的喜讯,反应也只是平平,好像周卓是外面那些人家养的,他们只是看客。
  周二妹逗弄够了外甥,才后知后觉地诶了声:“那小子一下子给我弄来两个弟媳,那我不得包两个大红包。”
  周父对蛮人深恶痛绝,不仅不喜,反而厌弃道:“他若敢带回来,就叫他另寻别处,我这里庙小,容不下。”
  谭钰厚着脸来周家凑热闹过新年,听到这话,不由委婉道:“这婚事是御赐的,面上的章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尽管谭钰也搞不明白那位什么意思,自己不想娶,就全推给小舅子,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下娶俩,也不怕吃不消。
  唯有周窈,谁也不看,只低头望着怀里拍手直乐的儿子,轻声细语:“我们谁也不听,等爹爹回了,问他可好。”
 
 
第86章 .  夫纲   爹哪里坏了
  盛元第五个新年, 在两边心照不宣下,停火协议算是奏效,皇帝一纸诏书,命一名在战事期间表现出色的周姓官员作为使者, 常驻边关与戎狄那边斡旋, 二十万大军分散到几城, 几名大将,一半留守, 一半归京。
  骠骑将军郑聃作为第一批回京的将领,一到京中,还来不及归家, 就被宗亲宣召进了宫。
  “先前封了个周姓的万户侯,现如今又是这人,代表皇帝与蛮人洽谈,这人是石缝里蹦出来的还是哪里吹来的,一场仗打下来, 风头全被他占了。”简郡王藏不住话, 想到自己当了几十年的王爷, 食邑还不如凭空冒出来的小子多,哪能甘心。
  郑聃略迟疑, 道:“这位周大人, 与万户侯,并不是一人。”
  话一出,几人皆愣。
  郑聃随即又道:“他们俩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
  简郡王一听,更不平了:“敢情这用人用到一家去了。”
  到此刻,知晓更多实情的太后好像懂了什么,把几个宗亲送走后, 她单独召郑聃问:“你给我个实话,那位周姓大人,是不是皇帝?”
  郑聃恭恭敬敬道:“皇上深谋远虑,为了便宜行事,不被敌人发觉,特此换的身份,用化名。”
  “哪有皇帝常驻边关的道理,”太后不能理解,随即想到邸报传来的皇帝已经启程返京的消息,不禁有些慌了,“如今启程的又是哪个?他找的替身?”
  郑聃略为难,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这一位,应该到不了京。”
  他也不懂,皇帝不归京也就算了,为何还要闹个失踪。
  “什么意思?”太后倏地站起,身子摇晃,唇微颤,“又要假死?躲得远远的?”
  这回倒是光明正大地当他的周家女婿了。
  一听到又字,郑聃也怔了下,但看太后情绪有些激动,想必口不择言,也就不是很在意,把皇帝的原话八九不离十地复述一遍。
  皇帝的意思,边关不稳,他寝食难安,倒不如亲自盯着,但皇帝在边关的消息传出去恐引起四方觊觎,于是假意归京,然而路途遥远,可能发生什么意外,谁也料不到,倘若因为意外延误了归京的时间,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朝中大事小事,还望太后与各宗亲重臣多担待了。”
  这是皇帝要郑聃带给太后的最后一句,一字不漏。
  太后听后,仰面笑起来,眨眼除掉眼底那点湿意。
  他倒是真把外面那个小家当家了,宁可在外面耗着,也不回来。
  又一日,梁文远进宫,太后把这事与他一说,梁文远想到儿子查到的那些真真实实的税账,只因战事而耽误下来,没有往上呈报,不由心情沉甸甸。
  皇帝只要归京,总要算账的,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太后有没有想过,既然今上已经无意于那个位子,何不换一个算了,反正安王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再不济,还有小太子呢。”
  索性这两人才是真正的父子,安王上位,以后再传给太子,也能安抚皇后和高家。
  高弼昨日还私下找过他,二人心平气和地谈了谈,达成了某方面的共识。
  “皇帝年前那几个月,罚了不少官员,做法过于激进,恕臣直言,有欠妥当。这几月,臣就没少遇到同臣诉苦的,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为国尽忠,为朝廷分忧。”
  “太后,您也要多劝劝皇帝,不能寒了老臣的心呐。”
  梁文远不谈理法对错,所有的话只为晓之以情,太后年纪大了,耳根子软,比皇帝好哄。
  “简郡王前些日还跟臣私下牢骚,皇帝嫌他纳的妾室太多,花销太大,要减他的食俸,且还要他筹集军饷,筹不到就好自为之,听着像是要在宗亲里第一个拿他开刀,王室宗亲尚且如此,臣子们又该如何想,百姓不易,我们也难啊!”
  太后大病一场后,愈发向佛,听不得这些,且皇帝的作为确实让她凉了心,生养他的亲娘都不要了,自降身份去讨好自己的子民,还做了那见不得人的赘婿,哪天传出去,皇家的脸面何在。
  “别说了,哀家再想想,好好想想。”
  另一边,边关暂时稳定后,周谡揪住乐不思蜀的万户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月前赶回了清河县。
  一晃眼,小馒头就满周岁了。
  风尘仆仆的伟岸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时,桂喜正小心翼翼地护住小主子,带着他一摇三晃地学走步,走不了一两步就停下,唯恐小家伙摔倒累倒,过于专心,倒是没注意到立在门口的男人。
  直到小家伙自己抬起头,发现门口多了个人,指着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可说了什么,又听得不是很清楚,反倒让人忍俊不禁。
  桂喜带着笑容也看过去,却在看清来人后,浑身一僵,随即大喜过望。
  “爷,爷回来了。”
  周窈正在同吴婶谈新开铺子的经营情况,听到桂喜狂喜的声音,不由愣了下,倒是吴婶反应快,想到英俊的后生在外奔波,终于得空归家,忙把周窈拉起。
  “怎么傻了,男人这久不回就不是你男人了,赶紧地,该安排的都安排上,把这缺失的日子补回来。”
  周父周二妹,还有丁叔丁婶老九他们闻讯都出来了,喜气洋洋地围在周谡身边,唯有周窈慢吞吞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周父催了又催,周窈才出现在了廊下,没有再走近,隔着几人,与看着好像又黑了,被边关风霜催得愈发苍劲傲然的英武男儿遥遥相望。
  唇边不自觉泛起柔柔的笑意,周窈看到那人,也在笑。
  “咦,咱家的万户侯呢?”周二妹四处张望,恁大一个人,不可能躲不见了。
  “他被街坊围在了外头,一时半会可能过不来。”
  又进来一个人,周二妹听这声音,再看向来人,熟悉又陌生,壮了,黑了,也瘦了,再也不是记忆里那个细皮嫩肉的白面公子了。
  周二妹一时做不出反应,但也没有像过去那样下意识地扭头跑。
  怀瑾走过来,隔着几步远,看着愈发婷婷动人的少女,反倒莫名拘谨起来。
  “周姑娘,好久不见。”
  回应他的却是周姑娘复述般的两个字:“不见。”
  气氛顿时尬住,很多话都打回了怀瑾肚子里。
  这时,周谡强行抱起不愿意让他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胖小子,轻拍了小子圆滚滚的小屁屁。
  “别动,老子是你爹。”
  男人几乎是提溜着小娃娃,任他两脚乱踢踏,也不好好地抱,莫说小馒头了,周窈看着都不舒坦。
  “你轻些,不是这么抱的。”
  周窈走到不太和谐的父子面前,将周谡又长又壮的胳膊几下摆弄,一本正经地教他如何抱娃。
  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子,柔似水,且又韧如丝,周身仿佛了镀层光,叫人无法直视,却也挪不开眼。
  眼看着男人低下头,却靠越近,周窈双手抵在男人胸前,用眼神提醒他克制,莫叫人看了笑话。
  周谡手臂一伸,揽住小妇的肩头,另一只手圈紧了儿子,略交代了一句,就径自先回屋了。
  桂喜看着一家三口异常温馨的身影,没能忍住,扯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老天保佑,可算是回了。
  周父看了桂喜半晌,没说什么,目光一转,望着那边更为别扭,把客人落下,去寻周卓的女儿,以及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怀瑾,更是一叹。
  “三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先进屋喝杯茶水,稍事歇息。”
  论待客之道,还是周父这个老家长更周全。
  回到屋里的夫妇二人互相望着,相看两无言,直到小馒头不满意地在男人怀里扑腾,一下下地,别看崽子小,劲倒是十足。
  特别那一脚,踢到周谡腰腹处,周谡脸色未变,但心情显然已受到影响,一把又将小崽子捞起,夹在了胳肢窝下。
  “小混蛋,再闹试试,改明儿就把你丢到山里喂大虎去。”
  一听到大虎,小崽子扑腾得更欢了,憋红了脸蛋嚷嚷:“白,白!”
  叫个老虎都比喊爹利索。
  周窈注意力也被转移:“怎么没瞧见小白,你回了,不带上它?”
  “它在半路上遇到另一头虎,生崽子去了,想回,自然会回。”
  毕竟是在外野惯了的猛兽,又正是精猛的时候,哪里养得住。
  周窈听到这,点点头,便不再提。
  小白大了,大白老了,前些日吃只鸡,都险些被骨头卡住,一时之间,周窈生出几缕惆怅的情绪。
  周谡一看小妇这样,便知她又走神了,分隔这久,他才回,她就心不在焉。
  他这夫纲,当真是不振。
  男人索性也不吭声,只把不听话的崽子往孩儿娘怀里一塞,自己把身子一放,两胳膊枕着脑袋,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床上。
  头发被儿子扯疼,周窈回神一看,男人已经躺下了,身上轻甲都未换下,还不晓得积了多少日的灰尘。
  她是不嫌脏的,可儿子也睡这,小娃娃的身子娇贵,可不能马虎。
  “我叫丁叔烧水,你快起来,鸡汤还在炉子上炖着,桌上有糕点,你先吃些填填肚子。”
  周谡何等人精,哪里听不出小妇弦外之音,他眉梢一挑,直视着白花花的墙面,一声叹道:“在外食不果腹,啃硬馒头喝野菜汤,回了家还遭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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