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王爷不会觉着不会没有姑娘样儿么?”
那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有谁规定了姑娘该是什么样子?”
有谁规定了姑娘该是什么样子……
这一刻,沈然的心莫名跳得飞快,像有一束光照进来,令她豁然开朗。
淡嘲的嗓音又低低想起,她听见他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后来再次见拓拔涉便是在怀安王府,他说自个儿来找她阿兄。可沈然分明已经告知了他阿兄这几日许是回不来,那人却还是三天两头往怀安王府跑,每回都是来找她阿兄,每回都要她来招待。
如此,两人便慢慢熟悉起来。
可沈然再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提亲。
沈然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他从未同自己说过什么情谊,每每见他都是一副难接近的样子,比林言看起来要难接近得多,可沈然莫名便能从他那里获得慰藉。
林言是个什么东西,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权势出身,都不能同拓拔涉相提并论。
许是在林言那里被打压太久,听到这个消息,沈然第一反应不是去想自己愿不愿意,而是怀疑他为何会想要娶自己。
他那样的人,真的能看上自个儿么?
还是实际是冲着她阿兄而来,她只是个幌子。
若是这般,沈然必须得告诉他,她对阿兄来说实在无关紧要,他算盘打在她身上可真是错得离谱。
眨了眨眼对上沈长空探究的目光,沈然竟是忘了去问他同没同意,急急忙忙道:“阿兄别听他瞎说,我去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沈长空低低应了声。
沈然天真,若真同拓拔涉那老狐狸在一起恐怕得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他也未再多说,正想走便瞧见沈然腕子上戴了条彩色编绳。
他指了指,“这是买的?”
沈然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迟钝地抬起手来,又指了指问道:“这个么?”
沈长空点了点头。
“不是买的,”沈然道,“是我自个儿编的,从前在辽东时闲着无聊学的。”
“嗯,”沈长空敛了敛眸,神色有些不自然,似是有些难以开口,半晌才在沈然疑惑的目光中问道,“这个怎么编?”
“?”
怎么编?
沈然此刻的震惊绝不亚于方才听说拓拔涉来提亲时,她阿兄,竟问她手绳怎么编?!
“阿兄……你,你要学么?”沈然不确定道。
“嗯……”
半刻钟后,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次的兄妹二人坐在了一处——
编手绳。
沈长空笨拙,那个手跟打了结一样,扭来扭去就是弄不好几股绳。
沈然耐心地边指着他手中的绳边教道:“很简单的阿兄,你莫要紧张。就用这根压住这根,那根再压回来,然后第四根,对,就是这根,绕过去。哎不对……错了阿兄,不是你那么绕的……”
直到太阳落了山,霞光染红了半边天沈长空也没能将手中小小的几根红绳编出个道道来。
他显示出了极大的耐性,错了再来,来了又错,再错还来,孜孜不倦。
沈然却有些着急了,她坐得屁股都麻了。这一着急,脱口而出:“阿兄!又错了!!!”
少女提着气,声音在寂静的小亭子里便有些震耳。
喊完她便后悔了,她怎么能这么同阿兄说话!
然而沈长空像是什么都未发生一般,抬眸看她,淡淡道:“下次一定行。”
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竟是一脸的笃定。
沈然决定相信他一回。
然终究是错付了,她再也顾不上从前同沈长空相处的模式,无语望天,幽怨唤道:“阿兄……”
沈长空抿了抿唇,“抱歉……”
直到夜里亥时,夜已经深得浓黑一片,小亭子里却还亮着。
沈长空终于编出了第一条手绳,虽不能保证每一扣都编法正确,但终于有个型了。
只是这歪歪扭扭的样子,送是绝对送不出去的,还需多加练习。
沈然终于松了口气,夸赞道:“阿兄好棒!”
说罢又觉着力度不够,补充道:“学得真快!”
沈长空抬了抬眼,目光中是罕见的温和,“真的么?”
真的么?
当然是假的!
沈然违心地重重点了点头,“当然了,我当年学的时候用了好几日才学会点皮毛呢。”
反正瞎扯是没有成本的,沈然摸了摸鼻子又道:“阿兄才一日竟就能编出手绳来了着实是厉害极了,你这般用心,公主定然会喜欢。”
沈长空很是受用,“还不行,得多练练才好,你且回去睡罢。”
沈然如释重负,回去梳洗完躺床上便睡了,心累得连拓拔涉的事都没空去想。
而小亭里沈长空又练了一个时辰,才拿起放在石桌上的东西出了府。
本来下午便要将这串珠绦带送到公主府的,可这一耽搁,竟是耽搁到了半夜。
他想她。
等不得明日。
到公主府时毫无疑问,褚沅瑾早便睡了。她院子里守夜的人见到他瞬间惊住,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拦。
谁不知道沈将军同公主是什么关系?便眼睁睁瞧着他光明正大推门进去了。
浑身极具力量感的男人推门的动作却是极轻,仿佛是怕吵醒了屋里熟睡的人,连脚步也放慢,不发出一丝声音。
行至床边,纤瘦的女子蜷成一个球,叫被子紧紧裹着,正背对着他,难得的乖巧。
竟是没蹬被子。
沈长空在床沿坐下来,看着只露出两只紧闭着的眼睛的女子,目光愈发柔和起来。
轻轻往下给她拉了拉被子,果然见那张莹白的小脸已被捂得绯红。
喉结微滚,到底是没忍住,倾身在她微红的面颊印上一吻。
褚沅瑾的脸颊滚烫,他的唇却冰凉。
褚沅瑾舒服地哼唧了声,忍不住离那舒适更近些。
转眼寝被也被她不老实地蹬开,散乱地铺在一侧,只有小小一角还在她肚子上盖着。
男人无奈笑了声,拿她毫无办法。
拉过寝被又给她盖上,这回没敢再惹她,只在一旁守着,等待天明。
第63章 你想不想
支摘窗外月明星稀, 细碎的光点洒入室内,给一地昏暗蒙上了朦胧色调,模糊而温柔。
褚沅瑾一向睡得死, 若是没人来喊,一觉能睡到日上三竿都不会醒。
她翻了个身, 小手触及一片冰凉, 蹙着眉头动了动,怎知那片冰凉陡然将她的手紧紧包了进去。
褚沅瑾霎时惊醒, 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看见一个人坐在床边,她险些叫出声来。
捂着心口惊疑不定地瞪着那眼底泛着青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来便来吧, 也不事先说一声, 再不济将她叫醒也行啊。活生生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她床边, 这不是吓唬人么?
沈长空似乎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瞪着他的女人揽了过来,一边轻轻给她拍着后背一边道:“因为想你。”
因为想你, 便来了。
褚沅瑾再大的起床气也发不出来了, 人家说想她, 若是再耍性子岂不是显着她无理取闹。
只撇了撇嘴, 撒娇道:“那你怎么不喊醒我?”
“想叫你多睡会儿。”他道。
见她已经止住了惊, 沈长空停了下来, 揉了揉她睡了一夜乱糟糟的头发轻声道:“给你穿衣裳?”
“什……什么?”褚沅瑾瞪大了眼睛, 脑海中几乎是立刻便蹿出那段不甚愉快的回忆,条件反射一般猛地摇头。
急道:“用不着你,我叫秋书进来。”
说着便从床里往外探出身子作势要喊,只是那声音还未出来便叫人堵住了嘴。
只是蜻蜓点水般一个轻吻,却恰巧封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我来,”沈长空一脸认真道, “阿瑾,我会了。”
是真的会了,那次之后,沈长空特意去同人学了,认认真真学了好几日。若是将那心思放在四书五经上十分之一,也不至于常年国子监倒数第二。
“真会了?”褚沅瑾有些不信,毕竟上一回他也说自己会。
可看着那双认真而执拗的眼睛,她如何也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便再信他一回,褚沅瑾默默想。
今日不用那些心肝装饰便行了。
“那你去耳房替我挑一身罢,从最外头的柜子里头挑,别的不要动。”
说罢沈长空便起身去了,在他站起来的瞬间,褚沅瑾不可避免地瞧见,他那向来挺括平整的玄色袍子竟是起了好几层褶,显然是坐了许久。
一刻钟后,沈长空竟是还没有动静,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
该不是衣裳太多挑花了眼?
褚沅瑾起身下床,真准备过去瞧瞧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刚离开床榻的屁股陡然又坐了回去,正好,不用她专门过去瞧了。
只见沈长空臂弯搭着一套亮得人眼疼的玫粉色衣裙走了过来,褚沅瑾顿时心里一紧。
她怎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套衣裳,哪个不长眼的给她弄这颜色塞到柜子里头去了……
不自觉吞咽了下,褚沅瑾屁股往后边躲了躲,一脸抗拒。
沈长空这个人,平日里看着极有觉悟,一副什么都懂最了解她的样子,可总在一些小事上转不过来,那脑子里像被塞了驴毛一般,不通事得可怕。
且瞧他那表情,恐怕还以为自己手上那东西定然极合她心意。
“你你你你别过来!”褚沅瑾指着他,企图将人呵住。
然沈长空只是脚步顿了一下,便继续大步走了过去。
将那玫粉色衣裙随手放在了床上,转而去宽慰她道:“阿瑾,我没骗你,这回是真会了。”
谁管你真会假会啊!
褚沅瑾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理智将她拉了回来,她得学着考虑沈长空的心情。嗯,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一番洗脑之后,褚沅瑾内心果然平和了许多。
挤出一个笑来问道:“怎么选了这一套呀?”
沈长空瞧了眼躺在床上的那身襦裙,抿了抿唇不自在道:“好看。”
怎么还……害羞了???
褚沅瑾咬紧了唇,低下了苦哈哈的眸。
那颜色,到底哪里好看?艳俗得令人发指。她若穿上它,这一整日都走不出公主府。
许是看出她的不情愿来,沈长空低下头来去勾她的下巴,想要看清此时此刻这张小脸上的表情。
他不确定道:“阿瑾,你不喜欢么?”
她喜不喜欢他难道自己看不出来么?沈长空怎么不想想,她何时穿过这颜色的衣裳,既是没穿过,那自然是不喜欢。
沈长空确定了心中所想,垂了垂眼睑低声道:“若不喜欢,我再去挑一套别的,你喜欢什么样式什么颜色?若不然我抱你过去?”
说着便站起身来,真要将她抱起来去耳房挑衣裳。
褚沅瑾忙拽了拽他衣袖,“就这套罢,也挺……挺,别有一番风味的。”
到底没能说出挺好的。
她是看出了沈长空那一瞬的失落的,虽极不明显,可落在她眼中便像是放大了几倍一般,扎得她心口都有些麻。
顺着他也行,别带她出去溜达就行。
“我没不喜欢。”她又弱弱道,“你挑的我都喜欢。”
话说得很是硬气,只是底气实打实的不足。
沈长空被她逗笑了,俯下身将人圈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尖,温声道:“可我现在不喜欢那套了,你陪我去挑套别的。”
褚沅瑾将信将疑,“真的?”
“嗯。”说着便将她拦腰横抱了起来。
褚沅瑾也极为顺手地勾住男人脖子,将脑袋埋在他颈间去嗅那清冽好闻的熟悉松木香。
这味道,她一辈子都闻不腻。
最终两人选了套月白襦裙,领口点缀着几颗小巧精致的圆润珍珠,显着雅致婉约。
褚沅瑾张着手臂,配合着沈长空一件一件给她穿着裙衫。
他的动作算不得多快,却也称得上熟练,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练了不知多少遍的。
褚沅瑾抬起下巴看他,只见男人一脸认真,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她心中动容,踮起脚尖去轻轻擦碰他玄色领口露出来的一小节冷白皮肤,小手也绕到男人后背,两只纤细柔软的手臂紧紧缠在了他劲瘦的腰身。
男人给她穿衣的动作霎时停住,一动不动,由着她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直至冷白肌肤被她嘬出了红印,男人凌厉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继而俯身压住了她。
他身形高大,此刻深深弯折着脊背吻她,像个虔诚的信徒。
褚沅瑾腰身纤细不盈一握,同覆在上头的那双大掌几乎同宽,更显着一折就断。
两人难舍难分,不知吻了多久,直到那只小手摸索着探进他腰封里,沈长空才倏然将人放开。
继续一本正色地给她穿衣。
只是那耳尖眼尾的红却明晃晃的,极惹人注目。
怎么也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褚沅瑾抿着唇笑起来,润泽的唇瓣微肿,带着别样的艳丽,勾人心魂。
沈长空佯作专心,并未看她。
只她实在是片刻不肯安分,一会儿戳戳他的腰,一会儿挠挠他手腕,要是哪一时没注意,还会叫她猝不及防又亲上来。
便是沈长空再有耐性,也受不住她这般折磨。
他按住女人腰身,让她紧紧贴向自己,她霎时睁大了眸子,想要做出一副惊惧样子,只是那眸中却满是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