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才会想到,据说很有才华。
然,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品行有亏,如何也不是个好女人。
褚沅瑾抬头看林秋白,他干净孤傲得像山间野鹤,光是看着,脑海中浮现的便只能是四个字——只可远观。
正要开口同他说什么,一侧脸,倏然对上一双凌厉异常的眸子。
褚沅瑾只觉,呼吸仿佛都停了一瞬。
第14章 嘤,哥哥好凶
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口该不该开了。
恰在这时,林秋白许是看出她的不对来,还当她是有什么不舒服。
故而抬手替她遮了遮光,垂眸温声问道:“公主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褚沅瑾这才回过神来,将同沈长空对视着的眼睛复移到面前人脸上。
他睫毛远比多数女子还长,此刻微微低覆着看她,神色中满是关怀,若仔细去看,定能发现其中还掺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和沈长空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极端。
褚沅瑾浅浅笑了一下,这才道:“没事,只是今日看到你才想起,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林秋白唇角向上牵了牵,神色依旧温和,仿若此刻在自己面前的是件受不得惊的宝物,哪怕声音大些对她都舍不得。
“那公主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秋白想听公主讲讲。”
褚沅瑾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一高大身影挡在了眼前,强势而又蛮横,仿若在划分领地,宣示主权。
“听什么?”他冷笑了下,神色极为不屑,沉声道,“听她如何日日缠着我不放么?”
褚沅瑾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这会儿被沈长空死死挡着,根本看不见林秋白脸色,可这般温和的人,定然是要被他给死死压制的。
这样一想,便觉着林秋白有些可怜。
刚微微弯腰想要从他身侧往前探出个脑袋时便被一只大掌扣住头,猛然给按了回去。
速度之快之准令人咋舌,褚沅瑾被他这么一下按得头脑都有些发昏。
心道这人背后是长了眼睛不成?
林秋白没见过沈长空,自是不知他便是如今的大理寺卿,平定辽东的镇国大将军。
可这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此刻语气极为张狂,气势上便很是唬人。
如此一来便更给林秋白覆上了层不畏强权的高洁圣光。
他顶着那圣光同沈长空对峙:“这位兄台何必这么大的戾气,你弄疼她了。”
语气依旧极为温和,却也足够坚定。
褚沅瑾有些看不下去,终是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站定在林秋白面前说:“别理他,他就那副德行。”
说着还伸手轻轻拍了拍林秋白的胳膊以示安抚。
然后,就那副德行的人脸色一黑,头也没回,转身就走了。
褚沅瑾愣是没反应过来,想起来去追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去老远。
这么一副男女对调的姿态看得不远处慢悠悠摇着折扇的贺景轩是一头雾水。
沈长空他是认识的,虽不熟识,可二人曾一同就学于国子监时也勉强称得上是难兄难弟——
常年霸榜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这俩位置,除了这二人,就没被旁人捞着过。
褚沅瑾和沈长空的事他亦是听说过的,只是那时还和褚沅瑾不熟,待熟识之后再去问,她总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后来便也只有调侃她的时候会提一嘴她传闻中的老情人。
故而直到今天,贺景轩对他二人之间的一起子事儿依旧只停留在“听说”的层面上。
是真是假自是无从知晓了。
这会儿实打实地近距离见着褚沅瑾与其相处状态,贺景轩开始有些怀疑自个儿那么多年信以为真并常拉出来调侃褚沅瑾的传言的真实性了。
该不会是那厮被沈长空甩后觉着面子上过不去便派人散播了这谣言,以示自个儿高不可攀吧?
照近日她这窝囊样来看,可能性那是极大极大的。
以舆论压制舆论,这也确实是褚沅瑾能干出来的事儿。
一时间,贺景轩看褚沅瑾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他一把拉住了看起来极为匆忙,且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窝囊废。
窝囊废一脸急躁,扭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有屁快放,没屁滚蛋。
愈是这样,贺景轩便愈是来劲,一双看块木头都深情万种的眼睛笑看着她,而后啧了一声,缓缓将手一松,褚沅瑾方才还被他拉着的手腕便垂了下去。
给褚沅瑾整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给他投到不远处的假山湖里。
而这时候沈长空已经越走越远了,那背影看起来比最开始时要冷上个数十倍。
褚沅瑾心里一阵烦躁,伸手恶狠狠指了指耽误事儿的贺景轩,而后咬了咬牙,又窝囊地快步追了过去。
等追上沈长空时已是气喘吁吁。
褚沅瑾暗道再这样下去她腿都能给溜细了。
她挡在沈长空身前,微微喘着气,两颊浮着两抹为追上他而跑出来的红晕。
沈长空一脸漠然,冷淡看了她一眼便要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可他挪一步褚沅瑾就挪一步,亦步亦趋地挡着他,还大喇喇张开了手臂,一点儿绕过去的机会都不给。
“你在闹什么别扭?”褚沅瑾好笑道。
沈长空没看他,目光冷傲,直视着前方,“臣不敢。”
“你不敢?”褚沅瑾倏的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东西,“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见他又有默不作声甩手走人的意思,褚沅瑾往前逼近了一步,勾唇道:“沈长空,你若敢走,本公主可就抱你了!”
他似乎是怔了一下,玄底纹金窄袖下的手紧握了握,而后迈开了步子。
旋即便被一截柔弱无骨的纤细藕臂环住了劲瘦的腰身。
她小脸埋在他胸口,仿佛能透过滑凉的面料感受到内里包裹着的坚硬紧实的肌肉。
沈长空愣在原地,凌厉的喉结上下滑动,一只手臂缓缓抬起,却一直没能压在那纤腰上。
半晌才阖上双目,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浊气,悬在半空的大掌紧握成拳,终是艰难地落回了身侧。
许是见他没推开自己,褚沅瑾便更加得寸进尺,又向前小小迈了一步,和他贴得更紧,那双环着他腰身的手臂也完全收拢,两个人贴得几乎是严丝合缝。
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松木香包绕着她,褚沅瑾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轻声说:“你是故意的吧,哥哥。”
此言一出,明显感受到沈长空本就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几分,单说她耳朵紧贴着的胸腔,其内跳动频率也是极快,快到……颇有些吓人。
褚沅瑾隐去唇角几乎抑不住的笑意,伸出细白的手指恶劣地戳了戳那坚硬如铁却为她剧烈跳动的左胸口,没戳几下便猛地被人攥住了指尖。
她从他胸口微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无辜,“怎么,哥哥骗了抱抱便翻脸不认人了?”
沈长空眼睫颤了颤,半晌才纠正道:“是你自己抱上来的。”
那语气,极为冷酷无情,虽未明说“分明是你占了我便宜”这句话,可褚沅瑾敢拿她这辈子的桃花运担保,这厮绝对就是那么个意思。
她见招拆招,眨了眨眼软声道:“可我提醒哥哥了呀,你若再走一步我便要抱你,可哥哥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迈。”
“阿瑾还以为哥哥是在暗示我呢!”说着她又在他胸前蹭了蹭,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别蹭!”一声厉呵猛然自头顶响起,颇具威慑力,而后她便被一只大掌蓦的按住了脑袋,死死压在他胸口。
那力道之大,褚沅瑾都怀疑他要把自己脑袋给一手捏爆。
佯装啜泣了两声,可怜道:“嘤,哥哥好凶……”
就这样手上还不忘在他腰上轻轻扭了一把。
男人面色一沉,压在她脑袋上的大掌倏而下滑,捏在了她纤细脆弱的后颈上,几近强硬地将人从怀里拎了出来。
“褚沅瑾,”他漆黑的眸子异常深邃,仿若有无数浪潮翻涌,沉声道,“你收敛一些,这是在别人府上。”
说起来,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直呼她名字。
褚沅瑾咬了咬唇,大胆发问:“哥哥的意思是,这种事,要在……你府上么?”
“……”
他不是那个意思。
褚沅瑾自然也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可他这副极力隐忍强作镇定的样子,就让人忍不住想逗。
心里早便乐得不行,可神色之中更是无辜,“哥哥怎么不说话,是生阿瑾的气了么?若是惹了哥哥生气,阿瑾可是要……”
“闭嘴!”他蓦的扼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迫使那张小嘴没法子再说出扰人心绪的话。
他折下身来与她平视,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不悦道:“谁教你的?”
谁教的?
褚沅瑾不由挑了挑眸,心道这还用教?与生俱来的天赋,无师自通罢了。
可沈长空显然不这样想。
当初他们二人在一起时她虽也是很能撒娇,可远没有这般油嘴滑舌,会勾人的妖精似的。
甚至于当时,她发脾气使小性儿的时候要远多于窝在他怀里撒娇,更不会,更不会声声叫他哥哥,变着花样般地四处撩火。
他远在边关的这几年,她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沈长空眸色更暗,抑或是,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褚沅瑾,”他叫她,低沉的嗓音如磁,带着丝引诱,“我在问你话。”
“告诉我,他是谁。”
仿佛极为耐心,又莫名从齿关透出股危险。
褚沅瑾眼睫微颤了颤,像被下了蛊一般,在这一刻,竟有一丝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第15章 怎么又生气了呀
见她愣在原地,只直勾勾盯着自个儿瞧,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一丝一毫要回他话的意思也无。
沈长空自嘲掀唇一笑,眸中却无丝毫笑意,让人看了只觉通体发寒。
随即,扼住她下颌的大掌猛然松开,分明未用几分力气,却仍在那细白如瓷的皮肤上留下了淡红的指印。
极为扎眼。
沈长空喉心一阵发紧,却漠然将眼神移至别处。
像是在同她置气,可又不知是在发哪门子的脾气。褚沅瑾是实打实的露出了些许迷茫——
什么他是谁?
她如何知道“他”是谁。
褚沅瑾眸光从男人薄唇缓缓上移,最终看向那双并未直视她的眼睛。
他眼型细长,眼角下勾,眼尾却微微上挑,是极好看的凤眼。
不笑时显着凌厉,颇具王者风范。
说是褚沅瑾见过最好看的眼睛也不为过,又长在了一张鬼斧神工般雕刻的脸上,更显得整个人精致冷傲,却莫名想让人抛下一切,去得到他。
轻叹了口气,她踮起脚来环住他修长脖颈,一阵坠力使然,沈长空被带得忽而垂首,而后便被一双柔嫩小手捧住了脸。
她迫使他同她目光相接,不讲什么道理,也全然不顾他们如今并不是能这般亲密的关系。
两人呼吸都几乎交缠在一起,鼻尖只差一根发丝的距离便能相碰。
“怎么又生气了呀?”
这声音轻轻软软,带着显而易见的示弱,是在哄他。
却极为自然地跳过了方才的话题,迟迟不肯回他。
不肯告诉他那人是谁。
沈长空心中的嫉妒仿佛发了疯般肆意蔓延,无限生长,而后将他吞噬,扯入深渊。任谁也控不了,抑不住。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沈长空手上沾的血怕是轮回几世都洗不净。
如此想来,她是担心那人,怕他对那人不利。
她对旁人总是比对他要好的。
从来都是。
大掌终于缓缓下移,落在了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却是微用了几分力气,不容置喙地将人带离自己怀中。
褚沅瑾一双脚突然便落到了实处,捧着他面颊的手指也被人硬生生掰开。
而后微凉的嗓音响起:“公主日后离臣远些,莫再来纠缠了。”
听罢这话,褚沅瑾果然没再上去缠他,却也没有愤然离开。
她勾了勾唇角,微弯的眼睛似笑非笑,满是戏谑地看着他,一语中的道:“你若不想我来纠缠,又何苦在秋白面前说那些?”
说到“秋白”二字时她语调拉得缱绻甜软,像是提起心上人。
沈长空听了果然眸光一沉。
褚沅瑾一双手背到身后,而后倾身向前抬眼看他,“分明就是醋了。”
她一双眼本就黏在他身上,自是没错过男人在听得她这话后耳根泛起的可疑红晕。可褚沅瑾就是用脚想也知道,他定不会承认。
下一刻,果然听他一板一眼道:“臣没有。”
褚沅瑾险些没憋住笑,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随他应和道:“好好好,你没有。是本公主自作多情,太把自个儿当回事。”
说罢,还极为认真地问他:“我说得对吗,哥哥?”
哥哥没说话,她也没指望哥哥能开口说话。
毕竟哥哥是个间歇性哑巴,她得理解他。
但这会儿摸透了他生气的源头,褚沅瑾非但不像方才那般想着哄他,反而开始一肚子坏水,起了些逗他的心思。
周边是一片竹林,假山石环坐于林中,不远处依稀还能瞧见宴饮的亭台高阁,耳边却是极为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褚沅瑾边走边唠嗑讲故事一般同他道:“方才那贺景轩你应当是认识的,否则也不会来参加他生辰宴。不过想来你也瞧不上他,那厮流连烟花柳巷不说,还极为不学无术。而哥哥你不仅洁身自好,课业亦是远在他之上,瞧不上他自是情有可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