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玄叹了口气,这侯爷说的也是,若是发生了这等事,定是要知州府插手的。
沈芷宁被裴元翰的这步步紧逼弄得心神焦虑,再看秦北霄,她不知为何今日秦北霄为何有些奇怪。
按照平日里的性子,他不会与他们废话这么久,怎的今日还与他们争口舌?
想到此处,突然人群中有了一阵骚动。
秦北霄立即走了过去,如若方才的气场有所收敛,眼下是气势全开,往人群走去的身形,像极了利刃出鞘,无人可挡,人群身边的人都下意识后退几步,避其锋芒。
手伸进人群,薅着一男子的头发、将其一把就着他凄厉哀嚎声拖了出来,动作之凌厉、狠决,周遭女眷都被吓得腿软。
见清男子面容,裴元翰面色一变。
“这不是……”
“是裴二公子没错吧?”
“是他,之前来侯府,我有见过。”
“他怎么来此处了?”
“……”
秦北霄如拖死人般将人拖到了女尸附近,薅着头发的手用了狠力,硬生生把裴延启的面孔贴紧采月的脸,裴延启疯狂挣扎,手脚并用,拼命哭喊叫嚎着:“爹!爹!救我啊!”
可越喊,采月的那恶臭味越是充斥鼻尖,裴延启快疯了。
今早还是花季的少女,供他尽情泄.欲,现在变成了一具尸体,恶臭扑鼻,不仅如此,秦北霄那恶魔般的声音这时响起:“眼熟吗,裴二公子,侯爷好计啊,将你做的好事设局顺势推到我的身上,可不止这一件吧。”
裴延启睁大眼,流露的恐慌更甚。
“恐怕,你院子里还葬了不少。”
裴元翰立即大喊道:“来人!给本侯拿下秦北霄,此人犯下大罪,竟还——”
“谁敢动他?”萧烨泽立刻明白了秦北霄的意思,直接截了裴元翰的话,吩咐侍卫道,“看来不止这一个,给本殿下去找!”
裴元翰浑浊的眼睛瞪圆:“你们——”
“侯爷,”沈芷宁声音清澈冷静,“公者无私之谓也,平者无偏之谓也,你从一开始所说之话,明面上为公正,实为偏私,现在出手拿人,是想要堵嘴吗?”
“沈芷宁!这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吗?!”沈渊玄训斥。
“大伯父,这世间非公正之事没有人轮不轮得到说话,做错了,受指责不是应当的吗,不公不正,做下这等事都不怕遭报应,难道还怕他人之语吗?”
沈渊玄之前就领会了沈芷宁这张嘴,这会儿一时忘记了,被堵得说不出什么来,冷哼甩袖。
裴元翰见情势不对,给周遭侍卫递眼神,这挖人还要点时间呢,萧烨泽休想得逞。
可过一会儿,萧烨泽的侍卫回来禀告了:“殿下,属下等人去了裴二公子的院子,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说呀!”
“是啊,发现什么了?”
周围人急了。
那侍卫面色略有挣扎:“发现了已被挖出来的好几具女尸……”说罢,这侍卫一挥手,就有几架女尸被抬了上来。
尸臭漫天,抬到中央时,见惨状时,不少人都弯腰呕吐。
裴元翰面色已全变了,裴延启更是哭喊道:“爹爹!爹爹,儿子不敢了,儿子以后不敢了,爹,救救儿子这次吧,救救儿子吧!”
听此哭嚎,众人皆都明白了,更何况看这些女尸的腐烂程度,显然是已经许久了。
不少人的视线开始投向裴元翰,裴元翰气极,一脚踢向裴延启,踢出了几米远:“不孝子!废物!自己犯了错事,竟然还要栽赃到秦大公子身上,若不是三殿下英明,本侯还错怪了秦大公子!”
裴延启缩成一团,呜咽哭泣。
裴元翰踢完裴延启,立即向秦北霄与萧烨泽拱手赔罪道:“三殿下,秦大公子,此事是犬子做了错事,还冤枉了秦大公子,是本侯太过心急,本侯向二位赔罪了。”说罢,深深鞠了一躬。
秦北霄发出一声轻笑,笑声极轻:“佩服侯爷,能屈能伸。”
萧烨泽被其道貌岸然的样子恶心到了,刚想开口谩骂,被秦北霄拦住了。
沈渊玄看完了全场,他坐知州之位已久,手中断的案子虽谈不上多好,但有些事儿,还是有点数,更何况如今局势已明朗,全吴州的名门皆在,萧烨泽这个皇子也在,他偏不得私,偏身对裴元翰道:“侯爷,你与令公子恐怕要与我一道去趟衙门了。”
裴元翰一愣,随后恢复常态:“自然。”
沈渊玄差人将裴延启先压到了衙门,裴元翰一道跟去,尸体也一道抬走了。
汇芳园的人都往宴席处走了,虽说寿宴主角已走,可寿宴还办着,宴席还得吃。
沈芷宁见人多,且萧烨泽好似有不少的话想与秦北霄说,他们二人定是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事,就打算着不往秦北霄身边凑。
而一道回宴席处的路上,他与萧烨泽分开,往自己这边走来了,走到自己身边,沈芷宁先忍不住问道:“怎么过来了?你可无事吧,他们应该没对你做其他的什么?”
秦北霄盯着沈芷宁,未说话,可那眼神中化了几分柔情,转了个身以示自己无恙。
“刚才吓死我了。”沈芷宁道。
“被吓着了,胆子还那么大,”秦北霄见她鬓间发丝凌乱,抬手将其鬓发拢在耳后,道,“方才那个场合竟也敢开口替我说话。”
“那不是担心你嘛。”
沈芷宁下意识说道,而说完,立即就感觉秦北霄在她发上的手顿了一下,她马上抬眼看他,他眼神依旧淡漠,可给人的感觉与那日在酒楼极为相似。
有点危险。
沈芷宁想后退,秦北霄却似乎察觉到了,声音淡淡道:“别动,头发还乱着。”
“这一天下来,头发总要乱上几回,”沈芷宁嘀咕道,“难不成你每次都要帮我弄?”
“也不是不可以。”秦北霄慢声道。
沈芷宁睁大眼:“我不就一说,你倒顺杆爬了。”说着,趁秦北霄的手刚要伸回来时,立马偏头、张牙舞爪详装要咬他。
秦北霄未躲,沈芷宁当真还就实实在在咬到了,秦北霄倒嘶了口气。
“说我顺杆爬,还咬我,”秦北霄看了一眼手上的咬痕,详装冷脸道:“你胆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不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沈芷宁立刻反驳道:“我以为你会躲的……谁让你不躲的,好了好了,不生气,我给你吹吹。”
说着,就吹着秦北霄手上的咬痕。
吹得又轻又痒,沈芷宁脸颊又是一鼓一鼓,像个福娃娃似的,秦北霄觉得好笑,装不下去冷脸,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把手缩回来:“好了。”
“不行,”沈芷宁继续拉着手吹,“你得说你不生气了,我再放。”
“……到底是谁惹谁生气了,你倒还有要求?”
沈芷宁依旧拉着手不放。
“……这附近还有人的。”
沈芷宁假装没听见。
“……”
吹的气还放轻了,咬痕处更痒了。
“……好了,我没生气。”
第50章 封园 沈芷宁笑了,立刻爽快地放开……
沈芷宁笑了, 立刻爽快地放开了秦北霄的手:“那去吃席啦。”
手掌间那软嫩的触感一下消失,连风钻过指缝都未有这么快,秦北霄一愣后, 不禁哑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沈芷宁听到了这句话, 本先走了几步,又倒退了回来:“可以说点好听的,我爱听。”说罢, 笑得更灿烂了。
秦北霄不搭理她这话, 但眼中丝丝笑意还沁着:“走罢,你先去。”
“你呢?不去吃席吗?等下我们便一道回去了。”
秦北霄目光落在了前头的萧烨泽身上, 又无意间扫过裴元翰书房的方向, 沈芷宁只当他寻萧烨泽还有事,便没有多说什么, 朝他挥挥手便去往宴席处了。
这场五十宴席大家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未过多久,就陆陆续续散了。
天光渐暗,夜幕笼罩, 知州府与安阳侯府皆是灯火通亮。
安阳侯府主堂,内外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厮,都屏气凝神着, 不敢直视堂内阴沉的裴延世,地上的杯盘狼藉正有人打扫着, 堂内唯有破碎瓷片相碰的清脆声。
“父亲怎么还未回来?难不成那沈渊玄还真要关了父亲不成,他可有这个胆!”裴延世手搭于膝盖上,面容晦暗。
今日随萧烨泽去到汇芳园,一见到那女子的死样,他就知道是自己那没用的畜生弟弟裴延启干的好事, 父亲不是不知道这档事,这些年替他瞒了多少相同的事了,可偏偏就推到了秦北霄身上。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如此一来,那就是父亲故意陷害秦北霄,那个时候他便无法开口说任何话了,可未想到事情败露了。
“此事不小,沈渊玄就算想放,也得好生找个由头,”江檀坐于一侧,语气极淡道,“且等等吧。”
裴延世那燥乱的心听到江檀的话,算是安定些了,从小到大,江檀的话总是能定人心的,裴延世皱着眉叹气,冷声道:“但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何父亲给秦北霄设了这局。”
“为何?”江檀温和一笑,“还能为何,无非是想置他于死地啊。”
江檀的声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可那字眼中,无不透着冰冷无情。
裴延世被这话震了下,甚至都未细品江檀的话,立刻道:“这里是吴州,不是京都,父亲若真想要杀他,暗下杀手……”说到这里,裴延世顿了。
这点他想到了,父亲不会想不到,可没有动作,无非就是暗地里动不了这个手,只能明面上来,今日这个局实则巧妙的很,有着秦擎先例,再有人证物证,外加众人的推搡,完全可以将秦北霄送进吴州大牢。
若是送进去了,再想活着出来,是几乎不可能了,毕竟有他父亲在背后,沈渊玄以及都府的军权,三方压着,天人都救不出他。
还能安上个与他父亲一样淫.乱的名声。
没想到竟还被他揪出裴延启来,萧烨泽派人去查时,那几具女尸竟也被挖了出来……
裴延世低声道:“安阳侯府有人混进来了。”
江檀嗯了声,微闭着眼:“等等罢,舅舅应该快要回来了。”
裴延世不再说话了,主堂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紫檀木灯罩内烛火燃烧的声音,不知等了多久,小厮终于来报:“侯爷回来了!”
裴延世松了口气,刚起身,就见到父亲如同以往走进主堂,但那份一如既往的威严上似乎多了一分狼狈。
裴元翰见到了裴延世,叹了口气:“你先回屋,我与你表哥还有事要谈。”
这会儿竟还要避开他,裴延世有太多的不解,因着今日这件设局他也是一肚子气,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杀了秦北霄!平日里这种事也从来不会与他商量,裴延世压着气,冷沉道:“我不回,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不如直说。”
裴元翰径直怒斥:“让你回就回!不孝子!”
“说了不回就不回!”裴延世狠力踢了椅子,直把椅子踢散了,满脸戾气,“父亲,今日的事你还从未与我说过,你与表哥商量不打紧,可偏生每回就要瞒着我,有什么好瞒的?怕我乱了你的计划吗?怕我阻挠你的计划吗?那我还真要问问你,为何要给秦北霄设局!”
“你要杀了他对吧?!”
“你是自己有不可告人的事才要杀了秦北霄是不是——”
“啪!”
裴延世左脸一白,随后一道红色巴掌印渐渐现出,嘴角一丝血痕缓缓流下。
裴元翰放下手,怒声道:“你懂什么,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给我滚出去!”
裴延世嘴角沁着几分嘲讽,眼中晦暗至极,不再看裴元翰,甩袖离去。
待裴延世走后,屋内也无人时,裴元翰才重重叹了口气对依旧坐在位置上的江檀道:“六殿下,让你看笑话了。”
“算什么笑话,延世这脾气我是知道的,”江檀声音缓慢,“只是,侯爷,我早与你说了,无需瞒着他,不然你们父子嫌隙会越来越大。”
裴元翰不说话。
江檀那眼眸微抬,落于裴元翰身上又笑着移开:“自是明白侯爷不想把延世牵扯进来,不过到时若真定了罪,他作为这安阳侯府的世子,难不成还能逃了不成?”
一说到此,裴元翰面色一慌,单膝跪地道:“还请殿下护着小儿,今日之事,是本侯办事不力——”
“你确实办事不力,”江檀虽带着笑,可笑意极冷、极清,“你自己的府邸还被混进了人,疏漏至此,裴延启怎的就在人群中,尸体怎的就暴露在视野下,而你的那书房……”
裴元翰一愣,随后警觉过来,立马问:“书房怎么了?”
江檀冷着眼看他:“你与秦北霄对峙之时,侍卫是否向你汇报已有人在探查?你是否将全部人都派去围剿了?书房那处守卫可森严?”
这些事,因事况紧急,裴元翰还未告诉江檀,如今他猜到了,那就说明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裴元翰立刻唤了亲信来,细细盘问,在亲信说出了书房丢了几幅半成品字画时,裴元翰一脚将其踹至门口,红着眼道:“蠢货!”
那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江檀起身,面色更淡:“侯爷,他既已知是字画有问题,那接下来更容易查了,你该做什么,想来也清楚得很。”